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讓唐軍如有天助，正跟關外遭到了天罰的東突厥人形了鮮明的對比。

　距離戚尋火燒哈爾和林的突厥牙帳已有一年，那對爭奪可汗之位的堂兄弟依然打得不可開。

　更別說東突厥還失去了他們的第一高手武尊畢玄，畢玄的弟子也隨著師父死而遠走，這些損失的高端戰力讓東突厥這支原本還該算是凝聚在一起的勢力，徹底了一鍋粥，短時間只怕是沒有了進犯中原的余力。

　而戚尋也毫不懷疑，等到他們結束這個休養生息的進度之前，已經奪下關中掃平最后一障礙的宋閥，會不會有興兵北上的想法。

　別人或許可能會迷路，有魔相宗的帶路大約是迷路不了的。

　戚尋想到這里，不由出了個會心的笑容。

　的繁華景象在如今兵士進出，寒鐵的備戰氣氛中距離復原還差得太遠，但到底已經離開了接連易主又作為前線對峙之地的那種死氣。

　在街頭化人群之中又走了幾步，親眼見到唐軍與攤販之間的談后，這才悄無聲息地潛了州府之中。

　這也正是宋缺此時所住之。

　他在練刀。

　一年未見，或者說是以戚尋清醒的狀態來算確實有一年未見，在重新見到宋缺的時候，甚至難免覺得有那麼點陌生。

　殘如的黃昏之里，這個依然著玄的青年在揮刀之中，刀法里多出了不征伐之氣，也讓他的刀鋒中多了一種煞氣，但也不能說這是對他的刀法之道的折損，恰恰相反，這更像是一種世的驗，讓他的刀意中沾染了更多斑斕的彩。

　更大的變化或許還是在他眉眼之間，作為宋家軍的執掌者，宋閥的閥主，以及新朝的帝王而生發出的責任。

　這些東西或許可以說是牽絆錮住了他的腳步，但也或許是他就最飽滿的刀意所必不可的一番人事磨礪。

　畢竟也不是誰都能跟一樣除了開掛，還吞了邪帝舍利與和氏璧嘛。

　戚尋坐在墻頭晃了晃，隨手攀折下了一支樹上的枯枝，一把橫摜了出去，正中宋缺的刀尖，將他整套天風環佩的刀法給截斷在了那里。

　“誰？”宋缺抬頭靠著墻頭看過來。

　有一瞬間他下意識的反應里充滿了警惕和威嚴之態，但當看清坐在墻頭的姑娘是誰的時候，他又忽然放松下來了神。

　“你來了。”

　大約是因為這一年間的歷練讓他無論是事的手腕還是商都要比之前高出了不，他并沒有問戚尋之前那個神紊的狀態出了一劍后又跑去了什麼地方，沒有問現在算不算是康復了，更沒有問什麼他如今所做的一切是不是該當算符合的希冀。

　這俊朗異常的青年只是抬頭，在收刀還鞘的時候問道：“你晚膳吃了嗎？”

　“沒呢。”戚尋搖頭，從墻頭跳了下來，“勞駕宋……”

　“你若是還想宋公子也無所謂。”

　“勞駕宋公子來份鍋子，這大冷天的還是吃點熱的吧。”

　戚尋了耳朵。

　還找不出一朵送到面前來的野花。

　聽到戚尋一邊往鍋里倒涮羊，一邊說起在這一年間的見聞，以及盤算著的要報答那小姑娘的事，宋缺忽然有種這一年的時間并沒有生出什麼隔閡的覺。

　只不過先前放在面前的是那份長安城里的山，而現在放在面前的則是城里的鍋子。

　上也依然有種讓人覺得像是心又像是本心的奇怪氣度，在抬眸間，也依然是那種讓人覺得艷羨的神采飛揚。

　“我打算明日往長安城去一趟。”戚尋繼續說道：“有始有終嘛。”

