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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門宰相》 第五十七章 神童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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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香開考。

章越已將墨研好,但沒有著急提筆書寫。

他要先將卷子看一遍,他這一次報得五經分別是《易經》,《書經》,《詩經》,《儀禮》,《周禮》。

他要先拿到卷子看一遍,題目有無拿錯,否則寫了半天就白答了。

章越如此一來是謹慎,二來也是擔心趙押司調換考卷。

但章越看了一遍,確實無誤正是這五經,以及必考的《論語》,《孝經》。每經帖書二十帖,墨義十條,合起來就是一百四十帖,七十條墨義。

章越飛快地下筆,偶爾有到沒有把握的地方即停頓一二,跳到下一題再寫,至于墨義也是如此。

其實也是如此,平日書背得再,但總是有邊邊角角的地方,你覺得自己已經全會了,但到了臨試的時候,總會到一二道題目沒有把握。

章越正是如此,但經里沒有把握的地方只有一如此。

至于墨義上,章越可以用自己的話來解釋這一段經文,但也可完全按照注疏來解答。用自己的話來解答,考會有一個對與不對的判斷,但完全用注疏則不必擔心,可問題是要將注疏背得一字不錯。

章越提筆答題時,忽而眼皮一抬即見到一名廂兵鬼鬼祟祟地朝自己卷子看來,接到自己目的一剎那即心虛地轉過頭。

章越不繼續下筆寫題,片刻后又見這名廂兵與一名公吏說悄悄話。

章越對于五經已背得是滾瓜爛,這些經題目閉著眼睛都能寫出答案來。至于墨義也難不倒他,全程按照注釋書之。

卷子送上去以十道取七之率,斷然沒有落榜的風險,但問題是他擔心卷子不到考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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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還有一個落榜的風險。

章越轉頭看去,但見不經義科的幾名考生也是下筆如飛答得飛快。

章越想起,浦城可是科舉大縣,通九經者肯定不,若其他考生也是十道通九道,那麼自己通七道也不一定穩錄。

章越聽過后世‘多拿一分,干掉千人’之說,故而不能滿足十道通九通七,還需全對。

想到這里,前面已有廂兵端著熱姜茶一一送給考生們。

這個時候春風甚寒,能有一碗熱姜茶下肚是極為舒服的。幾名士子接到茶水即迫不及待地喝了起來。

章越看了一眼,但見端茶的廂兵是個生臉,自己也沒多留神。

直到對方端至面前時,章越下意識地將卷子往案下一收,萬一有人‘不小心’將姜茶打翻弄自己的卷子,那麼自己可就白忙了。

那廂兵見章越如此警覺笑了一聲道:“小人,喝杯姜茶暖暖子,要趁熱喝。”

章越點了點頭讓他將姜茶放在自己案邊。

等對方走后,章越方拿起卷子繼續答題。章越倒是子不冷,又筆疾書了一陣,覺得口有些了,這才端起姜茶來。

當章越端起茶碗正邊時,飛快地看了一眼旁走的幾個廂兵,果真有兩人都切地看著自己。

章越見此笑了笑,將姜湯往檐下一潑故意道:“什麼茶湯如此難喝?”

幾名廂兵不由臉一變。

一人上前笑道:“小人許是放久了冷了些,我讓人再端一碗來。”

“不必了,還是端給押司喝吧!”章越斥了一句,但見對方臉上已是蒼白,“小人說笑了,哪里來得押司。”

章越不理會他繼續答題。

一旁角落里兩名胥吏,此刻正看著這里,見章越不喝姜茶,不由罵道:“此子竟如此,真小看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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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道:“那如何是好,押司問罪你我怎辦?”

那人道:“你放心,我還有最后一手。”

章越對此并不介懷,若因此怒分心而影響了答題就太不值當了。章越明白等閑的打擊報復本傷不了趙押司的筋骨,故而對于趙押司這樣的人最好報復就是自己考得好。

自己考得越好,對趙押司這樣的人打臉就打得越狠。

什麼是功名,為何說千軍萬馬過獨木橋?

功名不會從天上掉下來,而是要考自己一筆一劃地博來。

章越想到這里,全卷已是寫完,除了一兩個地方沒有把握外,基本可以說是穩了。這帖經墨義都是客觀題,自己一目了然,考完了心底就有數了。

章越一看左右經生們都已在答最后的題目了,也有人正在審最后一遍,有無錯,修改措辭。

但章越此刻卻忽然從席上站起,左右的目都投向了他。

這名胥吏突地意識到什麼,正上前要攔,章越已是邁出步子。

但見章越走得不慢也不快,自有讀書人的從容,但不知為何幾名廂兵倉皇失措,要阻攔時已是慢了一步。錯之間,章越閃開了一個迎面撲來廂兵,直接踏至堂前。

“來不及了。”胥吏跺足。

迎著眾人驚訝的目,章越快步走至堂前向高坐堂上的縣令一揖道:“學生章越已是答完,還請相公閱卷。”

下面答卷的進士科考生一陣嗡,有考生請求考親試的規矩麼?

