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雖然言語不通,但是趙松和嚴廣就已經和立花宗茂相談甚歡了,一是因為大漢這邊有意要拉攏優容,二也是因為立花宗茂頗為識大,知道大漢最需要自己做什麼,所以從沒有虛言敷衍趙松等人。
當然趙松和嚴廣問起之後的作戰建議的時候,立花宗茂也將他跟畢肅等人提出的建議再轉述了一遍,然後將畢肅之後的行也報告給了趙松。
「這個畢肅,兩次三番都自行其是,還沒有等到命令就北上了,這是沒有把軍令放在眼裡嗎?」嚴廣當即就有些生氣。「有出息了啊,看來之前那封信還不夠嚴厲,嚇不住這位團正啊。」
「既然畢肅已經沖了過去,而且一路追擊打到了柳河藩那裡,那我們就算想要遙控指揮他也很難,只能讓他相機行事了吧。」趙松倒是並不怎麼生氣,「況且,他做出這樣的部署並沒有錯,我們確實應該兩路截斷他們——另外,現在形勢急迫,讓他等待我們反應過來再接令也不太現實。」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嚴廣微微皺眉,「好吧,這個也不爭了,總之,我也贊同這個計劃。現在困擾我們的難題已經不是怎麼打敗幕府軍了,而是怎麼在打敗幕府軍之後儘快善後。我們應該趁著幕府軍現在集中在一起的機會,一鼓作氣把他們全部殲滅,不然如果有小殘兵四流落的話,就會給我們帶來麻煩。」
「嚴參議所言甚是,那就這麼辦吧,我也是這麼想的。」趙松欣然點頭。
接著,他來了傳令,然後吩咐他將自己的命令傳達給遠在前線的馬同濟和黎黃河兩位團正,準備讓他們繼續往北往東進發,爭取早點配合遼東團南下的部隊一起,將幕府軍的最後老巢——久留米藩的藩城包圍起來,不讓任何人逃。
是的,趙松的意思是先用野戰部隊將久留米藩城包圍,以圍困的方式消耗藩城守軍的糧食和士氣,然後等待已經登陸的火炮慢慢運到久留米城下去——是的,大漢軍隊遵守了孫武子的訓誡,並不喜歡將兵力白白消耗在攻城戰當中,所以他們極為重視炮火,喜歡用火炮轟開城牆。
大漢的大炮有好幾個種類,用於不同的方面,現在各個前線部隊所使用的都是用於野戰部隊的小炮,專門用於攻城的臼炮則還剛剛從海上卸運到登陸地,這些大炮都十分沉重,哪怕使用專門的炮車,行速度也比較緩慢,所以前線部隊需要等待一段時間。
同時,趙松等人還有一個目的。
「周大人,不知道給九州各個豪族的檄文你寫了沒有?」趙松突然問周璞。
「嗯,在離開畢團正的時候我已經寫了。」周璞馬上回答,「而且我已經讓薩藩和柳河藩的使者帶去給了那些藩主,想必他們很快就都能夠收到了。」
接著,他從懷中拿出了一份文稿,遞給了面前的兩個人。「這裡是稿子的原本,還請兩位過目。」
趙松接過了這張《九州獎懲令》檄文原稿,然後掃過了一遍,「不錯,寫得很不錯,有理有力!」
「如果沒有趙旅正的兵威和勝利,那就沒有理和力可言了。」周璞適時地恭維了一句,「若不是因為大漢軍隊如此輕易地戰勝了幕府軍,那九州的豪族們也不會這麼容易歸附。」
「哈哈哈哈,大家互相扶持,互相扶持。」趙松大笑了起來,「周大人給他們定了兩天的期限,我覺得很好,兩天也夠這些人想清楚了,這段時間我和嚴參議還有你,乾脆就在這裡等等吧……」
接著,他加重了語氣,「等來齊了那些肯歸附於我們的九州藩主之後,我們就帶著這些藩主和他們的手下一起去久留米城下,讓他們見識見識我們大漢的軍威!」
