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太子，臣也覺得今天是大好的日子……」李琿心神已經全都了，習慣地頷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為了掩飾窘態，他拿起酒杯喝下了一口酒，但是這酒到底是何滋味，舌頭居然毫無所覺。

因為這突如其來的風波，今晚招待的宴會裡面，兩位地位最高的人都顯得好像不是特別有興緻，所以群臣們互相談天的聲音也小了許多，氣氛雖然表面上熱烈，但是看上去總多了收斂。

到了深夜時分，這次的宴會終於散席，太子在景福宮侍從的帶領下，前去宮中為他安排的寢殿歇息，大漢的使團員們也一同離開了景福宮回去使館。然而高麗君臣卻因為中朝太子親臨所帶來的風波，依舊徹夜難眠。

在侍的暗示下，領議政大臣金藎國留了下來，並且隨著侍一路來到了勤政殿旁邊的書房當中。

當他來到書房的時候，裡面的燭十分昏暗，沉著臉的李琿端坐在座位上，渾濁一片的眼珠似乎在泛著黃的，看上去著實有些瘮人。

就算是有一手將他提拔為領議政大臣的恩在，他也實在還是沒辦法對這個國君興起多尊敬之心。

「殿下，不知道有何事召喚臣過來？」他忍住了心中的厭惡，弓著向李琿詢問。

在前明時代，高麗國為藩國，國主只是親王的待遇而已，按理來說就只能使用殿下的稱呼，到了大漢取代大明之後，況也並沒有改變。不過，因為之前並沒有人呆在旁邊，所以私下裡金藎國還是了李琿陛下，但是現在中朝太子已經親自駕臨景福宮了，為了安全起見，他就選擇了用殿下來稱呼自己的主君。

聽到了這個稱呼之後，李琿微微地皺了皺眉頭，但是很快就重新舒展了。他也能夠理解對方的心意。

「卿，這麼晚了還要把你召喚過來，寡人也有些過意不去。」他也隨著對方換了稱呼，「若非事不得已，寡人怎麼也可以讓你先睡個好覺。」

他的話，讓金藎國更加凝重了，他明白，國主這麼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肯定是到了什麼難以解決的大事，在這一瞬間當中，他在腦中迅速地將剛才一幕幕給重新回憶了一邊。

「可是中朝太子剛才跟殿下說了些要的事？」片刻之後，他抬頭問。

「確實如此。」李琿茫然地點了點頭，「那位殿下要我把李珂任命為慶尚道觀察使。」

「什麼？」因為這件事太過於突然，所以金藎國大吃了一驚，簡直懷疑自己聽錯了。

但是從國主的臉上，他又看不出在開玩笑的痕跡。難怪國主剛才會那麼失態，還嚇得連夜找自己的來商議。

「這……這……」金藎國也一陣心，連手都無意識地擺了起來，「這太不合統了！」

自從李朝建立之後，高麗仿照大明建立了一套嚴的制，從中央到地方都有嚴格的級秩序，而且員的任用也十分講究資序，別說一道觀察使這樣的員了，就連地方更小的員，也是需要議政府來進行銓敘，經過慎重挑選才能夠得到正式任命。

現在中朝太子打算就以自己喜歡的方式隨便給高麗朝廷指定人選，這已經破壞掉了之前高麗的任規則，更何況居然還是要指定一個宗室。也許在這位殿下的眼裡這是一件小事，但是以後對高麗必定貽害無窮。

再說了，開了一個先例，以後會不會還有更多先例，若是以後中朝想要隨意任命高麗員，那高麗的朝廷到底如何自？自己作為領議政大臣的權力又該如何張？一想下去，他只覺得有些不寒而慄。

