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乾東海以東千里，海浪翻滾，無數尸隨波逐流，千上萬的、離火兩宗弟子駕馭著輕舟，打掃戰場。

　后土宗數萬人所剩無幾，筑基境更是屈指可數，全部或捆或被打上符印，人挨人在兩座尚未沉沒的玄山上。

　玄山背上所負山峰已經被削平，只剩下一大片平整空地。

　季長卿就站在浮島邊沿，背對這些俘虜。

　脾氣暴躁的岳終山長老正審問其中一名筑基神游期后土宗長老級人，這次戰爭，千仞峰釋放了所有戴罪之的本宗門人，像戰力不俗的岳長老自然在其中。

　“回稟季大長老，據剩下這些代，袁巨岳剛下令撤退，便與數名長老和一幫祝由師失了蹤影，指揮他們撤退突破防的，是右護法孫暉。”

　“孫暉？”季長卿向中宮大陸方向，孫暉已經死在他的劍下，是他親自出劍斬殺。

　離火宗宗主左晉登上玄山，審視著滿船戰俘，揖手道：“季大長老。”

　季長卿點點頭，還了一禮，“青木宗那邊戰況如何？”

　左晉道：“半個時辰前接到本宗弟子符書，戰況很慘烈，后土宗拘來了很多浮島，步步為營，有序后退，青木宗進展極慢，他們人數不占優，加上草木之在海上無從發揮，很難取得絕對優勢。”

　季長卿嗯了一聲，“意料之中，后土宗最不濟也會留下一些銳阻擋他們登上本土，只不過他們沒想到上林這邊兵敗如山倒，這場仗，的確敗得太快了一點。”

　左晉不解，“季大長老的意思？”

　季長卿道：“后土宗的底蘊極其強大，出乎我意料，按正常況，至會在上林僵持，只待貴宗從他們后方發突然襲擊，方可改變態勢，我也沒想到，他們準備多年，第一次現世的神靈金竟然會自行崩潰，這一點老夫百思不得其解。”

　左晉若有所思，瞧著季長卿言又止。

　“左宗主有什麼想說的？”

　“唔，本宗弟子傳來的符書中，提到一件事，貴宗新晉長老林默和青木宗新晉長老陸離聯手去了泥淵探查，應該數日前就到了中宮，不知這件事是否與他們有關。”

　“什麼？”

　季長卿瞪大了眼睛，突然一招手，將枯明長老抓了過來，不容分說，只代了兩件事：

　一、馬上整頓人手，以最快的速度向泥淵進發。

　二、所有后土宗俘虜，若愿意為效力，解除一半制，讓他們為大軍帶路，不從者，殺，棄尸。

　要求很明確，進攻泥淵，而非中宮洲。

　然后這位素來以沉得住氣著稱的大長老劍升空，破空而去。

　從未有哪位長老見過如此模樣的季大長老，也沒人知道什麼事能讓一向以沉著不驚的季大長老如此失態。

　——

　斬龍原上，殺聲震天，無數符箭投石如雨落下。

　炸聲不絕于耳。

　熊熊燃燒的巨大龍舟在電閃雷中分解、墜落，每次墜地都伴隨著巨大的炸。

　白水青綠的大地一片火海。

　四五名水龍宗長老抱團空，揮舞著本命法寶，彈飛近箭矢，往北方突飛猛進。

　好幾艘前來攔截他們的飛舟，在本命法寶全力轟砸下，四分五裂，上百名修士被法寶激起的狂暴氣機撕得碎，無數劍飛上高空，急墜西崇山方向。

　弟子人亡劍歸。

　靈劍徹底毀損畢竟是數，五源大陸很難找得出比靈劍更堅韌的法寶。

　一道明亮的劍落下。

　抱團的水龍宗長老全力祭出防護氣幕，從劍的明亮程度，基本能判斷出出劍者修為。

　轟——

　氣幕瞬間炸裂，劍不停，直接將一名長老從頭到腳劈兩半，尸往大地墜落，灑如雨，臟在半空中被劍氣一，攪得碎，刺鼻的死亡氣息讓人窒息。

　“平塵大長老。”

