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芫荽無論是樣貌還是脾氣，都像極了年輕時候的胥意蘊。

看著眼前的衛芫荽，衛斯年甚是恍惚。

沉默許久后，衛斯年開口，「你是想問我，母親的墓地在哪兒？」

男人微微抖的嗓音里，有著竭力控制的哽咽。

衛芫荽點頭，「對。我要將娘親的墓地挖開……看看裡面到底有什麼。」

人死之後都不能安生，大抵說的就是衛芫荽這般不孝順的行為。

但既然胥意蘊已託夢，那必須得想辦法一探究竟。

至於旁人怎麼看，那是旁人的事，與衛芫荽沒有任何的關係。

只在乎的是，為何在夢裡都救不了的娘親。

衛斯年嘆了一口氣，「你母親的墓地到底在哪兒，至今無人知曉。」

衛芫荽不解地著衛斯年，「為何？」

不敢相信堂堂一國公主的胥意蘊，死後竟連個安之地都沒有。

「當年，是宴修殺了，也是他差人理的。」回憶起胥意蘊死不瞑目的樣子，衛斯年一瞬間就紅了眼，「這些年，我一直在尋找，但始終毫無痕跡。你說，他將藏哪兒了呢？」

衛斯年看似在問衛芫荽，實質是在對自己無能為力的嘆息，與質問。

人都已經死了，衛芫荽不理解為何宴修連都不肯放過。

難道母親的當中，還能藏著什麼不？

「宴修和娘親之間，可是有什麼仇恨？」衛芫荽若有所思地追問道。

一個男人，地抓著一個人不放，沒準兒他兒就不是個男人。

在衛芫荽看來，但凡是個男人，都做不出這麼令人不齒的事來。

衛斯年點頭，「當然有。」

滿臉無奈，也滿臉悔恨。

衛斯年一反常態的配合，令衛芫荽有些驚訝，又覺得合乎常理。

胥意蘊可是他明正娶的妻，放棄一切地嫁到綏安來，可他最後連的都保不住。

若是再連毫歉意都沒有，那就連畜生都不如了。

「宴修一直想要你母親手上，胥國的兵權。出嫁時，胥國將最好的將士是作為了的嫁妝之一的。」回憶起與胥意蘊親那日的場景，眼泛淚的衛斯年，角止不住地上揚，「沒有人不眼紅，沒有人不想要。因為這對於綏安而言，威脅太大了。」

「威脅太大，那不是皇上自己無能嗎？若是他手下的兵也如此優秀，他有什麼好睏擾的？」人間清醒的衛芫荽，將整個事件的核心點，捋得甚是明白。

當年的悲劇，眼下似乎又在重演，且造的威脅，還是當年那幫人。

的話令衛斯年一驚，卻又倍欣，不愧是他與的兒，活得這般清醒，「正因為無能，所以才總想著吃現的，不是嗎？」

那些兵一開始也不是兵，都是日積月累，堅持不懈地訓練，汗水與淚水，混合著鮮與國家人力財力的投，才造就了胎換骨，令人聞風喪膽的他們。

「因為要不到，所以惱怒，索直接將人都給毀了。是這個意思吧？」衛芫荽冷笑著嘆道，「的確是無能。所以，父親你為何不反抗？」

衛芫荽相信，從決定娶胥意蘊的那一刻開始，衛斯年就已經想清楚，未來會出現什麼樣的問題。

若是沒有做好應對的準備，整個丞相府，不會敢下此決定。

依靠衛文石的勢力加兵力，再加上胥國盡舉國之力的支持，衛斯年和宴修的這一戰，勝利的概率其實是極大的。

所以，衛斯年為何沒有選擇去搏一搏？

丞相府直接變皇宮香不香，衛芫荽不知道。

但衛芫荽知道，一旦勝利，至能保住全家老的命與尊嚴，胥國那麼多人也不會被困住。

而不是像現在這般，支離破碎。

「父親亦無能。」生而為人這麼多年，這是衛斯年第一次承認自己無能，還是在自己兒面前。

衛斯年臉上的悔恨莫及與悲傷，衛芫荽彷彿看不到似的，搖了搖頭，沉聲道：「不，你是自私！」

「你怕一旦篡位不功，就失去當前的榮華富貴，再也不到權勢與銀子，隨意揮霍的好。你以為保持現狀，就能保住你原有的，錦玉食的生活。」衛芫荽一字一句地反駁道，「可你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到，皇上的手段竟然那麼強，說滅丞相府就滅丞相府。知道為什麼嗎？」

