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談?」這個詞讓德川家一聽到就十分不快,「要去跟大漢和談?!」
「請大人恕罪!」似乎是覺到了主上的惱怒,土井利勝連忙以頭地,「臣今天在這裏說這些話,只是臣的個人看法而已,若大人不想聽這樣的主意,臣絕對不再說下去!」
一時間,整個房間都陷到了死寂當中。
雖然心裏對這個和談的提議很惱怒,但是德川家也明白,土井利勝在這個時候還肯跟他說這種事,肯定是出於一片忠心,在現在這個時候,他更不應該把別人的一片中心給推開。
「不,你說下去吧。」他漸漸地恢復了平靜,然後揮了揮手,示意對方繼續說,「這裏就只有我們兩個,你說出的任何事都不會傳到外面去,但說無妨。」
「謝大人!」得到了德川家的首肯之後,土井利勝自己也鬆了口氣,「現在的形勢很明顯了,我們國的反對勢力,都已經趁著大漢來襲的機會集結了起來,有些人已經擺明了站出來跟著大漢反對我們,而有不人,現在肯定也在暗中蠢蠢,等待著形勢進一步明朗之後再反對我們……」
德川家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但是他也知道對方說的是實,所以也並沒有打斷對方,任由他繼續說下去。
「所以,臣覺得,對幕府來說,最大的敵人並不是大漢了……而是這些外藩和朝廷。這些外藩,以及朝廷都和我們積怨甚深,若是得到了機會,肯定會想盡辦法將幕府和將軍大人置於死地,而大漢……就未必了。」土井利勝小心翼翼地說了下去。
「雖然大漢的檄文所用的措辭十分嚴厲,但是想來大漢發大軍打過來,肯定不會是為了討伐幕府出一口氣而已,大漢和之前的中原王朝不一樣,看上去十分講究實際,也注重商業和利益,明顯虧本的事應該不會去做……」
「可是他們已經打過來了!」這下德川家終於忍不住了。
「就算他們打過來了,終究也還不是完全沒有餘地……大漢這樣發兵打過來,終究是有所圖謀的,不管是圖謀什麼,比起其他人來,他們更加容易從我們這裏得到。如果他們要金銀,我們也有……我們也可以給他,只要能夠把利害關係考慮清楚,未必不能讓兩邊緩和下來。」土井利勝並不顯得害怕,還是同樣的鎮定。「大人,只要能夠把大漢的軍隊送走,我們終究可以一鼓作氣再把各地的逆賊們全部剷平,重新鞏固住幕府的天下!」
「這……太僥倖了,大漢既然打了過來,那他們肯定就不會輕易罷手的,我們就算想要和他們和談,又談何容易?」德川家還是十分猶疑。「再說了,現在大漢軍隊進展如此熏死,他們肯定是上下鼓舞,百倍振,他們怎麼可能接與我們和議?」
「臣也覺得大漢不會輕易和談,這需要我們在戰場上努力,只有抵擋住了他們的兵鋒,才能夠迫他們和我們和談,所以打仗還是第一優先的要務。但是我們可以先試探一下,看看大漢到底想要什麼東西,也好早點做些準備。」土井利勝微微向前傾,湊得離德川家更近了,「大人,現在大漢既然已經登陸了,那麼我們也該弄清楚他們的盤算了。」
德川家沉不語,他發現土井利勝說得很有道理。這次的兵禍對他對幕府來說是意料之外的無妄之災,而且如果持續下去的話,很明顯幕府就會在憂外患當中風雨飄搖,而他將為德川家的罪人……如果真的能夠以某種方式把大漢送走的話,對幕府來說自然是最好的。
當然,這也需要幕府在戰場上能夠掙到足夠的籌碼,至和大漢相持住,否則對方也沒有必要與自己和談。
