來伺候得也極心,沈雲安自然也關切們。
果然剪秋便笑起來:“還勞爺想著奴婢們……”生得滿月臉水杏眼,笑起來的時候尤其顯得可,雖然比不得沈雲殊那邊的紫電青霜,卻也是十分耐看的。往日裏這般一笑,沈雲安不得要跟調笑幾句,今日卻好像沒幹什麽神,點點頭便進屋裏去了。
剪秋便有些詫異,連忙轉跟著進去:“爺可是這幾日忙碌,有些不適?”
沈雲安閉著眼睛歪在床上,擺了擺手:“我就歇歇,你出去罷。”才說了一句,又睜開了眼睛,“大那邊是不是送過來見麵禮了?”
他這麽一說,剪秋就不笑了一聲:“可不是。一個荷包,裏頭裝了兩對兒筆錠如意的銀錁子,加起來不知有沒有二兩重。”
越想越覺得好笑:“早聽說窮翰林,竟不知是窮到這等模樣,二兩銀子也能當見麵禮——”
“二兩銀子怎麽了?”沈雲安打斷的話,“我如今□□書,今年還要下場,筆錠如意正是好兆頭,怎麽不好?還是你如今連二兩銀子都不看在眼裏了?”
剪秋嚇了一跳,連忙跪了下來:“是奴婢糊塗了……”原是想譏嘲大幾句的,畢竟大爺總是著二爺一頭,如今娶進門的這般寒酸,正好讓大家看笑話,二爺心裏應該也是高興的才對啊。怎麽才說了兩句,反倒挨了訓斥?
“把東西拿來。”沈雲安板著臉道。
剪秋連忙把那荷包拿過來,四枚銀錁子皆是筆錠如意的式樣,表麵仔細拭得銀亮,瞧著倒是致,可因為重量太輕便顯得單薄,便像許碧本人一般。沈雲安看了看,讓剪秋把荷包擱好,才擺了擺手示意出去,自己靠在那裏,盯著帳子發起愣來。
剪秋不敢再多話,小心翼翼退了出來,去了旁邊的耳房。
剪春正在那裏給沈雲安納一雙鞋子。針線是極好的,雖然同青霜一般生得有幾分嫵,卻素來不大說話,隻知道做活計。剪秋在邊坐下,心神不寧地看納了幾針,才把剛才沈雲安發脾氣的事說了:“我也隻說了兩句……原是想二爺笑一笑的……”
剪春放下針,聽說完,微微皺起了眉頭。沈雲安對邊這兩個大丫鬟素來是不錯的,尤其剪秋又會討好人,像今日這般嚴辭訓斥,當真是頭一回,何況還是為了新進門的大。
剪秋有些委屈:“可不是。那會兒林媽媽去京城的時候,二姑娘還說,聘禮不送去京城也好,否則說不準就回不來了,二爺聽了還跟著笑了幾句來著。”
剪春也想不通,隻搖了搖頭道:“有些話二姑娘說得,咱們做奴婢的說不得。既然爺不聽,往後再別提了就是。”主子反複無常的,做奴婢的有什麽辦法,隻好跟著見風轉舵罷。
剪秋蔫蔫地靠著,半晌才道:“大爺了親,夫人就該持二爺的事了吧?我瞧著,夫人對董家三姑娘極是上心,隻是董三姑娘,不像肯容人的……”
剪春又將鞋子拿起來:“容不容人,不是咱們該想的。隻管做好自己份的事就是了。”
剪秋臉有些紅。但和剪春是一起被買進沈家來的,這些年就跟親姊妹一般,到底還是忍了小聲道:“怎麽不想?若是不容人,咱們可怎麽辦?你莫不是,還想著一輩子做丫鬟?”
剪春不由得看了一眼:“你該不會想著要學香姨娘罷?”
“怎麽不?”剪秋忍不住稍稍提高聲音,隨即自己意識到,又連忙低,“你看香姨娘,也不過就是前頭夫人邊伺候的,如今卻能管著前頭院子的事,有什麽不好?就是紫電青霜那裏,你以為們又不打這個主意?”
剪春眉頭皺得的:“你覺得香姨娘好,可大姑娘明明是生的,卻都不能一聲娘。香姨娘素日裏那副樣子,你就覺得好?我倒是聽說,寧做窮□□,不做富人妾。”
剪秋就推了一把:“那是因為香姨娘沒能生下兒子來。董府那邊的事,你難道不曉得?董夫人雖說是正室,外頭瞧著風,可家裏那位姨娘才是真正得意的。人都說,若不是董夫人有個妹子嫁給了皇後娘娘家裏,恐怕——”
剪春隻搖了搖頭:“那又怎麽樣?便是沒有董夫人,還能做夫人嗎?”
剪秋沒話說了。本朝律例,以妾為妻可是有罪的。若是平頭百姓或許也就民不舉不究了,可做的人卻是絕不行的。所以董知府的兩個兒子都是記在董夫人名下,他們得管董夫人母親,能在外頭以董夫人名義行走的,也隻有孟氏。至於那個姨娘,能做什麽呢?
