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心裡對我存疑，我怎麼做都是錯，陛下來見我，要親見我在肚子飽了的況下把賜菜都吃了，我吃了，陛下說我果然是裝飽，故意不吃賜菜。陛下走後，我吃藥卻是沒看見，從那天到現在，我每天都要吃藥，這些陛下又知道嗎？我送菜給陛下是陛下認為我是討好陛下，陛下認為我錯了，可是我送個菜表示我知錯了，討好陛下又怎麼了？」

「但是陛下不接，陛下就這麼不見我，我說我在宮裡只能依靠陛下一個，陛下不理我，我滿心凄楚荒涼又去向誰說。我保持著面上的平靜，陛下卻說我不在意？」

「是，是我藐視聖恩，每天都故意提前吃飽，就吃不下賜菜，為什麼？難道我不知道那是天大的恩寵嗎？因為那賜菜是冰的，是涼的。我只是還把自己當個不懂事的人，不喜歡吃，就不吃。因為我吃在裡，沒有到陛下說的在意，說的用心。」

「坤寧宮到乾清宮的距離和乾清宮到坤寧宮的距離是一樣的，我會細細叮囑，菜送到前一定要是熱的，陛下大概就是手一揮，諾，把這道菜賜給皇后。」

「陛下如何說自己有心，又為何說我無心。」

「我寧願我無心，就不會這麼笨的讓自己病倒，我現在到的苦楚，只有我自己一個人承，而陛下，也許知道，也許不知道，也許知道了也不以為意，又要笑我惺惺作態，我什麼做都是錯，我死了算了。」

王容與太過激，揪著朱翊鈞的袖，說了清醒時絕對不會說的話，最後還兩眼一翻，暈過去了。

朱翊鈞抱著十分焦急，「醫呢？怎麼還沒來？」

許杜仲睡在床上被人拉著來給皇後娘娘看病，「是憂思過慮，風寒，先開點葯，要是明早退熱，就無大礙。」

「那皇后現在還不醒？」朱翊鈞急道。

「陛下，娘娘現在不醒是好事啊，直接睡著了休息到明天。」許杜仲說，「若是現在醒了，萬一睡不著，也是影響皇後娘娘的康裕。」

「你今天別回去了，就在坤寧宮，隨時看著皇后的況。」朱翊鈞道。

「是。」許杜仲說。

梅冬去乾清宮了寶璋姑姑過來，勸說陛下回宮歇息，「陛下，陛下若擔心娘娘明早再來就是，如果陛下今日留在坤寧宮，本就不多的人手還要來照顧陛下，照顧皇後娘娘的人就了。再有，皇後娘娘有疾，陛下再留在坤寧宮也與規矩不合。」

「朕擔心。」朱翊鈞說，「皇后病了，為何不請醫，如果朕今晚上沒來坤寧宮，你們就準備讓皇后這麼病著是不是？」

坤寧宮宮人跪了一地，朱翊鈞拍桌說，「現在皇后未愈，朕便留著你們的狗命，等到皇后好了，朕再來追究你們的過錯。」

朱翊鈞還是回了乾清宮，寶璋的一句話說到點上，他今天在坤寧宮不走，明日王容與就要在兩宮訓，如果他又害的王容與訓，不知道醒來該如何恨他。

朱翊鈞回了乾清宮，卻無心睡眠，看著炕桌上的錦盒，「這是什麼？」

「這是下午時分，乾清宮的李肱送過來的，說是皇後娘娘為陛下準備的新年禮。」張說。

朱翊鈞打開錦盒，拿出裡頭的掛件，放在手裡挲，玉是好玉，雕工也是好雕工，寓意更是好，連年如意。旁人送他龍佩的多，梓卻只願他連年如意。絡子看的出編造的痕跡，一看便知是親手編的，因為綉工不好所以打絡子嗎？朱翊鈞淺笑，突然問，「張，你說，朕對皇后好嗎？」

「陛下對皇后自然是好的。」張說。

「哦，你說說是哪裡好？」朱翊鈞說。

張說，「陛下對皇後娘娘很是敬重，後宮的事完全信任皇後娘娘，娘娘安排的侍寢，陛下也全都照做了。陛下還時常賜菜給娘娘，還有心的禮送給娘娘。」

「朕賜的菜是涼的，可笑朕竟然覺得是輕視朕的用心，大冬天的送冷盤，這算什麼用心？梓沒有認為朕是要害的命已經是十分信任朕了。」朱翊鈞道。

「陛下，那些送菜的小太監，都被聖母皇太后理了。」張說。「說他們當值不用心。」

「理了？什麼時候？怎麼沒有人來和朕說？」朱翊鈞荒謬道，「難怪朕和皇后鬧了這麼久，母后最開始什麼都沒說。藐視聖恩這事可大可小，朕不想辦大，原以為母后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原來知道，只是因為要藉機理朕宮裡的人，知道也做不知。」

「陛下。」張跪下道，「這事小的也有責任，陛下送給皇後娘娘的東西都是小的去送，這菜應該也是小的送過去，這樣皇後娘娘也不會不吃，陛下也不用生氣了。」

「送！」朱翊鈞說，「梓是送朕，朕對卻是賜，雖然是份使然，也是用心程度的分別。如此委屈還記得給朕準備禮，如果此時，完全送一份皇后制式的禮給朕，朕也說不得什麼，可是還是用心的準備了禮。」

