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賬再傳出聲音:
“皇兒且退下吧,朕要見忠烈侯一面。”
“是!兒臣遵命!”
二皇子一聽,如獲大赦,帶著狗子們速速遠離,半路那背影踉蹌一下,險些跌跤。
待二皇子離去。
里面傳出另一人聲音:“有請忠烈侯軍帳面圣!”
鄭修踏軍帳,頓時皺眉,里面傳來一難聞的草藥味。
一老人,穿龍袍,坐在塌上,面晦暗,兩眼卻炯炯有神。
大乾皇帝,魏尊,帝號尊安大帝。
軍帳,除老皇帝外,還有兩位宮、兩位將軍、一位醫。
二位將軍上前就要搜。
“爾等出去吧。”
老皇帝擺擺手,示意其他人出去,要與鄭修單獨會面。
鄭修仍在琢磨著老皇帝出行的深意。
他這輩子,與這老皇帝一共見過三面。
第一面,得知鄭浩然死訊,在大殿上當著文武百面,授予鄭修“忠烈侯”爵位時。
第二面,鄭浩然為國捐軀十周年紀念日,鄭修掃墓時。
第三面,天上人間開業時,他微服私訪,來賀。
一共三面。
這是第四面。
與上一次見面相比,魏尊面發黑,頭發稀稀拉拉,瘦弱枯骨,當年威風,早已不復存在。
“朕,時日無多。”
當帳僅剩鄭修與魏尊兩人時,老皇帝開口便是說出一句非常不吉利的話。
鄭修順著這話正想問你是不是有什麼心愿未了呀,還是說需要鄭家幫忙修皇帝陵墓之類的,剛說出一個“那”字,老魏似用盡力氣,才作出擺手,讓鄭修別說話的作。
老魏很虛弱。
難怪他剛才說話都是言簡意賅。
連說話都如此費力,怪不得他深知自己“時日無多”。
“呼…呼…呼…”
老魏深呼吸。八1中文網
“那三人,是你的人,殺的。”
鄭修臉微變,卻沒反駁。
因為,老魏用的是肯定的口吻,并非詢問。
“鹽、鐵、商,老二他脾不佳,但行事雷厲風行,下手果敢,從二十年前,朕便已經知道,他這子。”
“老大子沉穩,目遠大,事事謀定后,卻總失了先機,瞻前顧后。”
“老三,呵,看似懦弱,實則,藏得最深。”
“朕一日不死,老大、老三,不敢你。偏偏老二沉不住氣,主招了你。”
“若他們三人脾、手腕合一,可千古一帝,再續大乾百年盛世,可上天不公,將他們,分作三人。”
老魏氣息虛弱,凌厲的雙眼卻著上位者獨有的威嚴,他看著鄭修的眼睛。
與其說是對話,更不如說,老魏想對鄭修說些什麼。
“拈花和尚慶十三,千手毒娘紀紅藕,手書生裴高雅,朕沒想到,他們好不容易出了江湖,如今又爭端。”
“忠烈侯,你面子不小呀。”
鄭修笑了笑,神有幾分赧。
“這些年,有朕在背后暗中庇護,你終是壯大了鄭家,可竟從了商!從了商!鄭將軍若泉下有知,定會氣得從墳里爬起……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咳咳咳!”
老魏想到好笑,先是大笑,然后牽氣息,發出劇烈咳嗽聲。
咳嗽畢,老魏又道,接上述:“會爬起來,痛罵你,為何不朝為,或馳騁沙場!”
鄭修拱手:“圣上,忠烈侯子閑散,偏又心高氣傲,不喜約束,不得委屈,怕丟了先父面。”
“呵呵。可這些年呀,”老魏道:“每每有旱災水澇,賑災濟民,是你,國庫空虛,主多繳賦稅,亦是你;將那幫江湖俠客養起,讓他們安安分分,不起禍事,仍是你。這二十年間,天下太平,這其中,有你鄭家,一份功勞!鄭將軍,無憾了啊。”
又一陣劇烈地咳嗽,手要取桌面上的巾,偏偏他著手了幾次,都取不著。
鄭修忍不住了,上前攙扶,用巾捂住老魏的。
巾上染滿了鮮。
鄭修有點擔心。
擔心老魏猝死此。
他現在與老魏孤男寡男的,若老魏死了,他鄭修真是百口莫辯,完犢子。
“朕,此刻死不了。”老魏用力擺手,他看穿鄭修的擔心,用力出一抹笑容:“你又是否知道,你手下豢養那幫奇人異士是多大的一勁?若讓朕三個不的孩兒得知,他們,容不下你。”
鄭修點頭。
“也罷。來,朕有三問,你且答一答。”老魏搭住鄭修的肩膀,角帶,灰暗的臉上出笑意:“朕先問你,老大、老二、老三中,你最看好誰?”
第一問。
鄭修覺得這可能是一道送命題。
正所謂伴君同伴虎,鄭修不會自大地認為憑著他爹的關系,自己能和老魏到攀親戚的關系。
這個問題若答不好……
鄭修眸閃了閃,然后道:“三位皇子格雖各有優缺,但皆屬人中龍,他們繼承圣上當年的帝王風范。按我說,咳咳,你兒皆是大帝之姿。”
老魏聞言,猛地一愣,隨后笑得暢快,又咳又樂:“你這些年,怎學盡了那些商的油機靈?”
良心富商,良心富商。
鄭老爺心里反駁。
見鄭修愣是不接這道送命題,老魏沒有迫。話題揭過,他又問:“朕再問,你對鄭將軍的死,是否仍有疑?”
第二問。
鄭修微怔,他那麼多年一直沒敢問,沒想到老魏在臨死前,主提起。
當年遠征北蠻,老魏與鄭父一同駕親征。
其實,那段故事連江高義都不敢多的是。
最后活著回來的,不僅瘋癲的軍師,還有老魏。
可天下人,都將此事緘口不提,只提活著回來又速速瘋去的軍師,忽略掉了大乾皇帝。
老魏輕嘆:“當年,是朕,當了逃帥。也是鄭將軍,在汾澗河岸,將朕,一拳打暈,送上了返程的座駕。這便是朕一直藏在心中的……真相。”
鄭修張了張。
“你可以有恨,是朕當年,負了鄭將軍。”
鄭修沉默片刻,然后搖頭:“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爹戰死沙場、宗耀祖,這是命。我鄭修白手起家、榮華富貴,這也是命。若這是他老人家最后的心愿,怨不得誰。”
“好。”老魏點頭,了卻一事,道:“那朕,最后問你。”
老魏攬著鄭修肩膀的枯瘦手臂,忽然用力收。
他那發亮的眼睛,忽然近鄭修的臉龐,五多了幾分猙獰,問出來自帝王的第三問:
“朕時日無多,自問這些年,待你鄭家不薄。”
“今日,朕只想聽一句肺腑真言!”
鄭修拍著脯:“好說!小鄭句句出自肺腑!”
老魏大笑:“好一聲句句肺腑!”
說著,老魏臉一變,聲音低沉:“可你們鄭家…”
垂死帝王死死盯著鄭修的眼睛,眸中藏著難以遏制的。
“真不曾藏有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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