「殿下，請千萬不要答應中朝太子的要求！」金藎國回過神來之後，馬上就沖著李琿大聲喊了出來。「若是答應了他，那以後必為大患啊！」

「可是我不答應又能如何呢？」李琿先是苦笑，然後反問。

這個反問讓金藎國頓時語塞。

高麗是中朝的藩國，理論上都是中朝皇家的臣子，以中朝太子的份，他如果要求高麗任命員的話，又有什麼理由來反對呢？

「那，殿下……是答應了嗎？」又過了片刻之後，金藎國略微苦地再問。

「若是答應了，也不用今晚再將你也過來了。」李琿略微冷淡地回答，「為了拖延時間，寡人推說茲事大，請求太子殿下再寬限一些時間，讓議政府再準備一下，至走一走程序，以免有駭議。」

什麼有駭議，還不是怕自己一個人承擔不了責任？金藎國心裡冷然哂笑。可想而知，這個決定一經發布，一定會在高麗朝野之間引發軒然大波，到時候朝議洶洶，經辦的人肯定會背上罵名，他沒有想到在自己還毫無所覺的時候居然就背上了這麼大的麻煩。

然而，即使心裡明白國主這麼做的真正有意，他也沒有辦法當面指出來。

「卿，今晚把你過來，寡人就是要問問你，你有什麼辦法來改變太子殿下的決定嗎？」李琿長嘆了口氣，「雖然現在寡人許拖延了下時日，但是太子殿下要求朝廷儘快做出決定。若是惹怒了他的話，恐怕接下來就會讓大家十分為難吧？」

金藎國心裡也知道國主說得十分正確，可是他想了又想卻還是一籌莫展，想不到什麼可以讓太子殿下改變主意的辦法。

大漢的開國皇帝文韜武略，創下了可以比肩之前任何一位帝王的功業，自然是一個容不得人反抗的君王。而作為他的嫡長子，從小接的是繼承人的教育，縱使外表再和氣，這位太子恐怕也不是會輕易改變主意的人，既然他已經下了命令了，想要他收回命又談何容易。

「臣去找一下靖城君吧，對他曉以大義，讓他明白此事對高麗有害無利，必須向太子殿下推辭掉這項任命。」沉默了許久之後，金藎國說出了自己的主意，「只要靖城君心裡還稍存忠義之心，應該就會跟太子推辭。」

靖城君就是李珂的封號，金藎國決定去找李珂，讓他自己去推辭掉慶尚道觀察使的任命，這也算是沒辦法中的辦法了。

「若是李珂不肯，又該如何？」李琿低聲反問，「名位當前，也不是任何人都會避讓的吧。」

「若是靖城君不肯，那也只好按照太子殿下的意思去辦了。」金藎國苦笑著回答，「臣沒有別的辦法。這個罵名，臣也只能默然背下來了。」

「那就這麼辦吧。」李琿也面慘然。「卿，勞煩你了。」

頓了一頓之後，他再度問。「卿，你之前是親自迎奉那位殿下的，已經和他呆了幾天了，在你看來，他究竟是怎樣的人？」

「中朝太子如同傳聞一樣，果然聰慧機敏，待人也謙遜誠懇，並無王孫公子的傲氣，深得邊扈從的人心。」金藎國當然當然明白國主到底問的是什麼意思了。「更為重要的是，他也不乏仁心，能夠寬厚待人，懂得恤民。依臣看來，他若是在之後仍舊能夠保持同樣的格，那中朝還將會迎來一任明主。」

「他對我們催迫得這麼急，虧得你還能這麼說他的好話。」李琿苦笑了一下。

「一事歸一事，雖然這件事讓臣等頭疼不已，但是臣不能因此而誑語。」金藎國一臉的嚴肅，「殿下應當明白臣的意思。」

「也就是說，至還有一任明主嗎？」李琿確實明白金藎國的意思，他再度長長地嘆了口氣，臉上罕見地出現了些惆悵。

「大明，終究是回不來了啊……」

因為屢中朝的欺，高麗君臣上下十分懷念大明，思它幫助復國的再造之恩，也懷當年大明不干涉政的寬鬆統治，哪怕是大明已經滅亡多年了之後，這種思還是沒有消退，甚至不高麗士大夫的家裡供奉著大明神宗皇帝牌位。