　“你也不怕被人圍起來打一頓。”宋缺調侃道。

　他的隊伍都境了，長安城里的那些個勛貴但凡不是個傻子都該想明白，當年他們兩個混其中顯然不懷好意了。

　也不過是不敢直接沖到他們的面前來上個兩軍對壘，這才只能順著當年制造的假象往下表演，對著自己的同盟無能狂怒而已。

　但凡真見到了戚尋本人，不撲上來跟決出個勝負才怪。

　“首先，他們加起來也打不過我。”戚尋抬了抬下，出了幾分得意之。

　這一點宋缺倒是看出來了，如果說先前他還能看出戚尋武功的底細的話，在這次出現的時候，看那拋擲樹枝的一手，他便知道，自己跟之間的境界差距越來越大了。

　長安城中縱然還有尤楚紅這樣的高手，但也的確如戚尋所說，他們加起來也照樣不影響全而退。

　“其次……”戚尋豎起了一手指，“我不是上門去嘲笑他們落圈套的，我是去給他們提供一條活路的。”

　“第三……”

　“就你理由最多。”宋缺笑道。

　戚尋一邊說一邊從袖子里翻出了一張紙條。

　該說不說魔門在報網絡上的工作屬實是有長進，之前弄了個小灰人的樣子他們的確是不好找到自己這位圣君，但在恢復了容貌正常著裝之后，便很快發現了的下落。

　更讓戚尋覺得席應這家伙大有長進的是，他沒有讓人打擾自己的行程，也沒有探問想要去什麼地方，只是讓人送來了一個消息——

　當年曾經被岳山帶到長安城來的那個明月小姑娘，現在還沒離開長安城。

　這位花間派典籍的看守者，多還是需要戚尋這個圣君來拿個對待的態度。

　“我去回收一點東西。”

　有向雨田的傳承在手，戚尋甚至不必像先前跟祝玉妍和席應所說的戲稱一樣，說自己其實是花間派的傳人，而完全可以以邪極宗宗主自居。

　但反正圣君之名也基本上得到承認了，戚尋才不想用邪極宗這種聽上去就不如神水宮格高的頂掉自己的稱呼。

　不過長安城還是要去的。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將天魔策十卷收集齊全，給自己未來的弟子傳承，這花間十二技便必定在的收攏范疇之。

　這世上也的確不需要一個手握花間派典籍卻不得習練花間武功的守護者存在。卸掉這個份，那位明月姑娘應當會過得更加自由一點。

　“你要不要在再多留兩天？”宋缺想到先前說的明日便出發，又出聲問道，“狄軍師理完了相州庶務便會往這邊來，了空大師倒是在建康講經，大約暫時見不到。”

　“我見過了呀。”戚尋回道，“我打建康過的時候見過了空大師，他這也算是一念佛，普度眾生了，論起武功我現在照舊可以把他劫走，論起佛理他甩我三條街。至于狄大軍師嘛，我先往相州繞過去看了……”

　誰讓戚尋的那個Q版小人里面，代表狄飛驚的那一個看起來實在是瘦削了不，讓戚尋有點懷疑他們這個攻城掠地期間對狄飛驚的人力做出了太

　過離譜的榨。但等親自看到狄飛驚的時候又覺得這大概只是他自己的工作狂屬被激活了而已。

　宋缺的臉黑了黑。

　他原本以為自己是第一個見到戚尋恢復正常的人結果別說消息靈通的魔門了，就連了空和狄飛驚都比他先見到人。

　但他又琢磨著自己若是說出什麼“你居然第三個才想到我”，這話便聽起太有怨婦氣場，最后只是沉默地多喝了一碗湯。

　第二日他便目送戚尋踏上了往長安去的旅途。

　當然在戚尋離開之前，宋缺以錦“還鄉”的說法讓換了一服。

　這詞可屬實是用錯了，但要宋缺說，這算是對長安城中的那幾位進行降維打擊，倒也不失為一種特殊的表達方式。

　總覺得像是跟戚尋學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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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楚紅其實并沒想到還能再見到。

