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盛紘要與盛維把酒夜話,王氏陪著盛老太太聊了會天,晚飯前崔媽媽領著明蘭回來了,丹橘和小桃懷抱著兩大包禮,後麵還有兩個使婆子合抬著一個箱子。
盛老太太把明蘭拉到邊,當小囡囡般的搖了半天,笑道:“這回我們明丫兒可是發財了,告訴祖母,大伯伯都送來些什麽呀?”
明蘭剛才沒看清,掰著小手指回憶起來:“有……金子,緞子,珠子,鐲子,嗯……釵子,簪子也有的……嗯,還有,還有……”還有了半天終是背不出來了,盛老太太聽的兩眼直翻白,出手指用力點了點明蘭的小腦門,板著臉訓道:“……還有,還有你這個小呆子!”
明蘭紅著小臉,眾人一齊大樂。
說著,老太太便翠屏指揮婆子打開包袱和箱籠來看——新出的湖緞各四匹,蜀錦各三匹,澤花都極鮮的,徽州的文房四寶兩套,赤金纏瑪瑙鐲子一對,銀葉纏繞翠玉鐲子一對,珠釵金簪各兩對,紅豔滾圓的珊瑚珠子和各琉璃米珠各一盒,各時新花樣戒指五個,剩下林林總總還有些孩的小玩意。
盛老太太皺眉道:“這禮有些重了。”
王氏笑道:“大伯說了,這好幾年沒見了,索都補上。”接著又轉頭拉過明蘭道:“你這傻孩子,都說你記字快,這麽些東西就記不住了?怪不得老太太說你是個小呆子!”
明蘭不好意思的嗬嗬傻笑一陣,比較擅長記數字和案例來著,盛老太太聽了王氏的話,眼似嘲諷的閃了閃,什麽也沒說。
接著王氏又對著老太太笑著說:“咱們明兒是厚道孩子,當初住媳婦那兒的時候,給什麽穿什麽,喂什麽吃什麽,從不挑三揀四的,更不眼紅姐妹的東西,如兒和住一塊兒時,吃的玩的擺的到都是,明兒連都沒一下呢!怪道老太太疼你,到底有氣派。”
盛老太太輕輕看了王氏一眼,不聲道:“華丫頭出閣後,太太要多費些心,得好好教養剩下三個,姑娘家不好眼皮子太淺了,沒的人看輕了。”
王氏立時眉飛舞,誰知盛老太太又說了句看似完全無關的話:“明丫頭,才兒你走後,又小桃把你大伯伯送的那袋子金魚拿了去,怎麽,著跟姐姐們顯擺去了?”
明蘭瞪圓了眼睛,答道:“才不是顯擺,是我要分給姐姐們的。”
王氏的表立刻有些難看,盛老太太不可捉的笑了笑:“你姐姐們要了嗎?”
明蘭搖頭,嘟著道:“咱們板子一起挨,金魚兒自然也要一塊兒分的,我小桃連那桿象牙小秤都一塊兒帶去了,可是大姐姐死活不要,說是大伯伯給我一個兒的,們以前見大伯伯時都有過的。”
盛老太太欣道:“大丫頭果然是懂事了,這回侄子也給添了不妝,咱麽得知足。”
王氏這才舒了口氣。
明蘭暗歎,這幫宅人話裏話外都滿是鉤子,一個不小心就被繞上了。
過了一會兒盛老太太傳飯,王氏通常回屋與兒們一起用飯,便帶著丫鬟婆子告辭離去了,一離開壽安堂的院子,立刻加快腳步,匆匆往葳蕤軒去了,還沒等丫鬟打開正房的簾子,王氏就聽見裏頭傳來華蘭訓斥如蘭的聲音。
“你眼皮子怎這麽淺,瞧見明蘭那麽幾個金錁子就想分一半,你素日沒見過金子不?”華蘭的聲音,王氏聽的眼皮一跳。
“大伯伯是昏頭了,我和你才是太太生的,什麽小婦生的庶出丫頭他也當真,憑什麽給那麽多金錁子?都應該給我們才是!”如蘭還。
王氏聽的青筋暴起,讓彩環彩佩留在門口看著,自己一步衝進屋,指著如蘭大聲喝道:“死丫頭還不給我住!混說什麽,上回孔嬤嬤正該多打你幾板子才是!”
