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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門宰相》 兩百零四章 成功

元夕夜后。

熱鬧不散,家先后駕臨五岳觀,玉清宮游玩。

又熱鬧了幾日后,終于收燈。

汴京百姓則先后出都探春,又是一番熱鬧。

京師以南有玉仙觀,王太尉園等去,城東則有門外快活林,臍陂,獨樂岡,硯臺,蜘蛛樓,麥家園等去

州北則有李駙馬園。

州西過了金明池后可玩之就更多了。

大抵都城左近.皆是園圃.百里之.并無閴地。

在眾人探春時,正是各州縣太學生們被推舉京之時,也是眾太學生準備國子監八月解試時。

屈指算來不過半年

為齋長的章越本打算在水牌上畫了類似于‘距離高考還有多天的倒計時牌’。但經同窗們反應,每日面對這樣的牌子力太大還是算了。

章越明白,太學生們確實比高三學生力大。

高三學生可以下一年復讀,太學生最等兩年,甚至有時候長得還要五年。或許就是暗中期盼咱大宋家立馬崩了,因為新皇登基后就會開恩科。

一場解試不第就要等兩三年,人生又有多個兩三年可耗呢?

如今天氣暖和了,章越仍是每日堅持出太學晨跑。

這已為了章越的習慣。

章越跑了一趟,正要回太學,卻在太學旁的期集院里到了一個人。

對方穿著青袍,后跟著數名擔著行李隨從,四五名公吏逢迎在旁。

“子平師兄!”章越大聲喚。

對方轉過頭來笑道:“是,三郎啊!”

沒錯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章衡章子平。

章越上前打了問詢道:“子平師兄何時回京的?”

章衡笑道:“吾已于湖州任滿,如今為朝廷召回進京述職再派新命,如今就住在朝集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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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越心道,真是快啊,章衡中狀元的事仿佛還在昨天呢。

沒料到他任都滿三年了。

宋朝制一年一考,三年一任。不過以京朝出任地方的,除了監司為三年一任外,其余都是兩年一任。

章衡這作了不過兩年,畢竟是狀元公至地方任只是過個履歷,最后還是要回中樞來,授予館職的。

章越笑道:“不意子平師兄已是任滿,以后我得空要時時拜會了”

章衡笑道:“那是當然,今日正好有暇,三郎到舍下坐坐吧。”

章越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當即章越跟隨章衡走進了朝集院。

這朝集院就相當于唐朝的進奏院,是咸四年時,朝廷為免員代還時,住于旅社中影響朝廷形象,故而建立的舍。

不過據章越所知,員住朝集院后到的約束其實頗多。

因此很多員來京時都悄悄來此,先藏匿于親戚故舊的家中,先派人打探消息,或者是打點疏通關系,等到事都辦妥了,再報至閣門等候家召見。

章越與章衡座后。

章衡自述進京之后,立即先去閣門報到,然后由閣門知會朝集院,再由開封府的人馬迎接住朝集院。

章越聽了心道,不對啊,你這一來京就去門報道等候天子召見,期間也沒有打點疏通關系,奏對之后,很可能派不到好職。

至于朝集院后就難了,一切出都要由開封府士兵隨從,除了廟堂省部銓曹廳這幾個人地方外,哪里都不準去。

不過幸虧可以會客,只是必須登錄名字。

這一切當然都是為了防止員們在京跑,也防止他們利用在京這段時間結黨營私。

所以很多員都學了,先進京打點完關系了,再住朝集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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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章衡顯然并無此心機,一切按照正常手續走。

章越在章衡舍坐下,章衡看著章越笑道:“方才見了飛奔了一段路,是作何?”

章越道:“我太學后,每日晨起都跑個數里,甚至十數里。就和當初師兄在晝錦堂時箭健之意相同。”

章衡大笑道:“是如此,不過飛奔后易生汗,汗風寒,倒是不如箭。”

章越心道,對啊,這也是為何過去讀書人不推崇跑步鍛煉的緣故。這一跑步就要流汗。古人又沒條件經常洗澡,至于服能十幾天一換就不錯了。

不過章越自太學后,還是本著后世的習慣。經常沐浴或備了好些裳更

當即章衡拿自己裳讓章越換下。

章越稱謝后道:“師兄說得是,我也有野蠻其魄,文明其神的意思。畢竟讀書就似登山,沒有一個好的絕不的。”

章衡聽了笑道:“野蠻其魄,文明其神,倒似第一次聽說。”

章越笑道:“我也是每日跑著跑著,越來越是喜歡,也不知跑了幾里,反正就是今日這個街口,明日那個巷口。”

“一次比一次稍遠一些就好,跑時也覺得辛苦,可最后抵達時,心底就會生出就之意。”

“師兄,你知這覺是什麼?就是每次跑至所力及之,似趨于登仙之。”

章衡笑著道:“登仙之,三郎越說越有意思,你其中是要說個何等道理呢?”

