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當鋪》作者：小神話

第1章楔子1

冥曆997年秋。

八百裏忘川河水暴漲，黃渾濁的河水上飄著無數孤魂野鬼斷肢骷髏、妖魔兵將甚至各大邪派掌門。

河畔的曼珠沙華被染著腥氣息的風吹得飄搖墜。

位於忘川河水中央的幽冥當鋪，窗欞簷角掛滿了白霧燈，此燈呈蓮花狀，雖極，但不吉利，多用來悼念亡者。

幽冥當鋪的大當家天啻（chì）君，歿了。

若是往常，冥花花蕊上最後一層紅霧消弭時，天啻君會在當鋪的明廳泡一盞高山雲霧茶，瞳姬照例送來陳年無水供其用，可這日，香氣繚繞的青爐旁卻不見天啻君的影，更為驚異的是明廳正中央落有天啻君手印的蠻荒九枝燈滅了，隻剩枯竭的燈芯僵直地立在穿堂風中。

蠻荒九枝燈汲取了天啻君的真元及，燈盞的靈氣已同天啻君的魂魄連為一。燈滅，隻有一種可能。

手印的主人已亡。

瞳姬對著枯滅的神燈怔了片刻，隨手放掉盛著無水的古瓷壇，纖指頓在邊，一聲犀利哨響，招來終年盤桓於河畔的忘川鳥群。

骷髏頭的鳥兒展開紅羽翅將天啻君亡故的消息傳遍六界，不多久，妖界魔界之輩及人間各大教派掌門以千裏加急的速度趕來冥界吊唁。

吊唁是假，爭奪幽冥當鋪大當家才是真。

幽冥當鋪雖位於忘川河水中央，卻不歸冥界管轄，乃是超出六界的神傳說。

此當鋪自上古便存在，沒有人知曉這座當鋪的來曆，有心者隻在深山藏書閣某卷泛黃的羊皮卷中查到關於幽冥當鋪的零星記載。

上古文載，幽冥當鋪其主禹氏，生於遠古，雌雄莫辯，無人見其真。

這便是關於當鋪神開山祖師爺的全部紀錄，連別都沒代清。

既是當鋪，自然是做易的。

此當鋪不典當凡塵之，遠古寶劍，靈琴鬼笛，絕世麵皮，壽，神識，記憶，天籟嗓音，七竅玲瓏心等皆可用來作為換代價，然幽冥當鋪最鍾的要數魂魄。

世人隻要拿的出等價換之，幽冥當鋪便接了這筆買賣。

作為六界之中最為詭譎的當鋪，不知是由誰規定，上任當鋪大當家歿，即刻燃了用以安魂的白霧燈招納下一任新管事。

修仙問道的名門正派除外，都可以來冥界賭一賭運氣。

大當家很簡單，隻需過了八百裏忘川河水，隻走漂浮於河水正中央的那間翹著三重古簷角的幽冥當鋪。

天啻君掌管幽冥當鋪千年之久，期間亦有無數頗野心的妖魔邪派前來踢館，千年來，無一功，皆葬忘川河。

忘川河水被積千萬年的怨氣戾氣縈繞，越是深越是深重。普通妖鬼邪魔不得忘川河的暴戾之氣紛紛打了退堂鼓，道行頗深的也隻能多在忘川河上飛一會，終是進不得幽冥當鋪的大門。

因忘川河底蟄伏一頭兇，名喚無淚，乃當鋪的守門神。

—

此時，忘川河岸已被千上萬妖鬼邪魔滿，眾位手中攥著黃紙冥幣，向半空一灑，算是對已逝的天啻君的吊祭。

然而除卻散在空中的冥幣嘩然作響，無一喧嘩，耳邊除了冥界詭異的風聲便是或或細的呼吸聲。

