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進的安排妥當，眾人都是贊同，劉勇這才沉住氣，指著邊上那矮個瘦子說道：「大哥，這個就是滾地雷雷子，當年和大哥你手那個，以後傳信就讓他來做，雷子，快給大哥問好。」

那個出言挑釁的矮個子很壯實，趙進現在還有印象，現在卻大變樣了，看著雙目無神，臉蠟黃，瘦小枯乾的樣子，比民強不了多，神也沒了從前的活潑，很是畏。

趙進正在想，那雷子已經跪了下來，磕頭說道：「小的雷財，見過大哥。」

自己兄弟們在一起，最鄭重的也不過是抱拳作揖，這雷財和大家也有一面之緣，沒想到骨頭這麼，趙進表還好，其他人臉上不自主的流出鄙夷神。

「雷子不容易，三年前跟著爹媽回鄉，半路上全家人染了疫病，死的只剩他一個，回城后沒個著落，年紀又小，連個活計都找不到，只有我一直補，可我這裡也不富裕，他活的太難，總算天可憐見，熬到了這個時候，今後日子就好過了。」劉勇邊上慨說道。

儘管幾句話說完，可趙進卻能聽出來，這雷財這幾年恐怕一直在掙扎求生，他們夥伴們食無憂，覺不到徐州城的窮苦和破敗，今天卻看到了直觀的例子。

趙進上前一步，手把雷財拽了起來，捶他的口一下，笑著說道：「當年你招惹我的時候可沒這麼孬種，直起腰，在自己人面前用不著這樣。」

雷財沒想到趙進這個態度，一時間有點手足無措，趙進笑著拍拍他，然後掏出銀子遞給劉勇說道：「給雷子換服，吃點好的，既然自己人做事，那吃用花銷上都別虧待，錢不夠找我來要。」

劉勇用力點點頭，答應說道：「我這裡夠，我這裡夠。」

愣愣站在邊上的雷財突然跪下，在那裡大哭出聲，劉勇靠過去想要安，卻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是拍著肩膀。

等劉勇帶著雷財離開，大家心都有些沉重，鎖上院門出來，趙進笑著叮囑了句：「現在做這些，免不得打打殺殺的，而且會被人覺得是歪門邪道，咱們各家的長輩都是消息靈通的，你們回去也沒必要瞞什麼，有什麼就說什麼，如果覺得怕被責罵，就朝著我上推。」

大家鬨笑，紛紛答應，這一件件事做下來，其實最麻煩的是殺人那次，不過各家家長也都有些和尋常人家想的不一樣，所以大家還能聚在一起，但趙進也擔心一件事，如果各家怕孩子惹禍，不讓孩子出門，對於趙進來說可是大損失，這些朋友現在各有長，都能幫上很大的忙。

趙進和朋友們收拾完畢，約了明日這裡見面，然後散掉，他父親趙振堂卻還沒到回家的時候，正在捕房裡閑坐。

徐州城案子不，但在編捕快們卻不怎麼忙，因為小事都有下面的白役做公的去忙碌，他們抓總就可以。

兼劊子手的趙振堂在捕隊的地位不低，除了總捕頭陳武之外，別人沒資格下令，所以想忙就忙，不想忙就清閑。

捕房裡三兩堆的閑聊，趙振堂卻坐在角落裡喝茶，旁邊爐子上滾著水，隨時沖泡，正悠閑的時候，看到前面捕快們紛紛站起打招呼，卻是總捕頭陳武過來了。

陳武和陳昇看著就跟一個模子出來似的，都是胖大漢子，白凈的很，走到趙振堂跟前，趙振堂也要站起，卻被陳武擺擺手示意不必。

後面有捕快討好的搬了凳子過來，陳武坐下后，示意其他人離遠點，捕快們都是笑著散開，轉頭都小聲議論：「趙大刀和陳頭的關係越來越近了，這兒子關係好，老子的關係也跟著親近..。。」

「你還有心思喝茶？」陳武坐下開門見山的說道。

趙振堂在陳武面前放了個茶碗，倒滿茶水后，笑著說道：「為啥沒心思，現在天下太平，城也沒什麼案子。」

陳武端起茶碗吹了吹，沒好氣的說道：「打馬虎眼，你那小子快要翻天了，也不知道他哪來那麼大的膽子，居然吞了銅頭那一片的產業，惹的刑房老李和我好一頓抱怨。」

「他抱怨什麼，我兒子已經多給他一了，上午還和我拍脯，說有事儘管找他。」趙振堂笑著說道。

陳武搖搖頭，神放嚴肅了些，開口說道：「還不是你教的，老趙，銅頭算不得什麼，不過城南一灘渾水，各牽扯不清，吞了銅頭，方方面面都會找麻煩，你就這麼放心嗎？」

趙振堂也坐正，沉聲說道：「陳頭，我說這些我沒教過他，我也沒讓他幹什麼，你信不信？」

看到趙振堂說的認真，陳武一愣，趙振堂繼續說道：「城南那邊跟六房和衛所的人關係近，一向不怎麼理會我們捕房，收拾收拾也應該，不過要不在這個，現在世道越來越不安寧，咱們才這個年紀，還要在捕房裡做好多年，他們一時間接不了這個位置，我覺得與其讓他們憋在家裡，不如讓他們去世面上滾滾看看，算是個歷練。」