縣令坐在那,面對這不合常規的一幕,臉上自是不悅。

縣令心道,章越?那不是這個讓自己親自結的人嗎?果真有些狂妄自大。

“進前來!”

縣令聲音冷淡,而當章越將卷子放到縣令案前的一刻,那名胥吏幾乎要昏倒了,卷子已在縣令手中,他也就沒法子手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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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令看了章越一眼,倒覺得有些眼,但一時又記不得他在哪里見過。

“好字!”

縣令先是點了點頭,又看卷子沒有半個墨點,一涂抹都沒有,不說對還不是不對,這樣的卷子看得就是舒服。

縣令是個有雅癖的人,最厭倦任何不整不潔的地方。章越這卷子完全可以他的眼。

但一名經士卷子有什麼好看的?縣令乃進士科出,對于死記背的經士自是有優越

“胡教授你來審!”

縣令將卷子遞給了縣學胡教授。經士的卷子是他出的,自有審閱之責。

縣令又看向章越道:“本似哪次見過……是了那日在……”

章越心道終于想起來了:“那日學生與師兄……”

縣令擺了擺手笑道:“既是認識本,為何保書無法結,不找本,卻去找了伯益先生出面?”

章越聽出縣令口氣中的責備,低頭道:“學生知錯。”

縣令看似寬厚地笑道:“無妨,無妨,只是本給你兩個時辰答卷,你卻只用了一個時辰,難道是嫌本給得太足太寬裕了?”

“學生不敢。”

縣令笑道:“才華橫溢,自是有傲氣,本省得。你既提前卷,看來是要本親試于你,那本不試其他,就試你詩才。”

章越聞言道:“學生只學經義,不通詩賦。”

下面進士考生也是抬起頭心道,這不是刁難人嗎?

經士考詩賦從未聽過。

“不通詩賦如何被州學知曉?”縣令臉一沉微責道:“你既有才,怎又謙虛,眼下本縣策問于你,又推說不知?”

說到這里縣令笑著溫言道:“你莫要推辭,年人是要韜養晦,稍鋒芒則個也可。你是伯益先生高足,怎會說不習詩呢?”

章越抬頭看向了縣令,平靜地問道:“不知令君要試什麼詩?”

怎麼還真敢作詩?

縣令微微笑道:“你既自持有才,以神自居,那就以神二字為題!本也不刁難你,你是經生,不以詩賦為難你,詩可出韻,也借著一二句古人之詞來。”

章越點點頭徑直案前道:“相公既言學生有才,那麼學生也不敢再謙,請給筆墨。”

公吏見了已是笑了:“此子完了,先得罪了趙押司,又得罪了令君豈有好日子過。”

另一人道:“是啊,令君必須為難此子,否則趙押司的面往哪里擺。”

章越此刻已提筆蘸墨,于是紙上落筆。

縣令在旁但見詩首寫著‘神詩’三個字心道,此子還真敢以神名作,大言不慚。

……

章越提筆寫下神詩三個字時,確實想到的是汪殊的那首膾炙人口的神詩,但心道此舉說來說去也是剽竊古人之詞。

自己讀書也有近一年了,雖學的是經義,但詩文也讀了些。不如今日一試,寫得不好是不好,但至是自己的詩。

想起這里,章越中涌起一讀書人的傲氣,想到這里此氣注于筆尖。

章越平靜地寫完,抬起頭看了一眼縣令然后問了句:“學生這詩可以相公之眼嗎?”

縣令取詩自讀道:“自懷大晏才,何須富貴詩。平生豪俠氣,不盡古人詞。”

縣令心道,詩是一般,句子也不通順,但以詩言志,是可以看出一個人的志氣度量的!

我似有些看輕此子了。

縣令向一旁學正問道:“胡教授,此子經義通否?”

一旁胡教授向縣令作揖道:“回稟恩相,全通!”

“全通?”

胡教授道:“回稟恩相確實全通。”

章越已是攥進了拳頭,本以為會錯個一二字,但沒料到卻是全通。自己寒窗苦讀所來,不就是為了這一句全通嗎?

縣令復看向章越正待言語,這時候外頭一名兵丁前來飛報:“啟稟相公,今科省試名次已出!”

“什麼?”縣令神

而全場士子亦是震

今科春榜已開!不知誰可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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