章越道:“是的師兄,這也是心想事,也是我最認同于我之時。每到這時我平日讀書時的患得患失都沒有,說白了就是不會自己與自己相斗。”

章衡點點頭道:“是有這個道理。讀書如登峰,人生之長路未嘗不是如此。此峰來那峰高,一峰又一峰,但你登峰造極之時,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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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越道:“就是自己最趨于道的一刻。”

章衡笑道:“三郎說得是,我中了狀元后,其實其喜悅之并非多久,最要是那等會當凌絕頂的釋然和通。”

“吾為狀元,即天下讀書人最了得那一人,在這一刻你可以拋開什麼用之道,不必追尋道在哪里,因為我已與道已合二為一,換而言之我就是道。”

“我就是道時,即可忘我,無我。到了那一刻時,吾再對其他之事,心境即更坦然平和,事游刃有余,不懷疑自己。”

“這就是禪宗所言的‘得道’。從古至今得道有兩等途徑,一等就是自悟,所謂的明心見,這也是很多禪宗修煉的法門。”

“但還有一等作帝王將相,讀書人中狀元,說來即是事功一步一步走來,最后攀至頂峰看到了山腳下的人從沒看到的風景。故而亦為得道之人。三郎我這番話的意思你明白了麼?”

章越點點頭。

章衡這是勉勵自己啊。

如何得道?

一等是作到明心見,真正完全了解了自我。

還有一等則是登峰造極。當你爬上了最高峰后,那就是‘山登絕頂我為峰’,你就是無限或最接近道的那個人。

這也就是高峰驗。

作到任何行業第一人的地位。這時候是這個人最完地自我實現的時候,這時候你就是最完的自己,看事看會更加的通敏銳,并克服了以往許多負面的緒。

自己主宰于自己,主宰于行業。

說白了就是追求功。

不斷的功,最后獲得最大的功,會使人不斷地肯定自己,慢慢有著胎換骨的變化,完全肯定自己時,即是自我實現的時候,心可不外界規則的左右,這就是得道。

沒有經過功,能夠看明白一切事的人,那是出世哲學追求的境界。

前者做起來艱難,能夠得道的人太,同時最大的功是什麼也無從定義。

后者做起來容易,但能夠得道的人,據禪宗的說法還是不的。

但章越經章衡的一席話后明白,他要自己走功之路。

章越不由問道:“那麼子平師兄,你中了狀元即得道了麼?”

章衡搖了搖頭笑道:“不然也,其實同科士子中,論才我并非最好的那個。平心而論,我終歸還是不如你二哥。”

章越沒料到章衡與章惇斗了這麼久,最后還是承認章惇勝過自己一籌。

章衡道:“當初你初族學,我即覺得你相貌頗似子厚,后得知你是子厚的弟弟,這才釋然。但如今我見了你……我更覺得你的才未必弱于子厚。”

章越聽了沒信心地道:“子平師兄是真心話麼?”

章衡笑著道:“你與你二兄的事,我聽說了些。這其中曲直終歸是家事,我不好置評。若你要爭一口氣,站得比他更高就是!”

章越道:“師兄說得是,我不會作無謂之爭。”

章衡道:“嘉祐二年那榜我是狀元,嘉祐四年那榜你兄長得了第五,如今嘉祐六年到你了,汝當起也。”

章衡看了章越一眼,還有一件事他沒有告訴他。

族里的章之得罪了蔡襄,如今正醞釀著一件大案。他為章之的子弟肯定是要為他出頭的,到時候不知章越是否卷其中。

當日章越從章衡那回到了齋舍。

他當晚他在夢中想了一夜,于原來在夢中讀書的地方提了兩個字‘發解’,但想了想又覺得沒志氣,于是改為‘進士’,最后又想了想改為‘省元’,再之后又想了想改為‘狀元’。

說來也是可笑。

到了次日,章越睡醒之后一看房頂卻是嚇了一跳。

不知是誰,竟是房梁上寫了‘狀元’二字!

這莫非是見了鬼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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