瞳姬站在當鋪前縈滿黑霧的石階之上，額間一抹暗紅蠍尾刺青十分矚目，左手一柄黑玉短簫，紅的穗子隨風漾。

秋暮一襲黑紗幃帽從頭垂至腳底，於當鋪二樓憑窗觀，默了片刻隨手拿了件通金黃的大氅出來給瞳姬披在上。

瞳姬目不斜視，麵上毫無激之意，隻專注地著霧氣縹緲的前方。

秋暮早已習慣對方的態度，倆人同為幽冥當鋪效勞，相識多年，瞳姬一直如此，話不多，對任何人及其冷淡，就算對再好，也不會領。

秋暮一點不介意的為對方係好領間的帶子，低頭見幽冥當鋪懸掛的百盞白霧燈影影綽綽映在河水中，像是忽明忽暗無所依附的孤魂，抬眼，忘川河水之上皆是麻麻蓄勢待發的百鬼千妖及邪魔異教。

“你說會有人功麽？天啻君真的死了麽，日前還在堂讀書烹茶，一夜之間便沒了蹤跡，委實有些蹊蹺，我們要不要再等等。”問。

瞳姬手中短簫輕巧翻轉湊到邊，涼淡的聲音自朱中逸出，“我不過是在履行幽冥當鋪的規定，不功並非我說了算，天啻君無論生死與否，隻要印有他手印的蠻荒九枝燈滅了，於當鋪而言便是永逝，我再不用聽命於他，隻需為當鋪效命。”

簫聲乍起，詭異急促，平靜的忘川河水驀地起了巨大旋渦，剎那間，整個冥界狂風乍起，帶起的水花將八百裏河水吹得迷迷蒙蒙，岸邊的冥花紛紛揚揚漫了一天一地一河水。

修為不甚高的鬼怪隨著颶風不知掀去了哪兒，剩餘的妖魔鬼怪大軍握了隨寶飛而來，烏地撲向浮於水中央的當鋪。

瞳姬飛上當鋪的簷角，涼淡觀之。

眾妖魔離幽冥當鋪百丈之時，無淚終於浮出了水麵。

妖魔鬼怪皆有準備，無淚的頭顱浮出水麵的那一刻，眾位紛紛將五花八門的眼罩快速係在頭上。

無淚是一頭型巨大披黑鱗玄甲的長頸九頭怪。頭上生著一張滿是獠牙的盆大口，剩餘便是眼睛。

據說無淚一隻頭上生有一百二十目，九隻頭加起來眼睛數量已然上千，傳說隻是傳說。

沒人數過。

隻因被這兇的眼睛看上一眼便會陷魔障般捶頓足狂不止。

妖魔邪祟眼上所覆之應是打各地搜來的護眼神。

無淚龐然渾圓的肚皮在河水中轉了半圈，幾條細長的脖子向四麵八方延出去，將整個幽冥當鋪護在中央。

妖魔大軍揮著刀劍神從四麵發起攻擊，無淚九張口齊張，出層層疊疊麻麻的獠牙，一個噴嚏打出去，全是腐腥惡臭的灰霧，熏得眾位直眼淌淚，接著無淚張圓了盆大口便是一疊聲時而高時而低沉的吼聲。

震天吼帶著強大氣流掀飛覆在妖魔麵上的眼罩。

無淚此起彼落的嘶吼聲後，絕大部分妖魔丟了護眼的靈，它又趁機打出幾個噴嚏，惡臭的灰霧四散，凡是被沾染到的，無一不是紅腫發痛，眼皮更是搐不止，睜不全亦閉不合。

這些妖魔邪眾早知此地兇險，皆抱著拚死一搏的心態對戰無淚，雖失了護眼靈亦紛紛吶喊著手持刀劍刺向無淚。

不曾丟失護眼神的幾位直接遁了水，從河底突破。

毫無懸念，忘川河水之上，凡是被無淚看過一眼的妖魔鬼怪，皆毫無形象顧慮，雙手抱頭得撕心裂肺，喊得似乎沒了力氣，稀裏嘩啦墜河底，藏匿於河底的河妖魚怪及水鬼群地聚攏過來，將食撕碎片，分而食之。

