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晏和咬了咬。
眼前的人畢竟是皇帝,若是自己接二連三地拂了皇帝的面子,只怕建元帝要降罪。
儘管心頭不滿,謝晏和也只能認了。
不由撇過頭去。
明亮的燈火里,謝晏和一張細如凝脂的臉蛋氣得鼓鼓的,嫣紅的瓣微微嘟著,彎彎的黛眉下,那雙淋淋的桃花眼瀲灧,神既又出一不染塵俗的天真。
魏昭攏在袖中的手指了,很想的臉蛋,又怕被窺破自己的心思,只能強忍著,一雙深不見底的厲眸暗了下來,沉聲道:「紅鳶,你先退下。」
紅鳶低低應了一聲「是」,無聲無息地退出了屋子。
房間里一時間只剩下謝晏和和建元帝兩個人。
謝晏和垂著纖長的眼睫,一雙明眸霎時間蘊滿了盈盈的珠淚,啜泣道:「陛下是不是讓人監視我?」
魏昭的確是有此意,但他的用意之深,又哪裏能謝晏和知道。
他皺了皺眉,語氣略重了些:「又是在渾說些什麼,朕讓紅鳶跟著你,是為了你的安全。你放心,你做什麼,紅鳶只有聽你吩咐的,朕給你安排的是護衛,又不是探子。」
謝晏和聞言,低頭默默垂淚,一副心不甘、不願的樣子。
魏昭雖然看得心疼,卻決然不肯鬆口,他只好溫聲細語地拿著東西來哄謝晏和。
「前幾日南邊進貢了十匣子珍珠,全部都是上好的南珠,每一顆都有拇指大小。朕記得你以前總喜歡戴珍珠頭花,你串珠串也好,或是做件珍珠衫也好,再或者多打幾套珍珠頭面。」
謝晏和賭氣地撇過頭去,珠淚仍舊落個不停:「我是小孩子嗎?陛下只會拿這些東西來哄我。」
魏昭看得好笑:「不就掉金豆子,還說自己不是小孩子。」
自己面前的人首先是皇帝,其次才是寵的長輩。
謝晏和就算再不滿,也只能見好就收,嘟了嘟:「陛下,我了,煩您給我倒杯水。」
魏昭對於謝晏和的恃寵而驕滿心無奈。但這樣的驕脾氣,卻是自己一手慣出來的,除了繼續慣著,還能如何。
魏昭起,給謝晏和倒了杯清水,邊遞給,邊笑道:「這普天下,也就只有你敢差使朕做事了。」
「陛下把我的丫頭都支出去了,總不能讓我一個病人自己去倒水喝吧。」
謝晏和地抱怨了一句。
小口將杯里的水喝完,白的掌心攤著一隻祭紅瓷的茶盞,猶如雪中紅梅,煞是好看。
魏昭任勞任怨地接過空杯子,只覺得為做什麼都是甘之如飴。
謝晏和見狀,甜甜一笑。
「陛下,過幾天我要開一場桃花宴,邀請的都是幾位公主、王妃、世子妃,陛下能不能來給我捧場?」
謝晏和對著皇帝語相求道,一雙瀲灧的桃花眼彷彿藏著無數閃耀的小星星。
魏昭簡直無力招架,輕易便允了:「哪一日你跟朕說一聲,朕把這一天空出來。」
謝晏和目的答,一張小臉上的笑容甜得能滴出來:「下個月初十,我就恭候陛下大駕了。」
魏昭忍了又忍,終是順從本心,抬手了小巧的鼻尖,低沉的嗓音著濃濃的寵溺:「天不早,朕先回宮了,你好好照顧自己,不要總是讓朕懸心。」
謝晏和乖巧地點點頭,剛要下炕,卻被皇帝制止了:「你子不好,就不要講究那些勞什子的虛禮了,你早些把養好,才是對朕的孝敬。」
既然建元帝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謝晏和便躺在床上不了。
天已經全黑了下來。
丫鬟們將屋子裏的蠟燭又點上了一圈兒,將整個室映照得燈火通明。
謝晏和仍是保持著靠在大楹枕上的姿勢,一不。
琥珀眼見著已經過了用晚膳的時辰,小心走到謝晏和跟前,溫聲詢問道:「主子,可要擺膳?」
謝晏和擺擺手,道:「一會兒讓廚房送碗燕窩粥過來,我現在沒什麼胃口。你去找竹心過來,我有事吩咐。」
「是,縣主。」琥珀領命而去。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竹心笑盈盈地進了屋子。
謝晏和招了招手,示意上前幾步:「陛下來我這裏之前,可曾去看過祖母了?兩個人可有說過些什麼?」
竹心是個活潑笑的子,又擅長藥理,是謝晏和親自薦到大長公主邊去的。
自從太子退婚之後,謝晏和對祖母就再也沒有那麼信任了,也不知道大長公主有沒有察覺出來。
竹心垂眸。
「回縣主,陛下和大長公主說話時,屋子裏並沒有留人,屋外守著的也不是莊姑姑,而是馮中貴和宮衛。」
竹心送到我一番話雖然簡短,卻說得清清楚楚。
謝晏和微微頷首:「你回祖母那邊去吧。」
等到竹心出了屋子。謝晏和彷彿被幹了全的力氣一般,倒在大楹枕上,就連上的家常衫子都被冷汗浸了。
謝晏和以前從來沒有往那方面去想過,可時什麼事都不住反覆的思量。
那些蛛馬跡……
兄長大將軍的位子,還有對叔伯們的封賞,都是從三年前開始的,只有,無知無覺,一步步走進建元帝設下的陷阱。
只是,從前有一個魏津,建元帝才克制,自己方才沒有察覺。
現在呢,在祖母的府邸里,建元帝直接闖進自己安歇的室,又在的邊安人手,這是全無顧忌了嗎?