陳武本來已經把茶杯端了起來，聽到趙振堂這番話后，手在半空中停住，瞇著眼睛看了會，才笑著開口說道：「這些話是你說的，還是你死去的那個兄弟說的？」

沒等趙振堂回答，陳武抿了口茶，放下茶杯說道：「歷練歸歷練，總要有個份，除了王家那個小爺和董家那孩子，其他人都要補個白役做公的份！」

趙振堂笑著給陳武重新斟滿了茶，兩個人都沒繼續說話。

晚上到家，趙進看到自己母親滿臉擔心，知道是因為沒有回來吃午飯，而木淑蘭則笑瞇瞇的幫著做飯做菜，早晨的小脾氣已經不見。

趙振堂按時回家吃晚飯，趙進一直想著自己父親會說些什麼，沒想到趙振堂就和什麼都沒發生一樣，一切照常，只是在吃完晚飯的時候說了句：「一定要小心點，這事沒完。」

臨睡前，趙進注意到趙振堂把空碗放在院門和屋門后，一推門就會有響，從前放在外面的鬼頭刀也被拿進屋子裡來，趙進知道這是在戒備夜襲，難道那幫江湖人敢襲擊差？

雖說那些評話故事裡，江湖豪俠高來高走，殺好似殺狗，可實際上，江湖人本不敢招惹和衙門有關的人，正因為有這個自信，趙進才放心大膽住在家裡，覺得不會給家裡帶來麻煩，現在看，自己把事想的簡單了。

趙進把短刀放在枕頭下，這一夜他都沒有睡好，不過一直到第二天早晨，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照舊晨跑鍛煉，王兆靖已經習慣和趙進一起晨跑，趙進提醒他要小心謹慎，沒想到一向考慮周全的王兆靖卻不在乎這個。

「且不說我家護院和壯丁齊全，那些城狐社鼠真敢招惹到我家，家父一封信出去，不知州衙門那邊要大力追查，就算南京那邊都要拍人過來，誰有那麼大的膽子？」

聽了這番話，再想想自家的況，趙進發現自己也不必太擔心。

原來吃飯時一家三口，現在多了一個木淑蘭，可大家都覺得很自然，好像木淑蘭天生就是自家人一樣。

飯吃到一半，突然外面門被敲得山響，昨夜擔心一夜，聽到這靜，趙進頓時站了起來，相比於他的敏，趙振堂反倒鎮靜許多，開口說道：「有趙三去開門，你折騰什麼。」

話裡帶著責備，趙進悻悻的坐下，不多時，聽到外面響起急促的腳步聲，門被推開，卻是一名跟著趙振堂的白役差人，臉上有汗，氣吁吁的說道：「堂爺，城外周各莊有大案，莊子里的人今早進城報，說最有五十條人命，陳頭已經去了衙門，派小的們各位爺過去。」

最死了五十人？趙進一驚，趙振堂臉更是難看，站起來罵道：「這才幾天安生日子。」

念叨一句回屋去拿刀，出來之後開口說道：「這兩天不用等我吃飯了。」

何翠花點點頭，叮囑說道：「你小心點。」

趙振堂卻把這句話原封不的對趙進說了次：「你小心點！」然後大步跟著那白役差人離開了家。

到底因為什麼死了那麼多，就算宗族械鬥都不會有這麼多人命，這幾年聽自己父親說多了案子，趙進也了解一些，但是死就這麼多，那傷者肯定更多，傷亡數量必然過百，到底誰和誰手能打出這個傷亡？

琢磨歸琢磨，吃完飯，趙進還是自己出了門，木淑蘭乖巧的只是道別，而沒繼續提跟著過去的事。

這次趙進先去了二叔的那個宅院，先翻出厚厚的一疊記錄看了遍，有很多容他重新寫過，當年一來認識不足，二來字太難看，現在很難辨認。

翻看添加這份記錄本子，保持自己的記憶，趙進把這個看和練武一樣的大事，從來不敢放鬆懈怠，大概瀏覽一遍，趙進拿了幾十兩銀子出門，直接去了城西貨場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