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深慌忙將齊雲煙送走，就趕到芫荽閣來。

這番作，僅僅是為給道歉？

衛芫荽並不認為自己能有這麼大一張臉，「王爺若是有事需要我配合，不妨直說。這繞來繞去，怪費勁的。」

「你準備一下，我們馬上出府，去蒼栗山。」宴深該說的話已經說了，該道的歉已經道了。無奈衛芫荽就是不接，晏深也沒有辦法。

正事面前，只得先將這件暫時不會有結果的事給停下。

但這在衛芫荽的眼中，就了：晏深是為了接下來的這件事，才刻意道的歉。

因為若是他不道歉，他擔心自己不配合。

這令衛芫荽更是好奇，究竟是什麼事能令高高在上的七王爺，竟然低了頭，「去蒼栗山做什麼？」華書閣

晏深這是準備帶去找夏水算上一卦？

晏深頓了頓，「去給本王的娘掃墓。」

「這好端端的，王爺為何突然想起去掃墓？」衛芫荽邊問邊從鞦韆上跳下來，端過盤子朝著寢臥走去，如此舉，顯然是已經答應了晏深的提議。

掃墓一事在衛芫荽看來，不免有些蹊蹺，因為這前後都沒有與之相關的，特殊的紀念日。

「近來本王總是夢見，說是想要見見本王的王妃，方才母妃告訴本王，也是。正好今日有空，那就去燒些紙給。」晏深眉頭蹙著，嘆了一口氣。

既然齊雲煙並非晏深的生母？

如此說來，晏深口中這娘有沒有可能是宴深的生母？

畢竟宴深口中，可再沒有提及過別的與之相關的。

衛芫荽心，疑雲重重。

還有：

一個死去的人竟然託夢說想見自己。

此事能當真嗎？

七王府的馬車，在山角停下。

跳下馬車的衛芫荽看著這一眼看去，像是不到頭的蒼栗山，有些納悶兒地問道：「娘的墓在哪兒？」

晏深抬頭，「在山巔。」

目瞪口呆的衛芫荽，險些被嚇得一口氣上不來。

從山底到山頂的距離，目測沒有一個時辰，是肯定上不去的，衛芫荽了耳朵，「王爺，你當真？」

宴深頷首，「怎麼了？王妃連是這點高度的山，都爬不上去嗎？」

這點？

衛芫荽抬頭，又看了一眼眼前的蒼栗山。

百分之百的確定，宴深對於「這點」，是有著極大誤解的。

爬山就像是人生，盡頭是既定的，你只需要勇往直前便是。

只是爬山比起人生，可就容易多了。

早爬早上山頂，早上山頂早回府早躺平。

衛芫荽嘆了一口氣，「走吧。王爺和娘關係很好？」

「本王從出生之日，便由帶著。」宴深目視前方，平靜地回應道。

跟其後的衛芫荽，認真看著腳下的路，「那……娘是如何死的？王爺方便講一講嗎？」

這山高路遠的，總是要找些話題聊的。

如此一來才能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減疲倦。

步履加快的宴深，沒有半猶豫，「不方便。」

言簡意賅的三個字，將衛芫荽方才所想的所有，儲存在腦海中的話題，全部擊打得魂飛魄散。

只有風聲，鳥鳴聲的蒼栗山，頓時再無人聲。

衛芫荽走的慢了，宴深就停下來。見跟上，立馬又開始往上走。

全程無言，

這令衛芫荽突然覺得自己有病，否則為何要在大熱天跟宴深這樣的人間疾苦。

興許是意識到自己這樣的行為有些過了。

衛芫荽一屁在山頂坐下來時，宴深竟站在的旁，幫擋住了明晃晃的。

不過此舉，在衛芫荽看來，完全是多此一舉。

一個多時辰的太都曬了，還在乎這麼幾分鐘？

「前面轉角過去，就到了。」宴深看著轉角的方向，若有所思地說道。

而此時的衛芫荽，裳已，堪比剛從游泳池裏爬出來，「王爺先去，我隨後就到。」

衛芫荽的話音才剛落，宴深就已邁步離去。

坐在山頂的衛芫荽，看著四周波瀾壯闊的山脈。它們與雲朵相接，在這世間暈染開來，連同衛芫荽心的煩悶，一併埋葬。

深呼吸一口氣后，衛芫荽從地上爬了起來，按照宴深說的位置，往前走去。

一座土堆起來的墳墓立於山的邊緣。

墳墓前有一個木頭的碑。

上面僅字——郗清秋之墓。

