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兩個人太久沒有見面，都沉默著。

一個等待長久想要的答案，另一個不知道這個悲傷的故事從什麼時候說起，以什麼樣的方式說。

風吹落了梅花的花瓣，順著窗戶飛了進來，洋洋灑灑落進了暖閣里，沾在了顧清秋消瘦的肩頭。

裴俊起幫母親將肩頭的殘花摘了下來，正是這個溫的作讓顧清秋開了口。

攥著面前的茶盞，茶湯已經溫了下來，還有一殘留的溫度。

顧清秋抬眸看向了窗外的梅花，白的，紅的，飛舞而過。

“那年我剛行了及笄禮，十六歲花一樣的年齡……”

裴俊不敢說什麼，只垂著頭看著面前茶盞里碧瑩瑩的茶湯。

顧清秋重重吸了口氣：“聽顧府里的奴婢們說，裴將軍今日凱旋，我跟著幾個平日里要好的姐妹登樓去看。”

“他英姿發，緩緩而來，走那麼走進了我的心中。”

裴俊頓時臉上掠過一抹詫異，他沒想到娘居然喜歡……大伯父？

顧清秋明明心中酸的想哭，眼底卻再也沒有了淚。

低聲道：“我將手中的花朝著他的上擲了過去，為了他眼底無數一掠而過中的一朵。”

“他唯獨撿起了頭上被人丟下的橘子皮，是帝陛下丟的。”

裴俊臉上的表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了。

顧清秋抿了一口茶，今天的神分外的清明，沒有一一毫的糊涂。

“十七歲那年，宮中舉辦宴會，我被太上皇選中做了太子妃，一時間我了帝都最榮耀的子，出盡了風頭。”

裴俊已經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沒想到娘居然是前朝太子妃？這些，所有人都未曾對他說過，過一分一毫。

顧清秋角含著一抹笑意：“太子殿下真的是個很溫的人，他待我很好，我為他生下了朔兒。”

裴俊抓著茶盞，突然不太想聽下去了，之后的事大概無法令人忍吧？

顧清秋許久沒有說話，眼見著天已經濃烈至極，到了正午時分。

顧清秋才繼續道：“可惜他死了，太子府滿門被滅，我被……我被你的爹爹，裴家四爺救了下來。”

“他是個城府很深的人，我是有些怕他的，他……”

顧清秋的微微抖了起來。

“娘！”裴俊突然站了起來，“娘，不說了，我不想聽了，娘，我扶著你歇一歇。”

“俊兒，是我們對不住你，不是你的錯，”顧清秋溫的看著自己已經長高了的兒子，“讓娘把話說完，娘不太好，怕是下一次我們母子相見，已然是永別。”

“娘……”裴俊緩緩跪在了母親的面前，頭蒙在的膝蓋上，泣不聲。

顧清秋憐的輕輕著兒子的背低聲道：“你父親是裴家四爺，我不知道他對我會生出那種心思來，他騙我，用我的朔兒威脅我，還給我下藥，迫我，我那個時候已經被他瘋了，我……殺了他！親手刺穿了他的心臟！”

“不……不……娘……求求你……求求你……”裴俊渾發抖，低聲嚎啕。

顧清秋仰起頭看著影婉轉，沉沉嘆了口氣：“我一生過，也恨過，唯一對不住的就是你和你大哥。”

“俊兒，以后一定要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一個深的人，過好你的一生，不要像娘一樣，每一次都是錯過……”

“其實……俊兒……”

顧清秋抓著裴俊的手，這只手已經很大了，倒是完完全全握不住了的。

“俊兒……娘想說的是，娘不愿見你，不是因為娘恨你，而是因為娘在你面前愧的抬不起頭，娘對不起你，你一直都是個好孩子，很好很好的孩子……”

“娘！”裴俊匐在自己娘的懷中，第一次哭得像個孩子一樣熱烈。

傍晚時分，裴俊從桃花庵里走了出來。

他眼睛微微發紅，不敢走大道兒，怕被人瞧見他那哭腫了的眼睛。

他沿著另一側的小道兒下山，可走了幾步，竟是搖搖晃晃的走不了，難得厲害。

不遠有一方觀景臺，他便坐在石臺上面看著遠的風景，斜西下，在層層疊疊的梅林上籠罩著暖紅的。

他坐在那里，發著呆，繼續流著淚。

小時候要強，去了裴家更加要強，都沒有怎麼哭過，今天覺像是要將一天的淚流干凈，將心底的苦水倒出去，以后怕是再也不會哭了。

突然后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裴俊忙低下了頭，也沒有轉過說什麼。

此時他誰都不想搭理，只想坐在這里靜一靜。

可那腳步聲并沒有因為這里已經坐著個人停下來，反而是朝著他走了過來，后傳來糯糯的子聲音。

“請問公子……”

“走開！”裴俊聲音沉了下來，他此時沒有與人談的想法。

后子定了定神，還是在他側站定，甚至能到彎腰在看自己。

裴俊心頭火起猛地站起來，轉過冷冷看向側站著的子道：“怎麼？如今的子都是這般輕浮不自重嗎？”

“我……我……”那姑娘嚇得連連后退。

裴俊對面站著的姑娘大約十五六歲的模樣，著一襲鵝黃衫，外面罩著藕荷罩衫，梳著雙髻，發髻上簪著梅花。

容生的分外好看，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此番滿是驚慌向后退了一步，隨即定定看著裴俊：“公子……哭了？”

裴俊心頭難，不想再搭理這個人，他剛要著的邊離開，不想那子竟是從袖中拿出來一個紙包。

將紙包打開，居然是幾塊兒梅花樣子的小點心，瞧著致得很。

“公子，對不住得很，我無意冒犯你！”

說話聲音很好聽，糯得厲害，帶著幾分甜的味道。

“我只是貪玩兒，拋開隨行的人員，走在這里就迷路了，我有些……有些害怕，瞧著公子……公子像是讀書人，能不能送我一程？”

裴俊愣在了那里，心頭的那點子絕痛苦被這個丫頭攪散了去。

那姑娘忙將點心送到了裴俊的面前：“公子，你吃點兒我做的點心，我做點心的手藝還是我娘教我的，很好吃，你嘗嘗。”

“我娘經常說，一個人若是難過的話，就好好吃一頓，吃飽了就不難過了。”

裴俊頓時愣在了那里，心頭稍稍有幾分暖意，起了那子白掌心中的糕點，塞進了里，甜甜的，帶著濃濃的梅花香味。

他角滲出了一抹苦的笑意，不過終于有了笑意。

這一抹笑落在對面孩的眼底，竟是驚人的好看。

那孩子也跟著笑了出來，不想半道遇到了這麼俊秀的男子，長得還真好看，就是哭鼻子，那紅紅的眼眸也好看。

裴俊吸了口氣：“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我不是江州本地人，我是帝都來的！”

“哦？”裴俊一愣，“我也是帝都來此的，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那子淺淺笑道：“我是……我是景王府的傾歌郡主！”

裴俊登時愣在了那里。

傾歌郡主？當今帝陛下的外甥兒，娘是那個吃做點心的楚家五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