華蘭如蘭姐妹倆正坐在一對海棠錦繡墩上,見到王氏進來,都趕站起福了福,王氏一把扯住如蘭,沉聲道:“以後不許說什麽小婦庶出的,你忘了你父親麽?”
如蘭陡然心頭一,對了,盛紘也是庶出的,雖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但猶自不服氣,道:“當初我與大姐姐的金鎖是大老太太送來的,本沒有林姨娘的份,四姐姐那個金鎖還是後大伯伯大伯母補來的;不是母親說的麽?大老太太最最痛恨小妾姨娘的。……就算大伯伯瞧在父親的麵上抬舉明蘭,意思下賞些小玩意也盡夠了,做什麽左一個金鎖右一袋金魚的,沒的慣出那小丫頭的德來!我瞧那金鎖比我還致些!”
王氏頭痛不已,一下坐在榻上,華蘭見狀,過來用力擰了一把如蘭的胳膊,低聲道:“你知道什麽?那大老太太與我們老太太最要好,當初大老太太不待見四妹妹,為的是祖母,今日抬舉六妹妹,也是為的祖母!要怪,你就怪當初你不肯老太太養罷!”
王氏惜的看了眼長,轉頭對如蘭嗆聲道:“你大姐姐說的對!我方才打聽了,原本你大伯伯隻給了六丫頭金鎖的,是六丫頭招人喜歡,端茶問安的孝敬得,你大伯伯這才又拿出了一袋子金魚,可你呢?你也不想想,你大伯伯哪回來不是給你們姐妹送這送那的,華兒還好,可你每次瞧見了你大伯伯隻在那裏充大小姐派頭,皮子也懶,人也不殷勤,一副氣的鬼模樣,是個人瞧見都不喜歡!”
如蘭從來沒被王氏這般數落過,小臉漲紅,怒道:“誰要大伯伯喜歡!不是母親說的嗎,要沒有老太太,大老太太早就被大老太爺休了,要是沒有父親,大伯伯哪來的偌大家業!大伯伯一家了我們家這麽大的恩惠,拿他們多東西都是不過的。我幹嘛要討好大伯伯,他給我東西是應該的!”
隻聽唰的一聲,華蘭一下站起,厲聲嗬斥道:“你胡扯什麽?還不快閉,再多說一句我立刻撕了你的!”見姐姐臉嚴厲眼中冒火,如蘭梗著脖子閉上。
華蘭轉對著王氏,責備道:“母親真是的,明知道妹妹子莽撞,這種話也敢對說?要是哪天昏了頭出去胡謅,祖母和父親還不了您的皮!倒時候那姓林的就該更得意了!”
王氏頓時頭大如鬥,扶著額頭倚在榻上,一臉中風狀。
華蘭坐到如蘭邊,難得的耐心的教導妹妹:“誠然父親和祖母是幫了大伯伯很多忙,可是如今養在老太太邊的是明蘭,父親的兒更不止你我兩個,再過不久我便要出門子了,到那時再不能提點妹妹,如兒以後遇事得自己多想想了。”
如蘭了,一副強頭倔腦的樣子,華蘭努力更耐心些:“你我一母同胞,縱是往日吵過,難不姐姐會害你?以後你莫要不與墨蘭爭吵,那死丫頭慣會惺惺作態,心思又機巧,你不免吃虧。大不了你不與頑便是,以後若悶了,去找六妹妹罷,我瞧著倒是不壞,雖說比你小,行事為人可比你妥當多了;這才多日子,老太太已經把當心肝般的待著,什麽好東西都著,你瞧近日父親多疼!”
如蘭低著頭,不以為然的撅了撅,嘀咕道:“們如何與我相比,們都是庶出的,自得討好賣乖才有一席之地,我可是太太生的。”
華蘭用力的頓了一頓:“沒錯,我們是太太生的,可也得拿出嫡的氣派來,不要臨了反不如庶出的出挑!”