兩人靜默地坐了一會兒,剪春才又低頭納鞋子,輕聲道:“去看看爺罷。這幾日爺忙著替大爺迎親,書也不曾好生讀,仔細回頭老爺問起來。”剪秋要做什麽是管不了的,但自己卻不願意往沈雲安麵前湊。
剪秋有些惘然地站起來應了一聲。自打那年二爺因為夫人病重私自從軍營跑回來,沈大將軍對他讀書的事兒就格外嚴格了。便是有代兄迎親這件事兒,落下功課也是不的。
嚴父沈大將軍這會兒卻並沒打算去查次子的功課,正在前頭書房裏關起門來跟人說話。
“……回來晚了,還不曾向大爺和老爺道喜……”說話的人風塵仆仆,一張臉膛曬得黧黑,乍看倒像是海邊的老漁民。不過書房這邊伺候的幾個小廝卻都知道,這位乃是沈大將軍邊跟了三十年的老仆,也隨了沈姓,名沈卓。
沈卓如今對外說是年紀太大,又在西北時過傷,所以隻在角門上做個閑差,沈大將軍並不拘著他。若是什麽時候舊傷發作了,便準他回去歇著,有時一歇便是五六日,人都不見也是尋常。
這次沈雲殊親,沈卓也不曾麵,說是因擔憂沈雲殊病倒了。府裏人都知道他是看著大爺長大的,關心亦是常理。至於府外的人,一個角門上當差的老仆,誰會注意。
不過沈大將軍顯然並不把沈卓當什麽可有可無的人,苦笑著搖了搖頭:“有什麽喜可道的,你難道還沒有聽說?從前我隻當許良圃也是個義士,看著他肯與縣城百姓共存亡,才定下這門親事,想不到……竟也是個見風轉舵之人。”
他長長歎了口氣:“其實這衝喜本來也是不妥,我原想著,若是他肯把兒嫁過來,我日後自當待如親。若是他不肯嫁,那也是理之中,此事作罷便是。可他卻是嫁了個庶過來……”
許家不把自己庶出的兒放在心上也就罷了,可沈雲殊乃是嫡長子,這娶進門的媳婦將來是要掌家理事的,弄個懦弱不堪的庶來,豈不是要坑了沈家一家子?
沈卓微,言又止。其實他很想說,許家這個庶能嫁進來,沈夫人王氏“功不可沒”,畢竟當初去京城之前,沈大將軍就說過,若是許家不願嫁衝喜,那也罷了。可沈夫人派了人去,最後卻還是把人“順順當當”給娶了回來。
他陪在沈大將軍邊三十年,兩人彼此還有什麽不了解的,沈大將軍看他神態便知道他要說什麽,不由得又苦笑了一下:“我早知道不會將殊兒視如親生,隻要麵上過得去也就罷了,卻不想平安過了這些年,終於還是沒忍住。”■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沈卓歎了口氣,最終還是沒說話。當初沈大將軍並沒續娶的意思,他既有兒子,邊還有侍妾,就打算這麽過也就是了,全是當時去西北建軍功的端王,為了賣好,便幕僚給他保了這個。
也就因著這樁親事,端王謀反被誅之後,便有人說他也是端王一黨,幸好當時先帝分得清楚,說王家與端王尚且沒什麽關係,更何況是娶了王家的沈文呢?故而到最後也並未牽連於他。
要說王氏,本來除了端王保之外,也沒有什麽大的不好:人生得不錯,家境亦好,對沈大將軍又十分,唯獨是這一點婦人的私心難以避免。隻是這些年來也並沒有什麽過分的舉,一些小節沈大將軍也就睜一眼閉一眼,誰知最後還是出了紕。
沈卓想了想,還是道:“其實人就算到了,也未必就要娶進門。”在京城沈大將軍管不了,回了杭州還有什麽不的?就算沈夫人要讓沈雲安代兄迎親,沈大將軍一句不妥也就罷了。將那許家姑娘擱在別院裏一陣子,回頭尋個借口送回去就是了。許家做得初一,沈家自然做得十五。
沈大將軍麵上表就有些複雜:“殊兒說那姑娘也是個可憐的……”
沈卓愕然:“是大爺說娶進來?”這可是給他挑媳婦啊,怎麽能看著可憐就娶了呢?
“說是許家夫妻不慈,若是真退回去了,大約也隻有一個死……”沈大將軍說罷,忍不住幹咳了一聲,下後麵湧到了舌尖上的話。兒子之前在驛站先見過了人,回來就說許碧似乎不像傳言中那般,他有點懷疑,沈雲殊該不會是看中小姑娘貌了吧?畢竟許碧確實生得不錯,待年紀再大幾歲還會更加出。但他的兒子,應該也不會如此淺吧?
沈卓不知道這些司,歎了口氣:“大爺其實素來是個心的……罷了,還是尋個得用的人來教一教,若能教得出來,對大爺也好。若實在不行——再想別的法子。”這可是嫡長媳,馬虎不得的。
沈大將軍歎了口氣:“此事怪我,便是做戲,也不該拿殊兒的親事來——罷了罷了,還是依你的法子。如今且說正事罷。”
沈卓便肅了臉:“是。大爺說,當日在他背後有放暗箭嫌疑的那幾個裏頭,果然有一個說是老母死了,要回家奔喪。屬下跟著他出去,眼見著他在路上被人毒殺了,首埋在了一茶棚後頭。”
“殺人滅口?”沈大將軍冷笑了一下,“茶棚。這些人倒著實是埋得深。”路邊上一個茶棚,等閑誰能想得到是別有用心呢?
沈卓微低頭道:“正是。那茶棚開在那裏已經有十五六年了,若不是屬下親眼見著,再不會懷疑到那裏去。原是想把那人救下來,日後留個人證,可當時那些人下手太快,屬下就不曾打草驚蛇。”
沈大將軍點點頭:“你做得對。找到背後的人更要。”為了避免被發現,沈卓隻帶了兩個人去追查此事,真要是起手來,不但打草驚蛇,說不定還會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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