「在你來看,如果我們和大漢真的和談的話,有多算?」沉默了許久之後,德川家突然問,「大漢真的有可能接和議嗎?」
當聽到將軍大人這麼問的時候,土井利勝心裏一寬,心知將軍大人其實也想要走這條路試試了。
「臣也不敢說完全有把握,但是如果不試一下的話,那就一點希都沒有了。所以,不管怎麼樣,派人去試探的話,總歸是沒有錯的……一開始想必大漢會漫天要價,但是在漫天要價的時候,肯定也會出他們到底要什麼東西來,我們再一點一點地通過戰場來還價,總歸有一個雙方都滿意的時候。」
「可是大漢現在明令要追究於我們,又豈是那麼容易就能談和啊。」德川家搖了搖頭,顯然還是很不樂觀。「你沒看過大漢發的檄文嗎,他是把我們都說是罪人,要治罪我們……難道我們還能夠坐以待斃?」
「大漢與幕府與將軍並無私仇,所謂明令追究,也只是之前的宣傳策略而已……在利益面前未必不能更改。」土井利勝倒是並不張,「如果兩邊能夠談妥的話,大漢會退讓,拿著想要的東西撤走,我們就拿出一些令兩國惡的首惡來懲治,這樣大家都有臺階可下……」
土井利勝生圓深沉,之前幕府部在討論和大漢貿易的問題時,出於幕府的利益,他雖然也支持對兩國的貿易規模進行限制,但是因為謹慎,他有意沒有在這些問題上做出十分明確的表態和指示,更加沒有參與到的執行當中,而是冷眼旁觀,任由酒井忠世等人行事。
也正是因為在這個問題上的『清白』,所以他才會這麼這麼輕易地就提出和談的建議——既然他沒有牽涉進去,那麼懲治首惡的時候肯定就追究不到他的頭上,如果和議真的能夠功的話,他甚至還能藉著這個機會剷除掉一些自己看不順眼的人,對他來說毫無損。
「懲治首惡……」德川家心中一。
雖然土井利勝說得十分晦,但是德川家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是讓某些人替兩國之間兵而頂罪。
而他,也確實看一些人不順眼了,如果真的能夠談和的話,把這些人推出去切腹謝罪難道不也是件好事?
前提是,真的能夠如同預想中的那樣,讓兩家談和。
不管怎麼說,試探一下總歸是沒錯的。德川家終於下定了決心。
「那好吧,就按你說的做,你選派幾個可以信任的人選,前往西國和大漢的人通一下,看看到底有沒有和談的可能——一定要慎重行事,不必讓京都那邊的人知道。」
雖然他對背信棄義的大漢十分不滿,但是他對這些造自己反的人要更加憎恨,如果可以的話,他確實想要付出一些在承範圍的代價把大漢這群瘟神送走,然後集中力先把國的這些反賊一一剷除,實現德川家完全一統的夙願。
「臣遵命!」看到自己的提議得到了採納,土井利勝十分高興,但是表面上他只是淡然一笑,而且笑容很快斂去,正提醒自己的主君,「不過,大人,臣還是之前那句話,自古以來能戰方能和,想要對方和議必須要我們自己爭氣……所以大人千萬不要因為和議的試探而心有僥倖,還是要堅持之前的戰略,保住幕府的基為上!這樣不管和議能不能事,至一切還有希。」
「這個我當然知道了。」德川家有些不耐煩了,「總之你就給我去辦吧,儘快把這件事辦好,能不能我都要得到一個結果。」
下了這個命令之後,他又重新沉了起來,「之前你說過要把西國的皇室和藩主都遷到江戶來,此事還算是順利,不過現在我們只遷移西國的藩主恐怕不夠,乾脆把東國的藩主們也都遷移過來吧。」
因為西國的那些大名們紛紛寢返,所以德川家現在對一切非親藩非譜代的大名都抱有十分不信任的態度,在他看來西國的幾個大藩固然不穩,難道東國的那些大藩們就很穩嗎?還不是一樣的心有反意。