五月初三,風和日麗,天溫氣暖,宜嫁娶,迎親的隊伍吹吹打打一路而來,盛府也到紮花點紅,裝點的一派喜氣洋洋,明蘭一大清早就被崔媽媽拉起來打扮,頭上挽著兩個圓圓的蝴蝶鬏,綰著一對紅珊瑚珠鑲的金纏枝發環,上穿大紅鏤金鈕折枝玉蘭錦緞領長襖,從膝蓋起出一截月白雲紋綾緞縐,往鏡子裏一照,再鼓著小胖臉頰一笑,角一顆小小的梨渦,活一個喜慶的年畫娃娃。
去葳蕤軒時,明蘭見墨蘭和如蘭也是一般彤紅喜氣的穿著打扮,前都用細細的金鏈子掛著盛維送的瓔珞盤金鎖,然後們按次序跟華蘭道別。
墨蘭:“祝大姐姐鴛鴦福祿,蘿春秋,花好月圓,並榮華。”
如蘭:“大姐姐喜結良緣,大姐姐和姐夫琴瑟和鳴,白頭偕老,子孫興旺,枝繁葉茂。”
明蘭:“……京城天氣幹,大姐姐平時多喝水,對皮好。”實在想不出來了,們就不能給留幾句語說說嗎?
華蘭看看明蘭,眨眨眼睛,好容易醞釀出來的一些淚意又沒了。
王氏又待了幾句之後,旁邊走出個明蘭沒見過的嬤嬤,穿一件暗紫團花比甲,華蘭不甚明白的去看母親,王氏眼神有些躲閃,支支吾吾道:“請這位嬤嬤給我們姐兒說說夫妻之禮吧。”
說完便帶著一眾人等離開葳蕤軒,明蘭立刻明白了,心裏輕輕切了一聲,不就是x教育嗎?想當年姚依依的一個表哥被單位發配去非洲開拓業務時,走的匆忙忘記帶神食糧了——足足10個g的x片,讓小表妹給寄過去,本著雁過拔的習慣和一不茍的法律從業人員神,姚依依很認真的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正應了那句話——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沒準講的比那嬤嬤還深刻明白呢,不過看墨蘭如蘭都是一臉無知的樣子,明蘭不好顯得太有智慧,隻得裝傻。
此時外頭已然來了不夫人太太,王氏便要去待客,順便把三個孩一起帶去見見人,們三個被媽媽領著在客麵前轉了一圈,大紅襖子映著雪白的小臉,如同花朵般鮮豔,引得眾人俱是嘖嘖讚歎,這個手一把,那個扯著細細看問。
盛紘到登州上任不過一年,盛府與當地的宦縉紳相尚淺,眾客依稀知道這三個姑娘中隻有一個是嫡出的,但是偏們三個都是一般打扮,王氏又不好在這繁忙當口當眾指明了說,於是一幹夫人太太隻好各憑興趣手了;喜歡清秀文雅的都去看墨蘭,喜歡端莊驕矜便去扯如蘭,眾人見明蘭最小又生的玉雪可,行止規矩大方,偏子小圓矮,手短腳短,行憨稚氣,很是讓人喜歡,反倒的人最多。
明蘭的小臉也不知被這群賣火柴的老孩了幾把,不但不能喊非禮,還得裝出一副被很榮幸的樣子;不過當小孩也不全是壞,明蘭幾個至比新娘子早一步看見了傳說中的大姐夫袁文紹。
新郎今年二十歲,屬於晚婚族,生的健貌端,麵白有須,但估計昨天連夜刮掉了,所以隻在頰上顯出一片淺青,一大紅喜服顯得鶴勢螳形,目明亮,舉止穩重,和三十多歲卻斯文白淨的嶽父大人盛紘站在一起,更像同輩人。
王氏拉著袁文紹的手上下打量了大約半柱香,直看的婿臉皮發麻才放開手,然後又說了半柱香時間的‘多擔待’之類的囑托。
禮過後袁文紹帶著新娘子上了船,由伯父盛維和長弟盛長柏送親,王氏在盛府大門口哭了三條帕子,盛紘也有些眼酸。
當天盛府開了十幾桌筵席,又在登州有名的鴻賓樓裏開了幾十桌加席,足足熱鬧到半夜賓客們才離去,古代夜生活沒有小孩參與的份,明蘭早被媽媽帶回壽安堂,小胖手掩著小不住打嗬欠,丹橘和崔媽媽把安置妥當後,盛老太太和小孫一同躺在床上,有一搭沒一搭聽小明蘭說著婚禮外頭的況,聽著聽著,盛老太太忽的道:“明兒,給祖母背首說婚嫁的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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