　一想到此前對戚尋和宋缺居然產生了一種這兩人活像是一對愣頭青的想法，還是其中一方始終在為另一方付出的那種，便覺得自己被戚尋給治好的咳疾又要犯了。

　如今再想來，獨孤閥和隋國公府上的嫌隙，大約自從替戚尋和宋缺去尋來那把井中月的刀便開始了。

　宋閥一聲不吭地兵發嶺南，給了南陳致命一擊，狄飛驚取冀州瀛洲后與宋閥會兵，而戚尋則直接坐上了魔門圣君的位置。

　卻何止是讓魔門出現在了唐軍的背后，為一支不可忽視的力量，連帶著了空住持所在的凈念禪院也被拉下了水，倒戈向了他們的一方。

　真是好厲害的統籌本事！

　尤楚紅甚至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前，還對戚尋始終抱著一種欣賞且激的心態。誰讓在這折磨人的病癥上，對方還當真是盡了力的。

　可現在，們兩人之間起碼還隔著一個殺子之仇。

　但當尤楚紅推開房門，在庭院中見到戚尋坐在石桌前頭的時候，卻有種對方依然是獨孤閥府上的客人的錯覺。

　披華氅的神安然，貴氣天，更是十足的自在，讓尤楚紅不由將手中的碧玉杖又握了幾分。

　正如戚尋所說，長安城里的人便是加起來圍剿，只怕也不是的對手，以尤楚紅的眼力，幾乎是在看到戚尋的第一時間便確認了這個事實。

　一年的時間只是讓這位獨孤閥的掌舵者徹底恢復了的康泰，卻被更多雜事所絆，本沒有多余的閑心去考慮武道的進展，但戚尋顯然不同。

　“圣君遠道而來，獨孤閥并未來得及開門迎客，倒是老的不是了。”尤楚紅一步步朝著戚尋走來，見心中的疑問都在對方近乎默認的眼神中得到了解答，只能神肅然地坐在了的對面。

　報仇之類的話，絕不會從一個還有家族要背負的人口中說出來。何況在政斗權斗甚至是一統天下的爭奪中，所用的手段再有什麼私之說，也都是策略中的一種而已。

　事實上若是站在戚尋和宋缺的角度，要還天下一個清平盛世，又能有戚尋這樣的本事，只怕會在斬草除上做得更絕。

　所以也只是旋即又問：“敢問圣君來意為何？”

　“大概不是來勸降的。”戚尋的回答很實在。

　尤楚紅看著對方鎮定自若的作，仿佛此前來長安城所掀起的那些個風浪都不存在一般，朝著推過來了一只茶盞，便實在不免有種心口憋悶之。

　但理智告訴，戚尋所說的的確不錯，是沒有勸降的必要的，以宋缺如今手握兵權，只需順水推舟地吞掉尉遲

　迥的敗兵，合兵一后，長安城就是最后的孤城。

　即便在長安城以西以北還有這樣一片廣袤的土地，但若是沒有那個進擊的劍鋒，這些東西都沒有任何的意義。

　一個遲早要敗亡的勢力，的確不需要讓戚尋來勸降。

　“我很看重尤老夫人的本事，但不能讓獨孤閥還是獨孤閥，所以我想給您提點一條活路。”戚尋語氣平靜地與尤楚紅對視，其中誠然認真的意味并不需要多說也能看得出來。

　這世上沒有那麼多一笑泯恩仇的事，獨孤閥也的確是在戚尋的制關隴世家計劃中的難者，但尤楚紅執掌門戶，深知這世上除了合作與臣服，還有許多種并非仇敵的關系，這世上也并不是只有非黑即白的立場，戚尋更沒有欺騙的必要——

　既然說是活路，便也必定是一條活路。

　“請尤老夫人帶一部分人出關吧。”戚尋繼續說道。

　尤楚紅沒有直接跳起來反對，而是出了幾分沉思之 ，便讓戚尋知道對方已經站在一個當家人的位置上思考此事了。

　“阿史那庵羅和阿史那大邏便這對堂兄弟之間的斗爭，以漢人的手段未必能激化到足夠的地步，獨孤閥有鮮卑統，卻未必不能為一方的憑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