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淵蜷在床榻里，意識已陷沉沉的回憶中。

前世那些破碎的片段，猶如萬花筒一般，在他眼前迷離地閃過，眼花繚。

前一秒，也許他看見的是瑤池仙境，下一秒便切換修羅城，喊殺聲震天，猶如厲鬼嚎哭。

他一時，都有些不知道，他所看見的是什麼。

燃魂香香氣濃郁，似要鉆進他骨髓里一般，讓他無法擺。

他只能陷在夢境里，一遍又一遍地看著支離破碎的記憶。

直到。

遠方似有一聲龍破空而來。

那些籠罩在他頭頂的迷霧立時被風吹散，碎塵粒，又重新拼合在一起，形同巨畫，在他眼前鋪陳而開。

——

萬年前，昆侖山瑤池。

龍君魔界小王爺襲重傷，留于瑤池養傷。

養傷不過半月，叱咤沙場的龍君便學會了逗骰子，行酒令。

幸好，龍君養傷在瑤池之事無人知曉，否則前來探的人都要對這位威名赫赫的四海龍神大跌眼鏡了。

彼時金烏正西落，天際白云如被火焰燒烤，呈赤金之。

如龍鱗之紋，排列布。

桃花樹下設了一個案幾，尋川臥于榻前，手中持一青瓷酒杯，賞景飲酒。

瑤池碧波，被夕的金鍍上了一層亮澤，水波漾間，粼粼水如煙云，縹緲浩瀚。

彼時有人傳瑤池比仙境還要仙境時，尋川嗤之以鼻。

他四海而生，見過廣闊無垠的大海，也見過漫天壯闊的黃沙，于他而言壯麗的是沙場金烏西落時的壯麗。

但此番意外重傷，在瑤池養傷，卻讓他發現自己的這個想法有多麼的錯誤。

他目視夕西落，那半金烏已沒在山峰之下，持起酒杯送到邊一飲。

水面水波忽然起了波瀾，水紋如被攪的心湖，一圈一圈地往外漾著漣漪。

有一從湖中間而來，游之勢如破竹。

忽的，破水聲一起。

一子在岸邊探出頭來，漉的長發披于后，抬眼，雙臂橫于岸邊，輕探過頭來嗅了嗅桌幾上那壺桃花酒。

仙界之人最不缺的大概就是時間，釀酒自然也是味醇濃郁，這壺桃花酒是王母釀在瑤池的酒，已封存百年。

可想而知，這酒香有多勾人了。

連這位平常總不見人影的瑤池仙子，也聞香而來。

尋川坐直，溫和了眉目問：“可要來一些？”

搖歡遲疑地看了他一眼，看著他那只漂亮的手指拿起酒壺往青瓷小盞上倒了淺杯后，手把他剛放置在桌上的酒壺湊到了自己的邊，仰頭灌了一口。

尋川正遞去酒杯的手停在原地，他目不轉睛地看著跟喝白開水一樣咕咚咕咚灌了幾口，有些想笑，又覺這樣會唐突了。

最后，轉過臉去，輕咳了一聲。

搖歡，把空了的酒壺放回他的面前：“還有嗎？”

這壺桃花酒味甜，很得的喜歡。

尋川微微挑眉，指著剛被放回面前的酒壺，道：“取之不盡，你想喝多便有多。”

搖歡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許是他的皮相長得實在太好，搖歡對他生不起一防備來，便聽他的又重新拿起酒壺。里面果真重新續滿了桃花酒。

于是，尋川便看著一壺一壺喝了不知多。

偏生去攔酒時，又用眼來瞪他，那副俏的模樣委實讓他不敢太過唐突。

若外界的人知曉這瑤池仙境里還有位瑤池所化的靈，怕是越發的心神馳往了。

搖歡不知他在想什麼，只覺得手中桃花酒好喝得簡直沒朋友，等終于滿足了時，眼前的瑤池已有了重影。

搖晃著趴在岸邊，頭暈眼花地無法游出一步。

春日的池水溫涼，酒意上涌又不知要怎樣紓解，撲騰著正往湖中心游一段散散步。

不料，一頭栽進了水中，咕噥喝了一大口。

耳邊似有低沉的笑聲傳來，低低沉沉如竹如珠玉，聽得耳發。

搖歡掙扎著，想來回淵。

還未等開口，胡撥弄著湖水的雙手被人從后托住，那好聽的聲音就在耳側低聲告罪：“得罪了。”

搖歡睜眼。

只看見月下和的湖面正被折騰出來的靜晃得水波漣漪。

被抱上岸，醉臥在龍君躺著養傷的榻上。

那陣眩暈似乎終于緩解了些，迷蒙著雙眼看著坐在塌前的龍君，輕聲問道：“中毒了嗎？”

“酒醉而已。”尋川搭住垂落的手腕，微微俯看著：“仙子不曾喝過酒？”

搖歡搖頭。

還未出過瑤池，知道的東西實在得可憐。

這桃花酒也是第一次喝，不想……就變了現在的模樣。

尋川微笑，循循善：“那你每日不見蹤影，都在忙些什麼？”

“捉魚？”搖歡有些不太確定地吐出二字，想了想又道：“每日隨心所，并沒有要忙的事。”

只是最近恰好迷上了捉魚而已，日日鉆在湖底捉魚玩。

“既然如此，可否邀仙子領著我悉悉這瑤池？”話落，他又不疾不徐地補充道：“我養傷半月有余，每日只待在這個地方，實在有些無趣。”

搖歡點點頭，答應得很是爽快：“等我睡醒。”

尋川含笑應允。

但如果他知道一覺要睡那麼久的話，怕是當晚絕不會這麼答應。

搖歡這一覺睡了足足十日。

月上枝頭，清輝滿地時，才慵懶醒來。

酒醉后神志不清的癥狀已經緩解，了個懶腰，著已經落了半枝椏的桃花，反應遲鈍地想起……

在臨睡前，似乎答應了那龍君一件事。

搖歡滿瑤池尋龍君時，龍君正站在瑤池之盡，遠目一片云海翻涌，無邊無際。

他已經許久沒有過這樣清閑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