「大人高見!」周璞馬上附和了對方的提議,「日本人向來只畏服強者,想要讓他們老老實實地跟著我們走,展示一下炮火確實是很有效的手段。」
雖然立花宗茂就站在他們旁邊,但是因為他不懂漢話,所以周璞並沒有什麼顧忌,說得有些尖刻,而他也一副老僧坐定般的模樣,沒有對三個人的話出半點好奇來,倒是很快地就悉了自己的份。
「那就這麼定了,只盼大人的檄文能夠多嚇幾個藩主吧。」趙松揮了揮手,「時間也不早了,來,我們一起喝幾杯酒,就當做慶功吧!」
「敢不從命!」周璞同樣志得意滿,笑著拱了拱手。
就在大漢在九州最高層的幾位員商議的時候,周璞所發布的《九州獎懲令》檄文也確實通過使者們散向除了畢肅兵鋒所向的小倉藩之外的九州各地,也讓這些地方的藩主們陷到了前所未有的彷徨當中。
這些彷徨的藩主當中,就有平戶藩的藩主松浦隆信,因為平戶藩離長崎比較近的緣故,所以他也是第一批面臨抉擇的藩主之一。這位年僅三十歲出頭的藩主,一生當中遭遇過多次的大變,但是從來沒有任何一次,像他現在所面臨的形勢那樣險惡。
這份檄文的用詞十分不客氣,甚至可以說是趾高氣揚,兩天之做出答覆、如果不投降則玉石俱焚的要求更加是毫不留,但是他卻不得不仔細考慮這種不近人的要求。
平戶藩地長崎和福岡藩中間,所以大漢軍隊兩個戰場上的輝煌勝利,都會給他們帶來比其他地方更為直觀的,更何況,大漢艦隊從博多灣南下的長崎外海的時候,那龐大的艦隊,也給看到其崢嶸的每一個平戶藩民留下了永生難忘的印象。
另外,幕府的慘敗還給他們帶來了其他的不良後果——最近以來,從上述兩個地方涌過來的難民一直源源不斷,以至於快要到藩難以承的地步了。
他是從柳河藩的使者手中收到了這份《九州獎懲令》的,所以他也知道,島津忠恆和立花宗茂——九州地方兩個最出名的藩主——已經投靠了大漢,並且率軍配合大漢進攻九州的事實。
自從戰事這幾天來,他屢次召集藩的重臣家老,想要跟他們商量一下看看有什麼解決辦法,但是家老們卻一直都沒有人能夠提出一個令人滿意的答覆來。
是的,沒有人知道如果不同意大漢要求的話,該怎麼去面對後果。
抵抗顯然是不現實的,平戶藩只是一個六萬一千石的小藩,藩的人也不多,召集不起多能夠抵抗的人。就算福岡藩那樣的大藩、乃至幕府自己的軍隊都擋不住大漢,指平戶藩自己能擋住兵鋒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大漢已經說得十分清楚了,如果臣服的話還能保全家,如果膽敢反抗的話,那就會讓藩的人玉石俱焚,在這樣的威脅下,也沒人敢提議全力抵抗。
雖然討論的時候,家老們顧忌藩主生氣,沒有一個人提出要投降、遵照大漢提出的條件辦事,但是他們議論的時候,潛臺詞已經很明確了,都是希松浦隆信以大局和全藩人的命為重,不要意氣用事。
松浦隆信知道他們的意思,他也不想落到玉石俱焚的結局,可是他還是有些難以做出決定來。
為了最後一分希,他召見了荷蘭人,想要問問這些荷蘭人對大漢貿然進攻九州持什麼樣的看法——平戶藩有荷蘭商館,並且一直都和荷蘭人關係良好。
荷蘭東印度公司在平戶的商業代表戈澤特很快就來了,他的著無可挑剔,但也許是因為最近煩心事比較多的緣故,臉有些沉。
兩邊互相致意之後,松浦隆信直奔主題了。
「戈澤特先生,大漢如今在九州已經派遣了大軍,想必你也知道,我們的幕府已經完全失敗了。」他直接跟對方說明了況,「現在,大漢的人已經給我們發布了通告,要求我們儘快投降,要我去長崎參覲大漢派來的將軍,我想問下,你對大漢怎麼看?」