而那些從河底突破的妖魔顯然沒那麽幸運，他們不懂，河底更為兇險。

除了修為低級的河妖魚怪水鬼，河底下還住著無淚的鄰居，千手觀音。

果然，不出半柱香，河麵再次起了層層波瀾，一頭紅的巨型章魚揮舞著膩的手將四個遁水的妖魔卷了上來。

千手觀音炫耀般的將紅的手向半空，被它玩般卷來卷去的四軀已聳拉了腦袋奄奄一息。

千手觀音似乎有些不滿，甕聲甕氣對無淚道：“多年才出這樣一批前來送死的蠢貨，你就不能可憐可憐我這個老鄰居，那麽多新鮮都送了小河妖，隻留這幾個新鮮貨給我。”∞思∞兔∞網∞文∞檔∞共∞∞與∞在∞線∞閱∞讀∞

無淚九個腦袋搖搖晃晃，九張口一起翕，悶雷般低沉的嗓音回應，“難道這四個不夠你撕麽？”

紅的手用力拍打了幾下河麵，“不夠……”倏然，千手觀音紅的眼珠子轉移到淩空飛在無淚後的一位玄道人上，“呀，還有一個，了魔的道人，老鄰居這個留給小音音可好。”

無淚似乎懶得回應它，九條脖子彎彎曲曲繞向同一個方向，九個腦袋千隻眼睛直盯著河麵上僅剩的那位玄道人。

此人乃是個瞎子，周暗藍流護，修為頗深。

無淚將腦袋湊上前去，離得最近的一顆腦袋在對方淩空的周圍環繞一圈，“真是難得，你算是這群蠢貨中稍微不蠢的一位，報上名來。”

衫襤褸的道人方要張口，千手觀音搶先道：“不要理它。”

玄道人將浮塵瀟灑一揚，未曾領對方的，口氣沉冷地回複無淚，“戮心道人殺千屠。”

觀音揮舞著手，“名字拉風，不過你是最蠢的一個。”

道人不明其意，眼皮雖黏在一起，耳朵了，循著聲源，偏頭向千手觀音的方位。

突然他整個莫名僵起來，護的流驟然消失，從頭到腳又麻又痛，五髒六腑像是燒灼般煎熬，須臾間，腳下燃起一簇簇火苗，火匍匐而上～過他每一寸，刺鼻的燒焦味蔓延開時，千手觀音揚了揚紅黏膩的手，似打招呼一般對他道：“都提醒過你不要理他，你偏不聽，無淚這老家夥負萬世詛咒，看一眼陷瘋魔，答一句邪火燒哈哈哈哈哈……”

伴著千手觀音桀桀怪笑聲，玄道人的一顆腦袋已被燃火球，他用盡平生力氣探出被燒得焦黑的骷髏手臂，五個手骨彎曲地指向近在咫尺的幽冥當鋪，似乎死不瞑目，最後啊的一聲慘跌河水，下遊了群的水怪，剎那間，被分食幹淨，骨髓亦不剩。

瞳姬自簷角輕輕落在幽冥當鋪的石階前，臉上一貫的冷漠，似乎早就料到是如此結局。

幽冥當鋪的大當家不是那麽好當的。

無淚的九隻頭對著河麵旋轉察視一番，未有活口，任務完，不發一言，遁河底。

千手觀音有些場，往幽冥當鋪方向遊了遊，見秋暮一直站在當鋪門口，悄悄出一隻手探過去。

秋暮眼疾快，堪堪躲過。

生平最惡心膩膩乎乎的東西，何況這章魚長得實在寒磣，手上堆滿了大小不一的紅疙瘩，看一眼，神衰竭。

觀音將一隻手搭在門口的雕欄上，“別張，隻是握個手。”

說著又將手過去。

秋暮三步並一步跳到瞳姬後。

鮮紅手挨上瞳姬衫的那一瞬，對方一雙寒眸瞥過去，“不嫌自己手多的話就滾回去。”

千手觀音彎彎曲曲地收回手，似乎為了發泄心中握手失敗的憤懣，使勁勒了勒卷在其餘手中的妖魔，一陣慘烈的喊聲響徹水麵……

它遁水前委屈地嘟囔一聲，“脾氣都不好。”

方才熙熙攘攘的忘川河瞬間恢複平靜，瞳姬轉離去前吩咐遊在當鋪周圍的河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