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里有錢是什麼覺!
那就是滿滿的安全啊,那是一種毫不慌的覺。
雖說汴京居大不易,但節省著用,這錢可以用到年末了。
章越揣好了一沉甸甸地錢返回客店,正準備帶著黃好義,唐九到哪里浪一浪!
章越走到保康門街沒多遠,這時候即見一行人攔在自己面前。
章越下意識捂住兜里的錢再看向對方,不由道:“老都管!”
章越吃了一驚,對方不是別人,正是章俞與自己二姨家的老都管,當初懷疑自己是依仗了章惇的名氣才考上縣學的人。
這樣的人,章越偶爾夢里還夢到過幾次,那是恨得牙的。
不過看著對方人多勢眾的樣子,章越滿臉是笑,作禮道:“這不是老都管麼?幸會,幸會。”
老都管也是滿臉笑容地道:“三郎君千里迢迢來了汴京,也不與家里知會一聲,實在教人好是失。”
章越笑道:“事忙,事忙,過兩日再去拜會,還老都管通稟一聲。”
章越走,卻見幾個人高馬大的家丁橫一攔。
“這是何意?”
老都管皮笑不笑地道:“三郎來了汴京,卻連叔父,嬸嬸及親兄長一面都不見,這傳出去是要落個不敬不悌的名聲。咱們宦人家名聲比命還重要,如今湊巧見三郎君了,自是接你過府一趟。請三郎恕小人不恭了。”
說完幾個壯漢不容章越分說,強行將他押上了一輛馬車。
章越坐上馬車后,兩名大漢一左一右地挾持著,而老都管則坐在他對面盯著他。
章越勉強地笑了笑道:“這馬車還寬敞的。”
老都管哈哈一笑道:“三郎君真是聰明人,我本還以為要多費番口舌呢。”
章越笑道:“哪里話,老都管走過橋比我走過的路還多,我只是要聽你吩咐的。”
當即馬車行駛起來。
車簾子外是汴京繁華的街市,章越左右都是大漢,沒法回顧,只好看著老都管的一張老臉。雖恨不得一腳踩在他的臉上,但章越還是出了些許笑容。
老都管笑著道:“三郎君,是知分寸的郎君,令小人想起了年時候。有幾句話或許三郎君不想聽,但小人還是要說一說。”
“老都管請講!”
老都管道:“小人在浦城長大,自小家里窮,我不賣為奴就要死弟弟,故而六歲那年小人蒙郎主收容,活了一條命。小人從此曉得一個道理,一個地方活不下去,你不死別人得死,與其如此不如換個地方,樹挪死人挪活。”
“到了郎主家里即便是奴仆也有飯吃,也有穿,總算不用為明日吃什麼,會不會被死發愁了。但院子里仆人不止小人一個。小人這邊待那些與我差不多大仆甚好,那邊也想著報答郎主的活命之恩。”
“但是那些人不領,你討好郎主嘛,就要被其他人打,給你使小絆子,你若不討好,那麼院子里也容不下你。沒多久我就學會了逢高踩低,你若對人個個都是一般良善,就連狗也容不得你。要不要良善不良善還得看人。”
聽到這里章越臉上笑容已沒有了,反而道:“老都管繼續說。”
對方笑了笑道:“后來小人被郎主賞識,了府里的都管。府里喜歡小人的人不,不喜歡小人的人也不好。但小人在府里辦事,從來不看喜歡不喜歡人。因為你喜歡的人,有一日會與你翻臉,不喜歡的人有一日反而與你比親兄弟還親,這其間都離不開利害二字。不計利害,始終如一的人,有沒有?”
章越聽到這里,心底有些掙扎。
卻見老都管笑了笑道:“有的。但是老奴活了大半輩子,都快土的人了,至今也沒見過一個。”
章越聽老都管說話,頓時覺得有些耳目一新不由道:“老都管這番見識,比朝中許多大臣還高啊!”
老都管須笑了笑道:“讓三郎君見笑了。這些話本來都爛在肚子里的,但誰我與三郎君一見如故呢。”
“做人不要太清楚,人在天下行走,哪能不委屈呢?斗氣快意一時,但久了就會后悔了。如今這世道,人生下若早一日明白何為伏低作小,將禮義廉恥拋在一邊,路就早一日走得順暢。”
“只恨太多人將仁義道德放在邊,等到路走錯了,人已蹉跎半生了,想回頭時已經晚了。可惜這些人年輕時候就是聽不得真話,非要人哄著才行,如此顢頇之人,小人又何必與他講真話?倒是三郎君是聰明人,小人方才講兩句心底話。”
章越聽完后道:“老都管這番話真是金玉良言,教了。”
章越心道,對方這話仔細品品,真是可以品出許多來。
這時馬車已在一停下,章越但見門外掛著‘章府’二字的匾額,不由心底一松。
老都管看著章越的臉,最后道:“到了地頭了,小人最后再贈三郎君一句話,切莫將人想得太善,想得越善良失越多,倒是將人人都看作小人,這天也就晴了。”
章越復看了老都管一眼,笑著道了句:“會稽愚婦輕買臣,我輩豈是蓬高人!”