比如江戶東北方向仙臺藩的伊達家,那之前可就是想過要和德川家爭奪天下的。家主伊達政宗,年輕時頗有才能,經過多年征戰最後在臣秀吉手中得到了仙臺六十二萬石的領地。而且他一直都心高氣傲,屢屢嗟嘆自己晚生了二十年,以至於不得不對臣秀吉和德川家康俯首,而不能像他們那樣去爭奪天下。
在臣秀吉死後,德川家康有意拉攏實力強大的伊達家,所以安排了和伊達家的聯姻,讓自己的兒子松平忠輝娶了他的兒。後來在關原之戰發的時候,為了得到伊達家的支持,德川家康甚至還寫了親筆信給伊達家,許諾將給伊達家百萬石的領地作為酬報。
然而,當真的打贏了關原之戰、取得了統治之權以後,德川家康卻再也沒有提過此事,彷彿當初什麼都沒有許諾過一樣,伊達政宗曾經幾次跟幕府討過說法,但是幕府都直接回絕了他,結果令得他憤憤不平。
但是就算憤憤不平,他也只能無奈地接這個結果,不過自從那之後,他一直都在謀反對幕府,幾次參與到了幕府的權力鬥爭當中。雖然伊達政宗現在已經垂垂老矣,但是可想而知,如果他有機會起來反對幕府的話,恐怕他是不會拒絕這個報復的機會的。
關東地區對幕府不滿的恐怕也不止伊達家,比如加賀藩的前田家,一貫就十分狡猾,慣常見風使舵,對幕府有多忠誠恐怕也是十分存疑的。他們擁有加賀、能登、越中三國總計百萬石的領地,實力又十分強大,實在讓人難以放心。
所以德川家想要將針對西國藩主們的遷移令擴展到東國來,也就順理章了。
然而土井利勝卻有不同的看法。
「大人,臣以為現在並不是這麼做的時候。」他直接就勸阻了德川家,「東國的大藩目前並未到大漢的直接衝擊,而且直面著幕府大軍,所以他們縱使心中蠢蠢,暫時也還是會在觀狀態,不會輕舉妄……如果將軍大人真的下了這樣的命令,那麼他們恐怕就會心生疑懼,反而會鋌而走險了,現在最好還是要安住他們,不要讓他們也參與到行當中。」
土井利勝的話也很有道理,這倒讓德川家犯了疑難。「你說得是有道理的,可是如今大漢和朝廷的檄文都已經四散發了,縱使我們在封鎖消息,他們肯定也會很快就得知形勢的,如果我們真的什麼都不做的話,難免會惹出大事來。」
「確實有這種風險,不過大敵當前,臣確實認為我們不應該再給自己增加敵人了。」土井利勝嘆了口氣,顯然對此也沒有特別好的主意,「臣覺得最好還是由將軍大人本人來安他們,同時許諾戰後對他們給予封賞,並且不要催他們派兵繳糧,只要他們安靜不就好。想必他們也很願意去觀吧……」
「那就只好讓他們繼續觀了。」沉默了許久,德川家最後還是頹然嘆了口氣。「就按你說得辦吧。」
他格暴烈,一向為所為,而且自從當上將軍之後一直順風順水,天下無人敢於違抗,所以更加是目中無人,可是當面臨到真正的危機之後,他才發現原來潛藏在自己邊的危機是這麼多,產生一些頹然和疲憊也就在所難免了。
但是就算疲憊,也要支撐下去,因為德川家的天下,實在不容有失。
祖父和父親的在天之靈,怎麼可能容許自己把家業敗壞乾淨呢?如同山一樣沉重的力到了他的上,讓他焦灼,讓他憤怒,他想要在某個地方發泄這種憤怒,但是卻又無可以發泄。
「大人,臣還有一事要進諫。」就在這時,土井利勝突然又開口了,「幕府外部的事要清理,部的事也要清理,我們部的人心要穩定,也要把一些不安定的事結束掉,讓患不再能夠為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