所以他們最熱切盼也就是大明能夠復國、至大漢能夠和秦隋一樣速亡。

之前他們暗中嘀咕，大漢不尊儒學而且鼓勵工商，而且行事如此貪婪橫暴，一看就是行法家的秦朝，國祚必不久長。可是事與願違，這些年來大漢國勢仍舊蒸蒸日上，四征伐而且取得了勝利，不僅真和蒙古被打得慘敗，就連前明的殘餘勢力也變了風中之燭，眼看就即將灰飛煙滅。哪怕再怎麼不喜歡那位開國皇帝，他們也不得不承認對方已經如日中天，簡直就像是那位始皇帝一樣，橫掃天下。

現在，金藎國又判斷中朝太子也能夠為一代明君，那就是在說中朝至兩代明君，太子如今才十幾歲，還能再活好幾十年，所以大明是再也回不來了，至他們這一代人是再也看不到了。

兩個人都不有些唏噓。

「秦朝的太子扶蘇也是十分賢明的。」猶豫了片刻之後，李琿突然說。「但是最後大秦還是亡給了胡亥。說不定……說不定其實歷史還能重演一遍，天子如此虎狼之，怕是不會喜歡仁的兒子吧？再說了，天子如此春秋鼎盛，太子要當多久的太子呢？遲早會忍耐不下去吧……如此看來，過得多年，中朝會也說不定。」

「這種事是天數，又有誰能夠確定呢？如果是這樣那最好，可是我國總不能將希寄托在這種事上面。」金藎國搖了搖頭，沒有同意對方的看法，「至現在，****就是****，臣等也只能把它當****來禮敬，不能有毫越矩。」

「你說得寡人都明白，這也不過是閑談罷了。」李琿也收回了自己的遐想，重新面對了現實。「卿就按照今晚的議定去辦吧。」

來到了漢城之後，跟隨著太子出京的龐大團隊也各自有了去向，太子殿下和本人的親隨住到了景福宮當中，而其他的大漢員則被安排到了大漢使館裡面。至於跟隨太子殿下來到高麗的高麗人，則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這些高麗人都是高麗駐大漢京城的使團員，幾年來一直都駐在京城難得回一次家，現在終有機會於回來，都有一種暢快了不的覺。尤其是大漢畢竟是人們眼裡的上國，能夠得以在那裡駐節一次，雖然大家對大漢的觀並不是很好，但是這些使臣們仍舊被其他士大夫們所羨慕，剛剛一回來就紛紛得到了邀請，應酬不斷。

不過，和其他各去應酬往來的使臣們不同，宗室出的靖城君李珂一回到家中就閉門謝客，既不宴請別人也不去其他人家往來，這種做法雖然有傲慢之嫌，但是因為他是宗室的份，所以大多數人也理解他的做法，沒有上門去叨擾這位高麗駐大漢正使。

不過，靖城君一家概不接外客來訪的規矩，今天還是被打破了，一大早，就有一位客人乘坐轎子來到了靖城君的府中。這位客人是靖城君無法推拒的人，當今高麗的領議政大臣金藎國。

一聽到金藎國來訪，原本正在和家人閑敘的李珂不敢怠慢，連忙將他迎到了自己家的正堂當中。儘管正常況下宗室和朝中大臣來往不應該如此大張旗鼓，但是今時不同往日，金藎國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在僕人送上了茶之後，李珂揮手就讓僕人離開了，然後一臉好奇地看著端坐在座位上的金藎國。「不知大人今天過來拜會在下，有何貴幹？」

「本今天過來拜會的目的，靖城君不可能不知道吧。」金藎國一臉不耐煩地回答，「靖城君，事到如今，就不要再藏著掖著了。」

眼見金藎國如此不客氣，李珂的臉也微微變了變，然後他也變得嚴肅了不。「大人今天心看上去不大好啊。」

「當然不好了，眼見就要為萬眾唾罵的罪人了，怎麼可能好起來？」金藎國冷笑，「倒是靖城君心是很好啊，眼見就要為一道觀察使，大權在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