“什麼?”
章越笑道:“老都管你說得都對。”
說完章越從馬車上躍下,抖了抖袖子。
沒錯,老都管說得有道理,但只對大部分人而言,對于他則不同。
有的人之所以一輩子如此,就是整日只用功在認識世界上,卻沒有認識自己。
我章越章三郎是何許人也?
上有掛!
此刻章越心底驚恐盡去,一手負后昂首翩然舉步……一時沒有留神,絆了一跤。
章府門檻甚高,大意了!
歐府上。
歐發從歐修的書房離開,返回屋。
吳氏一見即迎了上去道:“怎麼與爹爹談得如此久?”
歐發道:“本談得好好的,結果安定先生登府拜會爹爹。”
“這麼遲了還登府?”
歐發點點頭,有些黯然道:“是啊,先生一直子不好,早有致仕之意,只是怕早走了對不起范相公托付,以及爹爹一番重之意,故而扶疾強留太學。”
“他上之俸錢財除了拿去買藥及些許開支,都取來補太學,太學里的寒門子弟哪個沒他的恩惠,如今他走了,再去哪里找如此好的師長。”
吳氏道:“你在他門下教多年,他走時好好盡一盡心意,也不枉費這一場師生。”
歐發地道:“你真是我的好娘子,我也有此意。”
吳氏道:“你我之間還說這些,是了,爹爹找你說什麼?”
歐發道:“也沒談什麼,就是要我勤勉用功,不要……不要學外面的宦子弟,指恩蔭授,不肯讀書進取。”
吳氏道:“你方才遲疑了片刻,是不是爹爹拿我吳家的例子來告誡你?”
歐發變道:“娘子厲害,果真什麼都瞞不過你。”
吳氏嘆了口氣道:“這也是沒法子的事,你以為我不知道外面坊間如何非議的。說我吳家男兒各個不如子。可是他們知道我吳家嫁宰相府上的幾個妹妹,如今日子過得如何?”
歐發道:“娘子,這婚姻之事,說到底還是在個門當戶對,我不是說你們高攀,但吳家今日的門第還是比韓,呂,龐等還是遜了一籌。”
吳氏看了歐發道:“你的意思,我嫁給你方才門當戶對麼?”
歐發干笑兩聲,岔開話題道:“是了,你知道先生來府見爹爹除了說致仕之事,還提及一人麼?”
“何人?”
“就是章三郎啊!”
“又是他?”吳氏吃了一驚,“好事還是壞事?”
歐發笑了笑道:“先生拿了他考太學時的文章給爹爹過目,你說好事還是壞事?”
“連安定先生也如此重他?他這才來了京師幾日?”吳氏不由有些失神。
尋吳氏又道:“你覺得他如何?”
歐發想了想道:“這才見了一面,不過他乃今科狀元章子平的族兄,還有一事我也是才打聽的,此人的親兄長乃這一次棄旨不肯授的章子厚!”
“啊?就是那個考得不如族侄而棄的章子厚?”
歐發笑道:“是啊,娘子,這子平,子厚何許人也?他們的族人會差到哪里?否則伯益先生,表民先生也不會將他薦給爹爹了。”
“不過爹爹近來太忙了,本待是不見的,但經我與安定先生這麼一說,如今已是下了帖子請他過府一趟。”
“爹爹這就要親自見了?”
吳氏踱步沉思,尋即道:“那章子厚如此無行之人,他的弟弟又好得哪去?是了,你可知他在家婚配否?”
歐發一時愣住道:“這麼許多,我哪知道,娘子你打聽這麼細作什麼?”
“我……”吳氏想了想道,“與你一時也說不清,罷了。”
吳氏此刻不免有些心思萬千,若萬一自己的猜想是真,那麼……
歐發見吳氏在燈下蹙眉沉思的樣子,真是燈下看人,越看越好看,當即忍不住道:“娘子,夜已深沉,咱們就寢吧。”
說完歐發即吹熄了燭火……
黑燈瞎火中卻聽吳氏毫無心地道:“你今日別與我一床!去書房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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