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裏住著？”

“是。”竹青低眉順眼地道，“姨娘說大姑娘應選時就向菩薩許了願，這會兒該去庵堂裏還願，也替老爺夫人和姑娘爺們祈福。”

自打二姑娘回來提了那麽一句，姨娘就真起了去庵裏住著的心思。竹青本來是勸的，畢竟那地方比不得家裏，太苦了些。不過那日姑爺派人來送賀禮，又遞了句話進來，竹青也就不勸了，若真有人照應著，去庵堂裏也沒什麽不好。

許夫人冷笑：“這麽說，瑤兒能中選，全都是托的福了？”

竹青忙道：“姨娘隻是覺得，拜拜菩薩安心……這回，姨娘想去寧壽庵，聽說那邊的送子觀音靈得很……”

送子觀音這幾個字打了許夫人。雖說猜路氏多半是想給許碧那賤丫頭求子，但那丫頭還沒圓房呢，路氏這會兒去了，在菩薩麵前的功德不就都給了瑤兒嗎？瑤兒如今最要的，就是能生個一子半。何況寧壽庵是個苦修的地方，隻消再給幾個香油錢，有的是路氏苦頭吃，又不用髒自己的手，何樂而不為呢？

“那就去吧。在庵裏住些日子，也靜靜心，好生積份功德。”許夫人冷冷地道。被竹青這一打岔，也沒心思再跟許良圃發火，起去看許瑤了。

許瑤正在屋裏，帶著兩個丫鬟看新做的裳。

才人能帶進宮的東西不多，所以大批的布料皮之類是本帶不進去的，隻能做了裳往裏帶。就這也帶不了多，很費了許夫人一番心思。

床上擱著兩套夏裝，四套秋裝，兩套冬裝，一件鬥篷，另有幾條鑲領口袖口的皮。知香在旁邊對著個箱子絞盡腦，看怎麽樣能把這些東西都塞進去，又不能把裳給鹹菜幹了。

知韻在另一邊整理許瑤的舊首飾，卻是一副心神不屬的模樣。許瑤隻能帶一個丫鬟進宮，眼下看來，定然是知香了，那可怎麽辦呢？

在許家，最好的差事當然是伺候主子們——哦，二姑娘那裏不算。

可如今各都沒有空缺，等許瑤一走，這個一等的大丫鬟竟不知該到哪裏去了。夫人邊有寶蓋流蘇，三姑娘那裏有知翠知緗，大爺那裏有知雪知霏，是哪裏也不進去啊。

還不比知香，人家在府裏還有老子娘，是獨個兒被賣進來的，運氣好伺候了大姑娘，可如今——還不如當初伺候二姑娘呢，瞧那知晴回府來看幹娘的時候，有多趾高氣揚！

不，想這些都沒用！知韻飛快地按下了那一後悔和羨慕。眼下該想的，是怎麽能跟著姑娘進宮！

其實並不比知香差。論針線比知香好，還會做幾道小菜點心，論識字，們兩個是一起陪著大姑娘讀書的，並不差。隻不過知香在府裏有基，大姑娘用就等於還能用的老子娘，做什麽都方便。可等進了宮，知香這點子長也就沒有了——老子娘又不能跟著進宮！

所以，姑娘其實也可以帶進宮的，隻要沒有知香。

知韻低下頭，把剛拿起來的一枝步搖放下，免得那輕輕搖晃的串珠暴了雙手的唞。知道知香不能吃芝麻，若是飯菜裏滴了幾滴那小磨麻油，知香就會起疹子。

那芝麻香氣甚重，一般的點心裏加上都能吃得出來，可知香又吃杏仁豆腐，杏仁的味道也重的……

不必著急，得好好籌劃，必須等到姑娘要進宮的那天才能行事。進宮是不能誤了時辰的，到時候就算姑娘再喜歡知香，也不能等著的疹子消下去。那時候，除了，姑娘還能帶誰呢？

知韻不自覺地握了雙手，剛剛拿起來的一隻耳墜鉤子紮得手心生疼，卻不覺得。得進宮，得一直伺候姑娘，甚至說不定還有機會伺候皇上。絕不能越走越差，絕不能像知晴那個賤蹄子笑話的那樣。一定能的！那般懦弱無能的二姑娘如今都能春風得意，也一定行！

☆、第62章表妹

“懦弱無能”的二姑娘許碧，這會兒已經到了九江碼頭。

第三趟坐船，已經生龍活虎，再沒有一暈船的跡象了，到了碼頭上，甚至還想下去逛逛。

沈雲殊毫也沒有攔著的意思：“九江是大碼頭，水陸並重，去逛逛也好，橫豎一時也不急著回去。”抬手招了九煉來，“再頂轎子跟著。”

老實說許碧穿過來好幾個月了，還就沒這麽悠哉遊哉地逛過街呢。跟著沈夫人出去自不必說，就是在杭州幾次出行都是別有用意，總吊著顆心。在京城為楊姨娘上香那回倒沒有任務了，可後頭偏又上了司秀文……

總之就數今天這次，逛得最開心了。

“姑娘，這日頭上來了，還是先找個地方歇歇吧……”知雨跟著許碧走了好幾條街，終於忍不住開口。姑娘的子一向弱，這幾條街走下來都出了一層薄汗，隻怕姑娘不了，“若不然，就坐著轎子逛？”等明兒怕要喊疼了。

許碧這才覺得確實有點兒酸腳。主要是這年頭的繡花鞋不適宜逛街，這樣天氣又不好穿靴子。

沈雲殊這一路走來是臉不紅氣不，不過看看許碧被太曬得有點泛紅的臉頰，便道：“先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吧。在船上這幾日也沒什麽新鮮東西。”