因為藩的荷蘭人,他心裡還存了一份指,他雖然知道荷蘭人現在在平戶的商船是不可能對抗強大的大漢艦隊的,但是他也知道荷蘭人跟大漢的商業來往很頻繁,雙方的關係不錯,所以他想讓荷蘭人幫自己說項一下,至可以爭取一個更好的條件。
然而,他沒有想到,荷蘭人的回答倒是十分簡截了當。
「藩主大人,恐怕您沒有辦法指我們的武裝力量了。我們在平戶只有一些商船,這些商船是無法抵抗大漢艦隊的炮火的,而且我們也不能拿自己和水手們的生命去冒險。」戈澤特板著面孔說,「如果您需要我對您的境給出一個什麼建議的話,我建議您儘快答應大漢的條件,並且協助他們維護好藩和九州島的秩序。」
「什麼?」松浦隆信被荷蘭人的態度給嚇了一跳——這些荷蘭人,非但不願意給他任何幫助,反倒勸他早點接大漢提出的一切條件,歸降大漢。「戈澤特先生,你們難道願意看到九州落到大漢的手裡嗎?」
「就算是落到大漢的手裡,也比曠日持久的戰爭一直持續下去要好。」戈澤特聳了聳肩,「先生,我們來到日本是做生意的,如果日本一直都在打仗的話,這對我們的商業利益來說是一個無法承的後果。」
自從那天親眼看見大漢艦隊,並且和大漢派往日本來的將軍會談過之後,戈澤特就明白,大漢這次已經下定了決心,一定要擊敗日本幕府了。本來,從荷蘭人的商業利益考慮,他最應該支持的是日本,幫助他們抵抗大漢的侵略,以免日本屈服在大漢之下。
可是……他現在本沒有力量去支持日本,他帶來的商船本無法抵抗大漢的艦隊。指達維亞也不太可能,雖然他現在已經寫了報告派船送去了東印度公司本部,但是他不相信達維亞會為此來跟大漢打仗。
東印度公司承不起同時失去中國和日本兩個大市場的後果,再說了,公司現在在和西班牙人打仗,實在也沒有餘力來干涉大漢和日本之間的戰爭。
所以,他覺得只能退而求其次,希這場戰爭早日結束,這樣荷蘭和兩國之間的貿易也就可以恢復正常了——如果戰爭當中大漢作戰不力,荷蘭人甚至還可以站出來調停,坐收兩邊的激。
當然,大漢如果輕鬆打敗日本的話,那就讓人有些難了,不過就算這樣也只能徒嘆奈何。
總之,戈澤特一點也沒有干涉這場戰爭的想法,為了不讓平戶藩還抱有僥倖心理,為了不讓自己等人平白無故陷到戰爭的漩渦當中,面臨生命的風險,他乾脆斷絕了平戶藩主的希,告訴他荷蘭無能為力。
「戈澤特先生的意思是,荷蘭人無法對我們提供任何幫助對嗎?」沉默了片刻之後,松浦隆信終於明白了戈澤特的意思,「你們反倒建議我們向侵略過來的漢寇投降?」
「…………是的,大人,如果您非要這麼理解的話。」戈澤特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略顯尷尬地回答,「但是請您相信,我們確實認為這對您來說也是一個最好的解決辦法。在我們西洋人的觀念裡面,當面對無可抵的力量時,投降並不可恥……我想,對現在的您來說,大漢的軍事力量恐怕就是無可抵的,所以您應該為了自己的領民做出一個明智的選擇。」
「好的,我知道了,你們回去吧。」松浦隆信也不想跟他們多說了,揮手就讓他離開。
當戈澤特離開之後,天守閣陷到了一片詭異的死寂當中。
松浦隆信一直都在沉思,而家老們沒有一個人膽敢說話——實際上他們也都覺得,不必再多說什麼了。
「還有誰有別的建議嗎?」沉默了許久之後,松浦隆信抬起頭來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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