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有兩戶秀才都遭了他們的毒手，徐州知州和各縣縣衙，都發下海捕文書，畫影圖形捉拿，各城門上著他們的頭像。

有幾次燒殺搶掠，也有倖存者躲在缸里或者地窖里之類的逃過一劫，看到過這些人的特徵，民壯鄉勇和他們戰鬥的時候，也曾看到過些特徵。

這一切都匯總在衙門的案卷里，不過捕快們看歸看，卻沒人真正想去抓，這等兇徒，誰也不願意招惹這樣的麻煩，但今天看到的特徵，卻很快就想起來。

一個個特徵被找出來，越發確定這些人就是那所謂的「吃人豹子」，看著這一幕，陳昇忍不住鬆了口氣，轉頭看趙進，卻發現趙進神慎重，陳昇忍不住小聲問道：「沒什麼後患了，你怎麼還這樣？」

「不用擔心府的事了，但我們的麻煩還沒結束，你想過沒有，到底誰有這樣的大能，讓這樣的亡命徒設伏對付我們？」趙進冷聲說道。

陳昇臉也是肅然，趙進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卻轉向邊上的劉勇說道：「咱們衝出去的時候，街道那邊還有幾十個人等著，看來也是預備的伏兵，等這邊事了結，你去打聽下，那伙人到底是誰手下的，他們可不是這十幾個什麼豹子，他們就在這徐州城住，徐州城混！」

劉勇鄭重點頭，趙進冷笑了聲，自言自語說道：「嚴黑臉，他要是有這麼大的能耐，程銅頭的賭場早就開不下去了！」

「喊人把這裡的首都搬出去，把周圍的人來問話。」陳武威嚴的喊了一聲，立刻有人去辦。

趙進注意到，總捕頭陳武和自己父親趙振堂都是鬆了口氣的樣子，兩個人總算朝著這邊走過來了。

陳昇本來頗為膽大，可看到自己父親走過來，卻有些張，沒曾想陳武先找的人並不是他，反倒對趙進笑了笑，調侃說道：「小進你真是了不得，做的事越來越了不起。」

趙進愣了下，躬客氣的說道：「全靠陳伯您幫忙。」

陳武點點頭，上前一把將陳昇拽了過來，咬牙說道：「臭小子你要翻天啊，要不要給你脖子上栓鏈子，混賬東西，你知道你闖了多大的禍嗎？」

陳昇滿臉愕然，心想你對別人兒子笑臉，對自己兒子怎麼這樣。

趙振堂走到趙進跟前，沉默著沒有說話，趙振堂的個子很高，不過趙進勤練武打熬，發育的很快，父子兩個的高已經差不多，兩人就在那裡對視。

莫名的，趙進覺到有點心虛，因為他知道父母關心疼自己，自己這麼不管不顧的闖打殺，父母不知道要有多擔心。

趙振堂看著趙進，眉頭皺起，臉上的怒意也越來越重，猛地抬起手，趙進下意識一晃，心想不得又要挨一掌，沒想到，趙振堂抬手之後卻停住，僵了半天，才長嘆了口氣，手按在趙進的肩膀上，沙啞著聲音問道：「小進，有沒有傷到？」

