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一改往日在莊婧溪麵前那個糯糯的哭包模樣。
生怕莊明禮氣得不夠狠,又衝對方抬了抬下,冷道:“莊大公子若是活夠了,大可以隨便找塊牆頭撞死,就是千萬別連累我們姑娘。”
這口氣,冬青在心裏憋了許多年。
從前人微言輕,姑娘的日子也艱難。
麵對莊府的這一群極品,隻能一忍再忍。
可今時不同往日。
自家姑娘已經不需要那些比豺狼還要心狠的家人了。
又憑什麽要忍著?
冬青跟著莊婧溪的時間久了,也學會了到不要臉的人張口便先帶上三分譏嘲。
莊明禮被氣得隻能扶著樹幹捂著心口氣。
然而莊婧溪主仆,皆是麵無表無於衷。
尤其是莊婧溪,眼神頗為冷漠地掃了他一眼,神中著顯而易見的不耐煩。
一如他當年見著莊婧溪病重時的厭煩和漠不關心。
莊婧溪瞥了他一眼,淡聲道:“看來你是沒力氣同我談論什麽了,那便改日再吧。”
罷,攏了攏披在肩上的披風,轉就走。
“站住!”莊明禮厲聲嗬斥,也不顧自己的心口還疼著,三步並作兩步地跑過去攔住了莊婧溪。
“我今日過來,不是和你吵架的!你今日必須得同我回府,你是莊府的姑娘,怎麽可以住在外麵別人爹娘?”
“你甚至還給皇上賜你的宅子起名浮萍居,你想詛咒誰?莊婧溪,你當莊家人都死了嗎!”
莊明禮這副義憤填膺,擺出大哥的架子,教訓妹妹的模樣,倒是讓莊婧溪忍不住笑了。
這些人真可笑啊。
當初那麽狠心薄地將一個病重的人趕出邵京流放千裏。
四年來,對從來都是不聞不問。
他們甚至可能都忘了他們還有個四妹妹莊婧溪。
如今卻要質問怎麽可以住在外頭別人爹娘。
連給宅子起什麽名字都要過問。
甚至還大言不慚地是不是存心詛咒莊府,是不是覺得莊府的人都是死人。
是啊,莊府的人除了一個莊老太太和莊大姐,其餘的人在眼裏,可不都是死人嘛!
冷眼看著莊明禮,眼神寒浸浸的宛若冬日裏的霜雪。
也不生氣,隻是笑著反問:“跟你回去?回去後我住哪?”
莊明禮忽略了話裏的譏嘲,以為是真的在考慮這個問題,幾乎是想也沒想地答道:“當然是住靜心院。”
靜心院?莊婧溪垂眸笑出聲來。
那是以前原主住的院子,的可憐自不必。
偏偏它森冷又偏僻。
尤其是冬日裏,便是生了炭盆,屋子裏照樣冷得如同冰窖。
一個人長此以往地這麽凍著,又怎麽可能不生病呢?
原主的那幾位哥哥,總病殃殃得沒個氣神,同永遠健康活潑的像個太一樣的莊玉瑤沒法比。
嗬,他們也不想想,莊玉瑤是什麽人。
莊玉瑤是他們的眼珠子,是上的雲彩,他們恨不得將星星和月亮都摘下來送給對方。
不過就是地上的爛泥。
一塊爛泥,也妄想同雲彩比肩?
莊婧溪臉上的笑意實在是太過刺眼,莊明禮又是心頭火起,斥責道:“你笑什麽!”
“我笑你們把我當傻子!”莊婧溪眼底一片冰涼,目如霜如雪,“我為什麽要放著這麽大的宅子不住,跑去府那種汙濁之地挨凍?”
“你我把宅子起名為浮萍居是存心詛咒莊府,莊明禮,你未免把莊府在我心中的分量看得過於高。你們不值得我費那麽多心思,我也不會跟你回去。”
“我不是以前的莊婧溪,莊府四姑娘早就死了。”
原中的莊婧溪,死在了周王府後院,死在了一個極寒冬日。
而這一世的原主,沒能熬過那一場大病。
莊婧溪垂眸看了一眼手心的那道疤,眼瞼微垂,一譏諷和悲哀從眼尾滲出。
替原主到悲哀。
趙惠蘭把原主一把推進池塘的那一日,原主在後半夜就發起了高燒。
那一場病來得極為兇險,原主人躺在床上醒不來,卻總是整宿整宿地咳。
冬青曾,那時候,總以為這個四姑娘活不了。
卻不知道,真正的莊四姑娘,早就拜親娘所賜魂歸西了。
莊明禮在這跟擺大哥的架子。
也許換了真正的莊四姐,必然會低頭垂淚,最後還是會跟他回去。
可惜,不是原主,在眼裏,莊明禮不是什麽大哥,隻是一個可笑的跳梁醜。
將厭煩表現得這麽明顯,換了旁人,隻怕也要氣得拂袖而去。
然而終究是高估了莊家人的厚臉皮。
在莊明禮看來莊婧溪生是莊府的人,死是莊府的鬼。
無論如何都得回家。
何況,若不回去,到時候由誰來替瑤瑤出嫁?
一想到莊玉瑤,莊明禮竟然難得地平複了一下自己盛怒的緒,無奈地道:“阿婧,大哥知道你心裏有怨氣。”
“可你當時患了癆病,母親為了全家人的安危,隻能把你送走。”
“你委屈你生氣大哥都可以理解,可咱們是一家人,濃於水,打斷骨頭還連著筋。事已經過去四年多了,你還要同家裏人置氣到什麽時候?”
莊明禮覺得自己已經夠溫和耐心了。
他甚至還歎了一口氣,試圖去握莊婧溪的手,可惜隻握住了夏日裏的夜風。
他蹙眉看著莊婧溪,“阿婧,你一向是個很懂事的人,為什麽如今會變這樣?”
他不明白,他當初那個膽怯懦,整日泡在藥罐子裏的四妹妹,為何會變得如此陌生。
寧願詛咒自己死,也不願跟他回莊府。
甚至出了莊府不值得費心思這種沒有良心的話!
二姑母和陸家人這些年都教了阿婧一些什麽?
為什麽他好好的一個妹妹,變了如今這副令人十分厭惡不喜的模樣?
莊明禮這態度轉變得令人嘖嘖稱奇。
莊婧溪麵無表地欣賞著這一出變臉絕活。
實在是沒有耐心再陪莊明禮這麽耗下去,直接拉下臉冷道:“莊明禮,你努力裝出一個好哥哥的樣子真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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