「朕也還是想要真心的禮。」

「可朕做了什麼，朕端著架子，做著讓傷心的事還在等過來道歉，如果不道歉，朕就冷著。」

「等到心冷了，大約再不會這樣用心對朕，也不會揪著朕的袖哭著說在宮裡只能依靠朕一個。」朱翊鈞說，「朕想，如果到那個時候，朕也許就失去了這天底下最寶貴的一樣東西。」』

「那陛下就別讓皇後娘娘的心冷著。」張說。

翌日，朱翊鈞便讓宮人把王容與送的掛件配在腰上，「上朝之前先去坤寧宮看看。」

許杜仲坐在西暖閣撐著頭睡，陛下駕到，他被醒接駕。「皇后如何？」

「娘娘半夜醒了一次，用了葯，微臣把脈已經不發熱了。」許杜仲說。

朱翊鈞進到寢殿，宮人跪在兩側，朱翊鈞做到床邊，王容與的額頭，果然是不熱了。

「今日由著皇后睡，不要醒，后妃的請安免了，兩宮太后的請安朕去說。」朱翊鈞道。

「是。」宮人回道。

朱翊鈞看著王容與睡嘆息，他到底是什麼蒙了眼睛，才會覺得王容與吃胖又氣死好，這睡著都不能放鬆的表，都是因為朕。

朱翊鈞心裡堵的發慌。

他在錦被下找到王容與的手握在手心裡，小聲說，「你好起來，你想要什麼朕都給你。」

王容與一覺睡到快午時才起床，只覺得這幾天都沒睡過這麼香的覺，骨頭裡都著滿足。「突然覺得好，可以吃下一頭牛。」王容與笑說。

「娘娘，讓許醫進來給你診脈吧？」芙蓉說。

「我想先泡澡。」王容與說。

「娘娘且忍忍。」芙蓉說，「等娘娘好了再泡，不然進出水的功夫又著涼了。」

王容與只能說好，換了半新不舊的夾襖，宮人讓多加一個銀狐比甲，頭髮也是鬆鬆挽一個髻，用釵子別住，其餘修飾都無，出了寢殿，見朱翊鈞安坐在暖炕上，王容與一驚，立馬上前來行禮，「接駕來遲，還請陛下恕罪。」

「何罪之有，是朕讓們別告訴你，讓你慢慢的來。」朱翊鈞下炕，扶起來，去炕上坐。

「請陛下容我進去整理儀容，我如此的裝扮，又礙聖瞻。」

「不用，朕看著也好的。」朱翊鈞說，「你隨你的喜好來，不用顧忌朕。」

王容與看著他。「陛下，昨日我病了，又喝了酒，胡言語，陛下莫要當真。」

「既然病了，為何還要喝酒？」朱翊鈞問。

「是小偏方，喝了酒蓋被子發汗，病就會好了。」王容與說。

「生病為何不醫，要用偏方？」朱翊鈞說，「至此一次，下不為例，不然即使你病著，朕也要罰你。」

「本來沒想病的。」王容與說，「那天陛下在坤寧宮來了又走，郭妃暈倒，陛下在翊坤宮安置。我本來是賭氣來著，想著陛下想讓我生病，我就生病給陛下看，用了冰碗，睡覺時也不蓋被子，雖然做到一半就覺得自己傻，這世上還有裝病一說，沒有必要真病。」

「但還是晚了。」王容與看著朱翊鈞說，「因為自己的愚蠢生病，太丟臉了，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陛下，所以沒說，也沒請醫，以為能挨的過去的。」

「沒想到被陛下抓個正著。」王容與無奈笑。

「這個可以不用跟我說的。」朱翊鈞道，「無論何時，我也不希你生病，我希你記著這一點。」

「下次不知道陛下什麼時候來？也不知道陛下又會從別的地方知道我這些心理活？」

「為了避免誤會，我還是先說了吧。」王容與說，「就像陛下賜菜，第一次我就告訴陛下，陛下送的菜我不喜歡，就沒有後面這麼多事了。」

「這次，是朕小心腸了。」朱翊鈞說，「我保證，沒有下次了。」

「陛下有下次也沒關係。」王容與說，「天底下哪裡有不吵架的夫妻。但是我希陛下，就算生我的氣，不要像這次這樣冷戰，有什麼事不能說呢？我們是世界上彼此最親近的人，有什麼不能說呢？」

「如果陛下不想當面說，那便寫信吧。」王容與說，「我們不是經常寫嗎？」

「如果我犯了牛子，一時間不想見你，也不寫信，你也不要牛著子，不來見朕。你也可以寫信給我。」朱翊鈞說。

「若是我主來跟陛下說，陛下說了重話，我就不會再說了。若總是我主，我也不會再說了。」王容與說，「我也是有自尊的。」

「我們說好，一人一次的來。」王容與說，「若是日後再有意見不合，就一人低一次頭的來。」

「好。」朱翊鈞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