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平日除了讀書專研文章之外,偶爾也學著些投壺,箭之藝。
這也是沒有辦法,平日時間太過于充裕,以至于可以學太多東西。
太學里日常的作息是這樣的,五更鼓后片刻會響第一通鼓。這時候大部分太學生即已是起床了,各自于齋舍里梳洗穿。到了第二通鼓時,即前往廚房取飯,然后各自在齋舍里就食。
因為章越有晝寢的習慣,故而一般要等第二通鼓時才會起床。他梳洗時自有齋舍里的同伴幫忙帶飯回來。
吃完早飯后,若有私試或講習,眾人要去崇化堂,若沒有則在爐亭里自習。
太學一直以來的校風,就是每次公試私試之后,胡瑗和掌儀會于諸生在崇化堂,合奏樂歌至夜方散。
這是太學一直以來的規矩,算是課余放松,這也是勞逸結合。
到了午后,章越則會雷打不地晝寢。同齋的人看得都是佩服,換了別人這樣會被師長怒批。而且章越并非是小睡,一睡就是則一個時辰,多則兩個時辰。
到了晚上除非太學小廚有加餐,章越一般也會在齋舍用晚飯。
不得不說,太學的日子確實清苦。但是章越還算能忍的。
但太學里不是宦子弟或本家境殷實之人哪會吃得了這樣的苦。
故而晚上他們都會尋個借口溜出去。但太學無故不得曠宿,除了安排一名博士每夜尋齋,還有直講室令一名直講值齋登記太學出。
不過胡瑗離去后,太學風氣有所松懈,太學生們為了請假出宿,就屢屢在薄上簽“風”二字。
日后有名太學生了館閣,館閣也有校直宿的規矩。
按規定,三館閣每夜校一人直宿,如果有原因不宿,則虛其夜,被稱為豁宿。按照規矩,豁宿不得超過四天,到第五天就必須館中宿值,如此給了不員可乘之機。凡是要豁宿,館閣相沿例地在值班簿當值人的名位下寫上“腹肚不安,免宿”幾個字,所以館閣夜宿的值班簿,時人相傳稱之為“害肚歷”。
這位太學生出的員也是屢屢簽豁宿,也許是想起了自己在太學時簽‘風’二字外出的經歷。于是將兩件事合在一起,戲稱‘’害肚歷’,可對‘風簿’。
這也是一樁太學時的笑話,眾人時常提及。
比如黃好義太學后‘就一直不好’,經常是‘風’的常客,令直宿的國子監直講都很是疑,這孩子怎地如此?
有一日假日時,黃好義將男裝打扮的玉蓮帶了太學。
太學的規矩是平日不許學生見客,但假日時允許在齋舍見客。可是黃好義竟公然將帶,萬一被告發可是要被開革學籍的,連章越也要被牽連。
章越將黃好義訓斥了一頓,將二人趕出了齋舍。
幸虧黃好義還沒渾到底,聽了章越的訓斥立即帶著玉蓮離開太學。
除了黃好義,齋舍里太學生簽風倒是不,有些是家室在汴京,難以忍太學里枯燥生活。
也有的太學生則是青樓里的常客。
太學生歡迎,這是眾所周知,而且大宋最大的‘紅燈區’就在太學旁。
員公然狎已是風流之事,又何況這些年紀輕輕的太學生們。
太學中有個段子。
有一名學生整日流連于青樓,有一日回家雙疼痛,其母當時按著他的道,我兒讀書良苦,經常深夜讀書,學里缺乏炭薪,故而凍壞了吧。
這名學生聽了當即得無地自容,當下痛下決心再也不去青樓了。
這樣的故事,經常被老生拿來告誡那些去青樓的太學生,勸他們浪子回頭。
不過章越算是無可去,偶爾學累了,也會夜里去到逛逛,有時候逛逛州橋夜市。有次也從那淘來好些壽山石。
章越當時看了不貴,就買了許多。
平日學累了,就刻幾塊印章。
反正章越就是時間多,睡后還有六個時辰可供揮霍。
什麼也都學著些,除了文章書法之道,還有箭,投壺,以及篆刻印章都在他的學習范圍之。
反正每日那麼多時間,只是讀書也是夠辛苦的,多幾個課余好也是不錯。學習其他技藝,就將技能點全部點上就是。
“三郎,又在刻章?”
章越抬頭見是齋長劉幾,起道:“是啊,齋長有什麼貴事?”