逛逛街，吃吃本地佳肴，這才是旅遊的正確方式嘛。

九煉早機靈地往前跑去探路了，一會兒就跑回來，笑嘻嘻地道：“前頭那太白樓，據說是三代傳下來的好手藝，有本地特產的馬頭魚，廬山鮮筍和雲霧茶，還有桂花茶餅——用剛下來的早桂花做的，若是再早幾天還吃不著呢。”

許碧被他說得口舌生津，欣然道：“那就去瞧瞧，看你找的地方好不好。”

九煉嘿嘿笑道：“就放心吧，小的找的地方絕沒錯的。”

知雨撇撇，小聲揭穿他：“上回那種牡丹花的園子也是你找的……”

九煉頓時耷拉下兩道眉，衝著知雨打躬：“姑，可別再揭我的短兒了，那次我都後悔死了。放心，這次找的地方絕對沒差，保證舒舒服服用上一頓飯！要是這次再出事兒，就把我耳朵割下來下酒！”

太白樓看上去就是座頗有年頭的酒樓了，隻有上下兩層，樓層且有些低。不過這樓位置甚好，他們所坐的雅間有兩扇長窗，從其中一扇出去，就能看見潯江，吹過來的風都帶著江上的水汽，倒是添了幾分涼快。

跑堂的早搭著白巾過來了，說一口帶點本地口音的話，把菜名報得跟蹦豆兒似的，不一刻就擺上一桌菜來，大都是本地魚鮮，倒確實別有風味。

出門在外，倒也不必太過拘禮，知雨和九煉都一桌坐了，許碧笑著誇了九煉一句：“這酒樓當真不錯。”

九煉立刻就是一臉得：“謝誇獎。”

知雨看不過去，刺他道：“是說酒樓好，哪裏是誇獎你。”

九煉笑嘻嘻道：“這酒樓是小的找的，誇酒樓，那就是——”$思$兔$網$文$檔$共$$與$在$線$閱$讀$

他還沒說完呢，就聽酒樓臨街的那扇窗口傳來一陣哭喊之聲，許碧側頭看去，隻見酒樓斜過一家客棧門口有人推推搡搡的，一個穿青布衫的子正在哭著往下跪：“掌櫃的，求你再容我們住幾日吧。我家姑娘正病著，這時候把我們攆出來，我們往哪兒去呢？”

客棧掌櫃的眉頭皺，一臉不耐：“房錢你們就欠了一個多月了，這整日的又在屋裏咳個沒完，我的生意都快被你們攪完了！我說姑娘，你們也不能就撿著我這一家客棧糟害吧？我也是小本生意，容了你們這麽久，我也是仁至義盡了，你們就行行好放過我，換一家客棧去住吧！”

他一邊說，一邊往後頭擺手，就見一個大腳婆子半扶半拖了一個素子出來：“把這位姑娘請到那邊路邊上坐下。”

大腳婆子應了一聲，跟提小子似的將那素子抱到稍遠，倒也沒有往地上一摜，而是扶著站穩，便像躲什麽瘟神似的撒手就跑了。

這素子似乎是被風一吹，腳才沾地就咳了起來，扶著牆微微的，似乎隨時都會倒下去。青丫鬟顧不得再去哭求那客棧掌櫃，連忙跑來扶著，邊拍背邊哭道：“姑娘，姑娘！”

許碧看得皺了皺眉，知雨就狠狠捅了一下九煉的肋骨：“瞧瞧，這就是你尋的好酒樓，又出事了不是？我看你這耳朵是保不住了。”

九煉也沒想到這打臉來得這麽快，幹笑了一下：“那什麽，這是人家客棧的事兒，與咱們無關哪。”

許碧倒是有些不忍：“不知道這姑娘怎麽回事，不然九煉去瞧瞧？若是一時銀錢不湊手——”說到一半才想起來去看沈雲殊，“出門在外，若不是騙子，援手一二也好……”主要是這年頭沒有找民警一說啊，不然把這主仆倆送警察局去，多方便呢。

沈雲殊便笑了笑：“九煉去吧。給那丫頭二十兩銀子。瞧著家姑娘是病了。”

九煉這說話間就又攬了事兒上，隻得在知雨幸災樂禍的目中應了一聲，轉下樓去了。

知雨笑嘻嘻地著窗口還要看九煉的笑話，許碧也跟著往下看，沈雲殊無奈地搖頭，正想把許碧拉回來好生用飯，就聽街上那青丫鬟的哭聲一下子高了起來：“多謝小哥，多謝小哥！”

沈雲殊耳力極好，雖沒坐在窗邊也能聽得清清楚楚，知道大概是九煉已經去給銀子了，果然下邊就聽見九煉的聲音：“姑娘還是快給你家姑娘先尋個住，再請個郎中好好診診脈罷。”

青丫鬟激涕零：“不知小哥尊姓大名？日後我們一定會報答小哥的。”

九煉哪是圖報答才過來的，且看這主仆倆的模樣，就靠這二十兩銀子能把病治好就是極好的了，至於後頭還不知怎麽樣呢，更別提報答了。

心裏想著，口中便道：“我隻是替我家來的。且我們是過路的，明日就走了。”

“小哥是去哪裏？”這會兒那素子卻抬起頭來，細聲細氣地問了一句。

這話也太多了……九煉心裏嘀咕，上敷衍地道，“往江浙去。”他不打算細說，誰知道這主仆倆是什麽來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