謝晏和泛著桃的眼尾沁出一滴淚來,晶瑩的淚水緩緩滾落雪白的面頰,落朱間,舌尖滿滿都是苦。
建元帝對自己的心思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是十三歲?還是十二歲?仔細想想,也不是全無痕跡的,是太傻、太蠢,才會把那個人當父親來尊敬。
謝晏和強撐著病到桌邊寫了信,讓琥珀封好信封,送了出去。
外祖母和表哥那般疼自己,謝晏和如何忍心將顧家拖下水。
只是今後,孤一人,兄長又遠在邊城,該怎麼辦呢!
……
謝晏和大病初癒的第二日,便早早起來去給大長公主請安。
去的時間掐得正好,大長公主剛用完早膳,正在侍的服侍下凈手和漱口。
謝晏和順勢接過丫鬟手裏面的香膏,用指腹挑起來一抹香脂,仔仔細細地給大長公主抹到整隻手上去。
「祖母,昨日陛下過來,賞了孫一些頂好的南珠,我給您裝了一匣子,您不如打一副珍珠頭面來戴。」
大長公主拍拍孫的手,一臉慈地說道:「陛下給你的好東西,你自己留著就是了。祖母一個老人家,哪裏還能戴些花兒、朵兒的。」
聞言,謝晏和嘟了嘟,搖著大長公主的手臂撒道:「祖母哪裏老了,在孫眼裏,您就好比那富貴牡丹,雍容天。」
「你這小油。」
大長公主輕輕擰了一把謝晏和又又的小臉蛋,心思複雜。
這個孫是在京城之外長大的,自己的次子出事之後,就被曾經封號雍王的建元帝接進了雍王府照顧。
建元帝極之後,又直接將孫接進了廷。
大長公主十天半個月的才能夠和自己的孫見上一面。
祖孫之間的並不深厚。
三年前,太子悔婚。
大長公主親自將孫從宮裏面接出來,只在府里養了一個月,就把孫送到了江南的外祖顧家。
即便脈相系,這孩子對這個祖母的應該也淡薄得很。
不然,也不會這樣明目張膽地來試探了。
大長公主在心底里嘆了口氣,老二對兒子要求嚴格,這個小兒卻讓他和兒媳婦給慣壞了。
也許,將這個孫低嫁了,是件好事。
「晏和,按說這個話祖母不該跟你提,只是你如今也長大了,我們家不興盲婚啞嫁這一套,祖母也就直說了。」
「祖母……」謝晏和一臉震驚地向大長公主。
有些不敢置信自己耳朵裏面聽到的。
大長公主輕地怕了拍謝晏和的荑,溫、和煦的話語帶著一安的意味。
「這樁親事,是你郡王府的表姑母,李夫人親自跟我開的口。男方是夫家的侄兒,雖然只有二十二歲,卻在遼東衛出任正五品的武職,父母又都不在了,也無兄弟、姐妹。
你嫁過去上無公婆、下無妯娌、小姑,一進門就能夠當家做主……」
謝晏和聞言,心中登時冰涼一片。
堂堂一個公府嫡,又有朝廷敕封的縣主封號。如今,卻要嫁給一個出寒門的五品武?!
兄長呢?他也同意了嗎?家裏的所有人為了富貴前程,這是要把自己徹底拋下了嗎?!
謝晏和又驚又怒,的瓣幾乎要被自己咬出來。
半晌,才低應了一句:「孫全憑祖母做主。」
「好孩子,祖母知道你委屈了。」
孫能這樣懂事,大長公主十分欣。
謝晏和垂下頭,玉白的面容未見一怨憤和不甘。
「其實,孫今日過來是為了跟祖母辭行的。哥哥、嫂嫂常年不在京中,二房又只有我們兄妹二人。既然孫回來了,就沒有再讓府邸空著的道理。」
說到這裏,謝晏和咬了咬,細聲道:「若是孫有一天嫁人,也是要從靖平侯府出嫁的。」
聞言,大長公主長嘆了口氣:「你顧家表哥待你一片真心,如果可以,祖母也想全了你們。只是晏和,以你如今的份,離京城的這些漩渦,那是越遠越好。」
謝晏和勉強出一抹笑容,違心地道:「祖母言重了。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妁之言。我和顧家表哥並無私,這點請祖母放心。」
大長公主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補救道:「祖母真是老糊塗了,咱們晏和是個懂事的好孩子。」
謝晏和再是心中憤怒,這會兒也冷靜了下來,抿笑了笑,低頭做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