「沒..沒傷到..」趙進結結的回了句，他突然覺得鼻子發酸，不敢面對父親趙振堂。

趙振堂又嘆了口氣，抬手拍拍趙進肩膀，似乎有些無奈的說道：「你是長本事了，這樣的殺場，居然連傷都沒有。」

說完這句，趙振堂轉向正在那裡厲聲訓斥陳昇的陳武，開口說道：「陳頭，做公的那個，老趙我欠你個人。」

陳武揪著陳昇的前襟，大聲問道：「沒傷嗎？沒被刀砍到嗎？」

陳昇苦著臉搖頭，陳武這才沒好氣的鬆開手，轉頭對趙振堂說道：「這些客氣話就不用說了，咱們倆現在是一條船上的。」

說完之後，總捕頭陳武指著趙進和陳昇怒罵說道：「你們兩個混賬，虧得我和老趙給你們提前打了招呼，讓你們倆了做公的白役，不然的話今天就要多很多麻煩。」

長輩的疾言厲中包藏著關心和慈，趙進明白這個道理，陳昇或許不明白，但被人訓總歸不好，兩個人都在那裡低著頭。

但想象中的喝罵卻沒有，陳武說了這句后就沉默下來，趙進愕然抬頭，發現這位總捕頭和趙振堂都在若有所思的看著這邊。

「從今兒起，怕是咱們兩個老的也管不了他們了。」陳武莫名慨了句，趙振堂緩緩點頭，也開口說道：「現在還說什麼管，不給咱們招禍就不錯了。」

說完這句后，趙振堂沉聲說道：「混賬，還不把事仔細說說。」

訓斥沒有怎麼訓斥，打罵沒有怎麼打罵，趙進完全不知道現在的狀況，剛才衝殺，打完了安排後路，這些事都沒有現在難熬，聽到這句話，趙進如逢大赦，連忙上前解釋。

總捕頭陳武本來要回到捕快那邊，聽了趙進介紹幾句之後就停下腳步，在那裡凝神細聽。

趙進不僅把事說得很周全，還把自己的推測和後續的安排也說得很明白，對他來說，確定了這些刀客是正被通緝的江洋大盜后，一切就都好辦了。

兩側院子里就算有目擊的人證，就算他和劉勇帶來的人里有靠不住的，這些人所看到的事也是那些亡命之徒先殺了混混，然後被趙進他們殺回去。

等於是先看到殺人後，見義勇為為民除害，這非但無罪，反而有功，至於大頭黃和一撮那裡，一撮既然已經全家斃命，那麼大頭黃的口供就了唯一的口供，他也只能說被人綁起，趙進他們是來救人的。

這麼方方面面算下來，儘管這麼大的人命案子，卻可以各都能照應的過去，都有個合理的解釋。

總捕頭陳武聽得連連點頭，趙振堂卻反問了句：「面子上的事過得去，那暗地裡的呢？你以為這次之後就沒有後續了嗎？」

「殺了一次，自然可以殺第二次！」趙進回答的語氣很平淡，卻很堅定。

趙振堂又沉默下來，盯著趙進看了會，轉就走，邊走邊揚手說道：「以後你的事你自己做主吧，我管不了了！」

總捕頭陳武快步跟上去，笑著說道：「你家這小子了不得啊，比咱們這些在公門裡的都明白其中道道，安排的這麼周全，本來我還擔心我家大小子跟著闖禍，現在看能跟著學不東西，以後還要讓你家這個小子多多照顧。」

趙振堂側頭看看陳武，又是一聲嘆，什麼話都沒說。

站在一邊的陳昇卻有點發愣，忍不住問道：「這就完了，事了結了嗎？」

趙進撇笑了笑，開口說道：「面上的事了結了，接下來就是我們自己的事了。」

這邊又分出捕快和白役去一撮的家裡，一撮和大頭黃的街坊鄰居都被出來詢問，大頭黃現場就被詢問口供，陳武和趙振堂不住的看向趙進他們，因為和趙進事先說的完全一樣。

趙進他們沒有急著離開，而是幫著收拾，讓趙進覺到意外的是，捕快和白役們對他都客氣的過分，從前捕房的捕快對趙進完全是叔伯對子侄的態度，白役們則是下人見別家爺的模樣，禮貌歸禮貌，卻不怎麼謙恭。

可現在卻完全不同，每個人都帶著笑容，趙進想要手幫忙，每個人都說不用，說話時不僅臉上帶著笑容，腰都不自覺的彎著，完全是下見上的態度，謙恭敬畏。

手幾次都被拒絕，趙進納悶的站到一邊，趙振堂背著手走了過來，和他並排站著，父子兩個看著街上的忙碌，沉默一會，趙振堂先開口說道：「你知道他們為什麼對你這麼恭敬嗎？」

沒等趙進回答，趙振堂自問自答的說道：「這吃人豹子是真正的亡命徒，十幾個人曾經打散過一百多兵丁，沛縣彭家養著五十多個護院，被他們闖進去洗了全家，這樣的亡命大盜，徐州州衙這邊捕房是不敢他們的，陳武私下裡已經找城外幾個莊子打好了招呼，一旦要抓人，那幾個莊子會派家丁鄉勇助陣。」

徐州武風昌盛，民風剽悍，各宗族豪強之間械鬥激烈，蓄養家丁鄉勇，這些私兵的戰鬥力頗為強悍，連衛所里的軍戶兵丁和各衙門的差人都不是對手，而徐州境徐州、縣、沛縣、碭山和蕭縣一州四縣，又以徐州州城周圍的最為驍勇。

沒想到抓捕這幾個亡命大盜，居然要用這樣的力量，不過想想先前陳昇和劉勇說的，這些亡命手裡已經死了不鄉勇，用這麼大陣仗倒也合理。

趙振堂繼續說了下去：「這麼難纏可怕的兇徒，卻被你領著人殺了個乾淨，狼吃人，人怕狼，可老虎吃狼，人更怕虎，現在他們怕你，把你當老虎了。」

自己這麼可怕嗎？趙進不知道怎麼回答，趙振堂顯得很輕鬆，笑著說道：「老子的確管不了你了，你現在就算沒我靠著，在徐州城一樣可以橫衝直撞。

「爹，這件事沒那麼簡單，主使的人還沒查到..」趙進總覺得這個對話很彆扭，想主解釋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