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見二娘聽明白了，臉上越發溫，笑著說道：“明日，我蕓娘來幫你梳頭如何，這孩子小小年紀手倒是巧的很，我看上回幫你梳的螺髻，竟比別人的都巧些。”

崔玉珍卻扁了扁，一副可有可無的模樣，王氏見了有些奇怪，問道：“怎麼最近說起蕓娘，你都不大喜歡的樣子，難不兩人何時鬧了別扭不”

崔玉珍皺眉想了想，這蕓娘小時候兩人玩的道是好的，蕓娘子溫順，很會遷就自己，還總是用仰慕的目看著自己，長的瘦瘦小小，惹人憐惜的，可不知道為什麼，等兩人都大了些，崔玉珍卻有些不喜與蕓娘一起玩耍了，只是這其中的微妙區別，一時也說不太清楚而已。

王氏見了，只當今日里心不好，也未過多追究。

而西院里，王嬤嬤帶著王氏賞的首飾，正在囑咐碧痕明日里怎麼給玉華梳妝打扮，既要喜慶熱鬧，卻又不好太多繁復隆重，碧痕自是省得其中的道理，里卻是對著玉華滿口贊頌道：

“五娘真是個有福的，老爺夫人都是如此厚，這麼晚了，還麻煩王嬤嬤跑一趟來送東西，五娘快來瞧瞧，這簪花上的翡翠，我也算是跟著夫人見過不好東西的，卻難得見到這麼好的，五娘戴了不知多呢。”

五娘也很捧場的將幾樣東西一一看過了，臉上難得現出一個笑意，輕聲細氣的對王嬤嬤說道：“勞煩嬤嬤了，還替我謝謝夫人。”

王嬤嬤笑了笑便打發碧痕去取五娘明日穿的服來給自己看看，等碧痕出去了，才對玉華說道：“五娘，這本來嗎，小娘子們斯文怯是沒什麼錯的，但我們崔府的小姐呢，這首要講的是一個氣度，我知道五娘是個聰穎的，明日便是老爺壽宴，夫人派老奴來教了五娘這麼長時間，想來五娘也該不會出什麼差錯的。”

玉華一如既往的沉默了一會兒，才乖巧的應了，王嬤嬤卻不太擔心，相信五娘聽懂了自己的意思，又和碧痕一起參詳了一下頭飾便回去了。

因不是整生日，再加上崔澤觀剛剛經歷過人生的一場大波折不久，有些刻意想追求低調斂，此次壽宴，并未大辦，只是在府擺了幾桌酒，自家人熱鬧一下。

崔澤觀兩個哥哥，也住在安邑坊，當年父母過世時，便已分家各過，平日里并不親，兩個兄長都是上不得臺面的，一個好，一個玩，上都只有七品的散，崔澤觀自己雖然也并不是什麼正經人，但對自己這兩個荒唐到不形的哥哥，那也是十二分看不上的。

兩家都只派有臉面的下人依例送了賀禮過來，王氏略微檢視，就發現東西頗有些徒有其表。知道底細，便只冷笑一聲不提，等永嘉坊的賀禮到了，竟然比往年都厚了幾分，王氏連忙差人稟告了崔澤觀。

崔澤觀親自來察看了，到了晚間，心便格外的好，等王氏帶了二娘、五娘、蕓娘一起出來時，他著五娘的眼里，第一次有了幾分真切的喜悅。

崔澤觀膝下只有一嫡子一嫡，除了二娘崔玉珍，竟然就沒有一個孩，只剩一溜的庶子，一直排到了七郎。今日家宴多了五娘、蕓娘兩個，平添了幾分妍麗之。

雖則蕓娘在府里早有名，但站在小小的一個五娘邊上，竟讓人覺得黯然失了。

玉華打扮的并不多華麗，只梳了兩個圓髻，配上王氏送來的翡翠簪花和耳墜，上是桃兩織的緙襖和同的披肩，那麼一個稚弱的影，竟讓人有亭亭玉立的覺，眉目轉之間，仿佛有流晃，五骨骼，竟然是沒有一不恰到好的。