衛斯年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衛芫荽，等待著的下文。

「因為皇上看準了，你不會謀反，所以才敢肆無忌憚。」衛芫荽嘆了一口氣，這口嘆氣里滿是憤怒，「你現在之所以還能茍且，是用你父親的一生，你夫人的一生，胥國那麼多子民的一生換來的。衛斯年，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衛芫荽的質問，令衛斯年整個人，完全坍塌在床上。

衛芫荽說的沒有錯，當年的確是因為他的自私，才導致了後來那麼多悲慘事的發生。

他上背負的命，實在是太多……太多。

所以這麼多年來，衛斯年一直生活在悔恨當中。

可是又能怎麼樣呢？

衛文石依然還在監獄中。

胥意蘊已經死了，人死不能復生。

胥國的人在哪兒，找不到。

娶的小妾生的孩子是別人的。

自己的兒與他堪比仇人。

自己要事業沒有事業，要銀子沒有銀子，要才華沒有才華。

除了不斷進步的酒量，衛斯年一無所有。

究竟是什麼支撐著他活了這麼多年？

衛斯年也不知道。

見衛斯年不說話，滿臉的挫敗，衛芫荽吸了一口氣，恨鐵不鋼的看著他，「是個男人就支棱起來，一起找到娘親的墓。看看能不能從中挖出什麼信息來，衛府與胥國的仇，我是非報不可的。這是我今生的使命，也該……是你與衛元洲的使命。」

胥意蘊究竟是看上了猶豫又懦弱的衛斯年哪一點？

衛芫荽實在是想不明白。

不知道胥意蘊在死前，有沒有後悔過，將這一生都搭在了這樣一個男人上。

換作年輕那會兒，衛斯年一定會說「冤冤相報何時了」。

但今天的衛斯年閉著眼睛，點了頭，決心是前所未有的堅決，「好。需要我做什麼，你儘管說。」

從衛芫荽進門，衛斯年就一直在咳嗽，一刻也沒有停止，「明日南山堂的杜大夫會上門給你把脈。你先好好養，若有需要，我會給你來信的。」

起已走到門口的衛芫荽還是回了頭，「保重。」

這一刻，衛芫荽不得不承認，脈這個東西還是很神奇的。

它將你們牢牢的系在一起，心永遠都有屬於彼此的那一小小角落。

一生對於彼此的諸多，都是從這小小角落裡開枝散葉的。華書閣

「藏書樓的頂樓，進門后的左手邊你直走到底，有一空白的冊子，你將它倒著放。會出現一暗格，暗格里有個東西，我想你是用得上的。」衛斯年說完，就將子背向了衛芫荽。

衛芫荽看著他比起前些日子瘦了不的背影，「好。」

隨即朝著藏書樓而去。

胥意蘊死後，衛芫荽再也沒有進過藏書樓。

對於藏書樓里藏的是書，還是藏的別的什麼，衛芫荽一概不知。

這塊地，是連柳蓉都未曾踏過的。

衛芫荽不是沒有好奇過它，但好奇的時間過久，自然也就沒有了期待。

可今日，衛斯年竟然讓一個人去藏書樓。

當真是良心發現，因此想要彌補，所以給留了線索？

還是其實裡面挖了一個坑，就等衛芫荽跳進去了？

衛芫荽不知道。

站在門口的衛芫荽，深吸一口氣后，推開了藏書樓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