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荒漠,落日徐徐。
顧風華跋涉到一片沙丘上四下眺。霎時,聽到吶喊廝殺聲從遠傳來,還有縷縷的腥味被風裹了過來。
那是兩軍戰的陣仗。
顧風華一驚,連忙朝戰場狂奔。
待爬上另一座近一點的沙丘,看見不遠滿地都是折損的兵,以及戰馬的、士兵的首。
抬頭向前方廝殺的陣營,一眼就看到父親騎著戰馬與敵軍酣戰。
這時,一支冷箭「嗖」地從父親背後來。
顧風華驚慌失措地朝父親大喊:「爹爹,躲開!」
然而,父親並沒有聽到的呼喊。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冷箭直接貫穿父親的左肩胛,隨即父親掉落戰馬。
顧風華瘋了一樣往戰場方向跑,可似乎無論怎麼跑,都只能在一座座沙丘中奔走,無法衝上戰場......
轟隆隆,轟隆隆。
顧風華猛然被雷聲驚醒,驀地睜開雙眼,才發現自己並沒有西北戰場,而是坐在一個破廟中。
起拍了拍裳,暗道:「又是這個夢,背後放冷箭的人,究竟是誰?」
夢裡所見,是夢,也不是夢。
七年前,顧風華鎮守西北的父親戰死,阿娘也烈殉。
將軍戰死本是榮,然而事後顧家才得知,這戰死有蹊蹺——一支冷箭從顧將軍的背後而,而背後是我軍陣營。
兩年多前,顧風華聽了祖母和師傅的談話,方知曉。
原來顧家的境地竟如此艱難,自己放肆的人生不過是親人在負重前行。
那一刻,像被閃電擊中一般,心臟如擂鼓咚咚作響,接著怒火攻心,一頭栽倒在地上。
醒過來后,怨,怒,恨,淚也流到乾涸。
都說人的長是漫長年歲的累積,但顧風華的長卻在一夜之間完。
顧家人護著大炎,卻被大炎人所害,這世道究竟怎麼了?
這大炎,還值得我顧家拿命來守嗎?
然而,終究是將門子,縱使為家中最小的兒,長輩並沒有刻意灌輸過多的家國懷,但家風卻是一脈相承的。
國要守,仇也要報,顧家人可以戰死沙場,但絕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在宵小之徒的手裡。
於是,姓埋名加鎮西軍,暗中尋找父親之死的真相。
兩年了,夢魘仍在,答案未知。
眼見著雷聲大,雨點小,風華不作細想,快步走出破廟,翻上馬,策馬而馳。
原本回京的腳程是掐準了的,恰好能在城郊與祖母匯合,可夜裡忽地下起了暴雨,電閃雷鳴驚得得馬兒跑一氣,迫使不得不進荒廟遮雨。
怎地就靠著牆竟睡了半宿,還了夢魘?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看這天已是誤了此前傳給祖母的時辰,還得跑快些!
風華在心裡嘀咕,生出了些許焦躁,隨即便高高地揚起馬鞭,使勁甩在馬兒上。
駿馬霎時在林間飛馳起來,馬蹄踏得泥濘飛,踩到深一點的泥坑,泥甚至直接飛濺到的臉上。
不消一會功夫,那張白皙的臉上便掛滿了東一塊西一塊的污濘,也不知是汗水、雨水還是泥水。
而這逆風狂奔的人全然顧不上手一把,只皺著眉頭,雙手用力握著韁繩,心裡暗道:「決不能讓人知道自己打鎮西軍而來。」
**
此時的京城驟雨初歇,人聲鼎沸,雕車絡繹不絕。
對於京中人來說,這是一個極為平常的天。只是頭夜的暴雨把街道澆得有些泥濘,惹得人們抱怨幾句。
幾輛有些狼狽的馬車駛了京城。因著馬車裝扮不打眼,也沒什麼陣仗,沒人想到這竟是將門顧家舉家回京的隊伍。
「風華還有多久到京?」馬車裡,顧老太君略微疲憊地問道。
「老太君,按腳程原本半個時辰前就該到了,只是昨兒的暴雨估會耽誤一些功夫。」一位小姐打扮的畢恭畢敬地回答。
顧老太君微微皺眉,念叨:「萬一切順利。」
「老太君,且寬心。」
馬車直接駛到顧府大門,顧府管家早早就帶著一行人在門口候著了:「恭迎老太君,恭迎小姐。」
用紗巾蒙上半邊臉,率先跳下馬車,隨後攙扶老太君下車府。
顧府是先帝四十多年前賞的,所位置略偏,不像如今的新貴府邸都在京城繁華之,因此眾人了顧府也沒鬧出什麼靜。
又或者說,京中大部分人都不認為這是什麼大事。畢竟,顧家沒落了。
在全民皆武的五十年前,顧老將軍和老太君年時期征戰十年,帶領鎮西軍助先帝打了勝仗,穩定了大炎國的基,可謂是風頭無二。
只是再風也就十幾二十年的景。正所謂風水流轉,當今皇帝重文抑武,大局謀定后漸漸開始收攏兵權。
顧家二老見狀卸甲,將鎮西軍給獨子,帶著兩個孫輩去江南養老,遠離了京城這個是非之地,風也漸漸熄了。
老的小的在江南原本愜意的,可七年前,年富力強的顧將軍戰死,深義重的顧夫人殉。消息傳回江南,原本就一戰傷的顧老將軍氣急攻心,沒捱多久也跟著去了。
此後,陛下令十五歲的顧小將軍接替父親駐守西北,江南顧府就只剩下顧老太君和孫風華。
如今顧家歸京,是因著陛下指了顧家這唯一的孫為七王妃。
將門王妃本是大忌,但朝中人皆知,以榮華令顧家家眷回京,實則為質,且七王爺生來有疾,又無母族,這不過是帝王家歸攏兵權的一步棋,總歸是破蓋配破鍋,不足掛齒。
府後,老太君進裡屋閉目養神。
其實風華未歸,老太君面上平靜,心裡卻打著小鼓,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
果不其然,一個多時辰后,一個「喜訊」傳顧府:「老太君,宮人傳信,賜婚聖旨半個時辰後送至顧府。」
老太君猛然睜眼,急切地問:「風華有信兒嗎?」
馬車上做小姐打扮的換回了侍裝扮,焦急地答道:「城外接應尚無回應,小姐準是被暴雨耽擱了。」
老太君沉思了一會,下令:「著人往西北方向跑一程,務必接到小姐。」
「是!」
「我再小憩一會,畢竟我老了,想必聖上不會怪罪。」老太君決定倚老賣老,為風華爭取多一些時間。
半個時辰后,聖旨進府。
老太君不慌不忙地喚人梳妝換,隨後拄著拐杖急匆匆地走到大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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