因玉華上頗多流言，雖男分席而坐，家中也未設屏風，府里幾個同齡的庶出爺，無不好奇的盯著這個新來的妹妹直瞧，里湊巧也嬉笑兩句，玉華并未出任何慌，果然就像王嬤嬤叮囑過的那樣，一舉一，俱大方得。

待等拜壽之時，二娘率先奉上了一曲，果然得到了父親的贊賞，還說一句甚得你父之風，二娘在見到五娘的樣貌后一直悶悶不樂，直到此時才出點發自心里的笑模樣，王氏在旁邊暗暗看了，總算松了一口氣。

五娘隨在二娘后面拜壽，準備的是一方青帕子，四邊繡著簡單的松枝紋，玉華并不擅紅，帕子自然是旁人幫忙準備的，東西原本無奇，奈何崔澤觀有意抬舉，也連贊了幾聲好。

席上無一不是善于察言觀的，見崔澤觀這般做派，等玉華被王嬤嬤領著一個個拜見府里眾人時，大多就很給面子，連府里最是矜持倨傲的大，大爺崔正睿新娶的妻吳氏還褪下手上一只頗有分量的金鐲做了見面禮。

這樣一圈下來，又有些把二娘惹的惱了，不過因有王氏再三叮囑過，崔玉珍雖心里不爽，面子上總算強忍住了。偏偏大嫂吳氏與崔玉珍素不對盤，平日里不敢招惹，今日見神有異，便猜到了的痛，故意拉著玉華在自己邊，特贊花容月貌、若凝脂，如此這般，崔玉珍臉上的戾氣便漸漸有些遮掩不住了，蕓娘見了，便有些蠢蠢起來。

眷這一桌上，三位小娘子自然坐在了一起，大嫂吳氏先是布了一菜，王氏便讓也坐下一起用膳，酒過三巡，王氏因為有腰疾坐不長久，便到屏風后歪著去了。又過了

一會兒，下人通報說有崔澤觀的下屬府上來送賀禮，因著平日里關系較近，來的又是個，吳氏便只好親自出去招呼一二。

這邊蕓娘見吳氏離了席，就先瞄了眼自己邊的崔玉珍，正瞪著滿桌酒菜發悶，又扭頭看了眼靜坐不響的玉華，便親熱的抓過了玉華的左手，笑著說道：

“五娘快給我看看這鐲子，嘖嘖嘖，果然是好東西，大嫂真是偏心，這蝦須鐲一看就是天工樓的手藝，可是大嫂平日里不離的東西，這一下子便送給你了，莫非是見五娘生的好，便如此的偏疼的沒邊了，這我可不依了呢......”

啪的一聲，柳云姿另一旁的二娘一下子把筷子放在了桌子上，扭頭朝兩人看了過來，眼神凌厲，正想說什麼，卻被一個怯生生的聲音給打斷了，說話的正是是玉華：“蕓姐姐，大嫂送我這個鐲子，讓你不高興了麼...你，你別生氣啊......”

說到最后，玉華的聲音已經帶了點哭腔。

崔玉珍和柳云姿俱是一愣，片刻后，崔玉珍臉上的深變了變，瞥了柳云姿一眼，眼里頗有深意，柳云姿本來就有些急了，被這麼一看，再也忍不住了，連忙強笑著說道：“五娘你瞎說什麼呢，我不是在和你說笑呢嗎，你怎麼就當真了呢真真小孩子脾氣，快別說了啊”

柳云姿邊急急說著，邊難得的有些焦躁了起來，不安的打量著四周，顯然擔心別人會注意到這里。

玉華好像沒聽到的話一樣，只管哭喪著臉撅著嘟囔著,聲音也越來越響：“不是的，我知道的，你就是不高興了，剛才大嫂給我的時候，你臉上就看著不太高興，我知道的，要是換了我，我也是會有些不高興的......”