一個後代或者同輩家人的名字，都不在上頭。

衛芫荽蹲在地上，認真地看字，腦海中只想著一個問題：在那邊會不會孤單？

「小娘，故淵來看你了。」宴深手，用袖輕輕拭著郗清秋的名字。

稱呼不是娘，卻是小娘，這令衛芫荽更是覺得，這其中有些什麼。

並且，顯然淵兒這個稱呼更為親切，可宴深卻稱自己為故淵。

看來，郗清秋在世時，應該就是這樣他的。

「這是故淵的王妃，衛芫荽。你不是日在夢裏說想見嗎？今兒我帶來了。」將墓碑拭乾凈的宴深，仔細地檢查著墓周邊有無被人撬的痕跡。

儘管心很是清楚，這樣一座荒墓，還位於山巔，死者又是一娘而已。

盜墓賊是斷然不會來的。

可每次來給郗清秋燒紙，宴深還是會圍著這墳墓，檢查數遍。而後將長於墳墓上的荒草，拔得乾乾淨淨，才肯作罷。

「你好，我是衛芫荽。第一次見面，很高興認識你。」衛芫荽既禮貌又方地開口打著招呼。

看似有些傻的話語，裏面卻裝滿了衛芫荽的認真。

話音剛落，一隻蝴蝶突然從飛到了衛芫荽的肩膀。

在衛芫荽很小的時候，外婆就告訴，人死之後會變一隻蝴蝶。

所以，這隻蝴蝶難道是郗清秋的化？

如此玄學的事，令衛芫荽獃滯在原地，一也不敢，「王爺，你見過這隻蝴蝶嗎？」

低頭點火準備燒紙的宴深，立馬抬起頭，順著衛芫荽的視線向的肩頭。

下一秒，宴深就放下手中的東西，輕手上了這隻白與紫相間的蝴蝶，口中喃喃道：「好像長大了些。」

「長大？」衛芫荽雙眼立馬放大，後背冒起陣陣冷汗，「王爺，你確定你認真的？」

宴深與蝴蝶四目相對，蝴蝶一直停在他的手心。而他眼中的溫，衛芫荽更是從未見過。

這郗清秋若不是宴深的親娘，衛芫荽把自己的名字倒著寫！

「小娘死後的周年，母妃帶我來燒紙，我就見過。可能是小娘的靈魂滋養出的吧。」宴深語氣低沉，眼眸當中的難過，溢於言表。

衛芫荽也蹲了下來，「我很小的時候聽過一個傳說，人死之後會變蝴蝶，去看所牽掛的人。所以，這不是小娘的靈魂，這就是。」

蝴蝶的翅膀在這個時候撲扇得尤為厲害，像是在附和衛芫荽的話似的。

這令原本認為這簡直就是無稽之談的宴深，在這一瞬間，信了，「小娘，這隻蝴蝶若是你，那就跟故淵一道回七王府吧。」

「王爺這故淵一名，是小娘所起？」拾起地上的紙開始燒的衛芫荽，低聲問道。

宴深幾乎從不在任何人面前稱自己為故淵，都是本王。

可今兒卻已稱數次，顯然只有在郗清秋面前他才會如此。

「對。」宴深點頭。

故淵，宴深名，郗清秋所取。

郗清秋去世后，他便從此字故淵，是想念，也是警醒，不要忘記。

衛芫荽邊燒紙，邊喃喃道：「羈鳥舊林，池魚思故淵？」

故人的故，深淵的淵。

思念故人，而後想起的死，陷於仇恨的深淵。

宴深一直堅持，這才是他名字真正的含義所在。

衛芫荽的解釋，令他眸當中出現了一閃而過的詫異與震撼。

羈鳥指籠中之鳥，池魚指池塘之魚。

鳥舊林，魚思故淵。

看似是在借喻懷念舊居的懷，實在是通過兩個相似的比喻，對仗句式，強化了厭倦過往，嚮往新生的緒。

若那二字真能如此解釋，那麼郗清秋在給他取這個名字時，可能就已經失去了快樂和自由。

這點的確也是符合郗清秋，常年沉默不語的子的。

可郗清秋為何還是沒有選擇掙那個枷鎖，以至於讓自己活活被勒死於其中？

宴深的緒，在這一瞬間，更是萎靡。

見宴深遲遲未語，衛芫荽抬起頭，「王爺這是在想什麼？」

眉頭鎖的宴深，拿過衛芫荽手中的紙，一張一張地往火里撕著。

「王爺要皺眉，小娘一定希，還在這個世間的王爺能開開心心的。」衛芫荽猶如著了魔一般，將自己的手指放在宴深的眉間后，輕輕平了他的褶皺，溫說道。

子手指尖的溫度，令宴深心尖的烏雲消散不。

這種不做作的小溫，讓他到治癒。

只是治癒的不是作，而是多年前，郗清秋常常這樣平他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