　來人道人裝束，手中劍又長又細。

　“認得啊！還不投降認輸。”

　平塵道人似笑非笑，著面前心神皆寒的對手。

　“大長老可要說話算話。”一名水龍宗長老小心翼翼地說道。

　“那有什麼算不算的，老話不是說，投降輸一半。”

　平塵笑得很輕松。

　大局已定，水龍宗半數人手盡圍斬龍原，除非他們宗主有能力把留守本土的另外三瞬間調戰場，否則也是添油戰，無非前赴后繼送死而已。

　對面兩位長老瞬間收起本命法寶，高舉雙手。

　“投降，我認輸，只求留下一命。”

　平塵道人捋了下頜胡須，“真信啊！那就給你留一半好了。”

　一劍橫抹。

　劍過，兩名長老攔腰斬斷，連同本命法寶斬了個稀爛，只剩下半兩條完好，往大地墜下。

　其他幾人駕馭起法寶就想四散逃開，又一道劍平平斬出，天地間仿佛瞬間上下分離。

　幾名長老子轟然炸碎，簌簌淋落。

　也許場面太過腥，不遠戰船上發的符弩的修士當場嘔吐起來。

　平塵劍靠近，淡然道：“戰爭便是如此，不是你死，便是他亡，對敵人仁慈，便是對你們自己的殘忍，也是對生你養你的故土不負責任。”

　郭鶴年的對手是李凡，兩人手過程極快，外人本看不清楚。

　三四個來回，李凡上留下了數十道鮮長流的傷口，而郭鶴年里不斷嘔，外表卻連一點傷也沒有。

　四次鋒，李凡的飛劍擊碎了對手四件天階本命法寶，上的傷全是本命法寶崩散的碎片所致，看似恐怖，實則皮外傷，不傷本。

　而郭鶴年損失四件本命，雖非全部，也基本上丟了半條命，傷勢遠比外表看起來重得多。

　“哈哈……一劍破萬法，這話還真他娘的有道理，劍修真還不講道理的強。”

　郭鶴年苦笑不已，結局已定，無力回天。

　李凡道：“當年陣斬林祖的是貴宗從上界接引來的謫仙？”

　所有人都很好奇林錚的隕落究竟幕是什麼？大家都有同樣的猜測，但無奈并未得到過水龍宗證實。

　郭鶴年笑了，牙齒上一片鮮紅，“知道還問？”

　李凡懶洋洋道：“好奇嘛！你們水龍宗難道有隨時接引上仙的本事！”

　郭鶴年嘿嘿笑道：“想知道還不容易，只需要再一次攻打白巖洲本土，不就知道上面的意思了。”

　這正是李凡最擔心的戰爭走向。

　他嘆了口氣，一劍揮出。

　砰。

　流四溢，又一件本命法寶應聲而碎。

　“何苦——明知擋不住，就不能換個法子，仙鳴道友修行不易，束手就縛，我保你在本宗獄頤養天年。”

　李凡不是平塵，他的話可信度極高。

　郭鶴年大笑，“生如螻蟻，活而仙，豈會貪數十載安寧重歸泥濘人生。”

　笑聲中，雙臂箕張，流彩映日，整個人如神靈在天，彩奪目……

　一代天之驕子就此死道消。

　留在世上的，無非就是一座巨大焦煳的深坑，誰知道數十年后，草木皆春，大地植被，還有誰記得這座巨大坑的來歷，還有誰記得，曾經有一位不可一世的天之驕子臨死自，造就了這平原桑田。

　沒人。

　世人對失敗者的記憶絕不比魚的記憶更長。

　李凡嘆著氣，遠眺劍氣彌漫的戰場，沒來由生出一些兒長，英雄氣短的懷。

　河流已經被鮮染紅，草木盡被氣機摧毀，連土都被翻了不知道多層，蒼茫大地上，死氣沉沉，看不到任何生機。

　生者尚在空中激戰，亡者已歸塵土。

　魂兮何兮，故土難回，夢兮何兮，舊日不存……

　不知從何傳來的凄涼鎮魂曲，飄飄，縈繞殘般夕晚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