此時的五娘，完全是一副小孩子不懂遮掩和好歹的蠢樣子，再也沒有了剛才在人前頗為得的姿態，柳云姿真的急了，微微漲紅了連，低聲音斥責到：“五娘，你可別嚷嚷了，當心失了禮數，等會兒王嬤嬤可要責罰你的......”

“行了，還不是你先多事多的，都別吵了，安靜點用膳吧。”一旁的崔玉珍此時終于開口了，帶著長姐毋庸置疑的權威打斷了柳云姿的話，柳云姿馬上有些驚惶的閉上了。

玉華倒是可憐的抬頭看了二娘一眼，眼眶微微泛紅，扁了扁，像是強忍著淚的模樣，低聲說了一句：“謝謝姐姐。”

崔玉珍看了一眼，并沒回應，眉間卻是明顯一松。

等酒席散了，玉華和柳云姿兩人自然要結伴往西院里去，柳云姿第一次沒有主拉著玉華一起，只沉著臉帶著小丫鬟在前面急急的走著，直到進了屋，也沒理玉華一下。

對于柳云姿的態度，玉華并未放在心上，剛才那一瞬間，在惹惱柳云姿和惹惱崔玉珍之間，毫無猶豫的便選擇了前者，崔玉珍可不是能招惹的起的，至于柳云姿，玉華覺得，自己反正是遲早要得罪這個人的。

玉華以為，被這樣一弄，應該就不用再每天應酬柳云姿的親熱了，結果卻出乎了的意料。壽宴后的第二天，柳云姿不但表現的毫無芥，似乎還顯得更加溫可親了，連玉華這個慣于作偽的，都不得不暗自佩服了。

不但如此，因為幾次在玉華手里吃了暗虧，柳云姿雖然還搞不清楚這五娘是有意還是無意，但總算知道這小娘子因出不良，言行常常出人意表，不可用常理來揣測，反倒不敢再貿然出言相欺了，和玉華兩個表面看著倒真正和睦起來了。

兩個小娘子間這微妙的變化，自然逃不過王嬤嬤的利眼，壽宴當日陪著王氏在后面休息，并不知道三個小娘子之間的小口角，小丫鬟們都是多一事不如一事的，也沒人告訴，王嬤嬤稍作打聽，才知道了事的始末。

第二日，照常是玉華先學了到出門做客時應有的禮儀，然后王嬤嬤便開始教導蕓娘，玉華正在一旁默默練習著如何回應別人夸贊，王嬤嬤那邊突然提高了聲音，呵斥起來：“這幾個國公府的概要都背了這麼多天了，怎的還是磕磕絆絆的，蕓娘，你的心思都放哪里了”

王嬤嬤這人雖然一貫端肅，但對兩個小娘子從來都十分有禮，并無過多苛責和倨傲，這一聲訓斥出來，別說在跟前的柳云姿，連玉華都不由打了一個哆嗦。

王嬤嬤臉上并看不出多喜怒，只是言語間十分嚴厲：“蕓娘學規矩不用心，且舉止輕飄不夠端莊，有負長輩厚和恩澤，罰蕓娘今日戒尺五下，去，面向正院跪下。”

站在面前的蕓娘似乎被嚇傻了，面青白，子微微打著，暈沉沉的跪下了，又暈沉沉的手罰，王嬤嬤站在了的側，避開了的跪禮，以示主仆有別，手中的戒尺高高舉起落下，啪啪聲十分響亮，可看蕓娘的左掌心卻只微微有些發紅，看來這懲戒也只是取個威懾之意而已。

們學規矩時屋里是不許留人的，可是畢竟旁邊還有個五娘看著，等蕓娘被王嬤嬤扶起來的時候，臉已經漲得通紅，眼圈里淚花打了幾個轉，終于忍住了沒落下來，雖然滿腹的委屈，柳云姿卻從頭至尾沒做任何反抗，乖順的了罰、誠懇的認了錯，態度好的讓人沒法挑剔，王嬤嬤雖然不喜，卻不得不承認，這小娘子也算識時務，不能小窺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