章越隔個兩三日就會刻一個印章,如今不知不覺已是刻了十幾個印章在手中。為齋長劉幾自是知道章越刻章之事。
劉幾笑道:“三郎,我看你刻章極好。”
“齋長這話不敢當。”
劉幾道:“不是虛言,這坊里刻出的印章雖好,但帶著匠氣,一橫一劃都木訥極了。倒是三郎你不僅篆書極好,還將書法融刻章之。”
“齋長有什麼話不妨直說……”章越笑道。
劉幾笑道:“果然瞞不過三郎,是這般,知書學的楊直講知曉吧!他喜歡你的刻章……”
“楊直講?”
章越自是知道什麼人?對方名為楊南仲,如今教授國子監書學。
有人云當今小篆名家,天下唯有邵不疑、楊南仲、章友直。
當初宋仁宗就是請章友直,楊南仲數人雕刻二石經,可知二人書法都是當世一流。而這石經如今正置于太學之中。
按道理來說,章友直與楊南仲應該不錯。但事實上章越跟隨章友直多年卻一句也沒從對方口中聽到楊南仲的名字。
劉幾見章越猶豫不由問道:“有什麼難麼?”
章越想了想道:“倒不是難。若是楊直講要刻章,我這正好有一枚,就贈給齋長。齋長自己置,但若在楊直講面前切莫說是我送的。”
劉幾略一尋思即是會意道:“三郎放心,我定不對外說你贈的。”
章越取了一章給劉幾。
“三郎,真是夠朋友。”
章越笑了笑,自己白日晝寢,聞鼓不起床等事都是劉幾替自己遮掩著,兩塊刻章除了費了些功夫,卻也不值幾個錢。
劉幾取出一袋錢來道:“三郎,些許心意還請收下。”
章越推辭道:“同窗之間講這些作什麼,不收。”
劉幾見章越堅決推辭,也沒有再送。
次日劉幾又來到齋舍,贈給了章越一件新袍子笑道:“三郎,此件袍子于我有些短了,也懶得改了,見三郎裳舊了,正好贈給你了。”
章越見劉幾其意甚誠,先是問道:“昨日那印章,楊直講以為如何?”
劉幾哈哈地笑道:“楊直講很是喜歡,他言如此巧之,實在難得。”
章越笑道:“好說,若是楊直講再托你,齋長就吩咐一聲,我三五日刻來就是。”
劉幾笑道:“那真是要多謝三郎。”
章越這才收下袍子道:“不敢當,國子監解試在即,我就在此先預賀齋長。”
劉幾聞言大笑,自信道:“借三郎吉言了。”
過了些日子國子監解試,開封府解試都是開考。
當今家可謂恩德廣施。
范仲淹變法一直言‘冗’之弊,但家這幾年反而是大開封之弊。
不僅蔭無數,而且兩年一次開貢舉,這一科更是將進士名額從三百九十多人,升至五百多人。
朝廷負擔如何不管,反正讀書人是高興的。
劉幾改名之后,不出意料地考了國子監解試第二名。
章越對此倒是平靜,但接下來的消息卻令他極不淡定了。
因為開封府解試第一名居然是……章惇。
府元!
要知道各路解試第一稱為解元,唯獨開封府解試第一名則稱為府元。
開封府府元意味著什麼?
明年進士名額是如此分配的,開封府進士二百一十人,國子監進士一百人,禮部進士兩百人。
還沒聽說開封府府元還沒聽過省試落榜的,而且府元是進士頭甲的常客。
當章越聽聞章惇得中開封府府元時,著實百集。
太學后的日子,他幾乎已忘了這個兄長,甚至同窗們一時也無人在自己面前提及章惇,章衡的名字。
但章惇得中開封府府元后,所有人再度想起了章越。
“三郎,你們章氏真是了得,去年狀元是章子平,今年開封府府元又是章子厚。真是每年的風都被你們章家占去了。”
“章子厚實在了得,去年棄榜,我還曾譏笑一二,如今看來我真是目短淺了,似他如此人考中進士直如探囊取。”
“三郎,你到底識不識得子平子厚啊!好歹也替我等引薦一二。”
章越心道,明明是人家得了府元,你們來恭喜我干什麼?
章越倒是沒什麼言語,笑笑即過,半句不提與二人關系,眾人也是說過即罷了。
這日吳安持也道:“恭喜三郎了。你們章氏又要添一名進士了。”
章越笑道:“多謝二郎君,說實話此事也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吳安持笑道:“有什麼意外不意外,后日我吳府宴集,吾兄也會請子平子厚登門,到時大家好好坐下來說話。”
吳安持對己的言語原先是客氣居多,如今聽聞章惇中了進士,倒是熱了些。
只是章越面上在笑,心底卻在想,后天自己到底是去吳府呢?還是索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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