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顧見驪彎著點頭。
姬無鏡嗤笑了一聲,看一眼殿另一側的小宮,忽地湊到顧見驪耳邊,低了聲音,道:「被得這麼開心?」
顧見驪一怔,手中的服落了下來。使勁兒將姬無鏡推開,狠狠瞪了他一眼。
姬無鏡笑。
「你自己收拾罷!」轉就走,邁出門檻,往外走了很遠,角噙著的笑始終未消。
以前,顧見驪總覺得一個人說的不如做的靠譜。如今,忽又懂得許多事並非都擺在明面上可以看得見。男間,像有一道無形的線,牽連在兩個人的心窩。著他,就會覺到這線的存在。這線,亦會將對方的心事傳來,心脈相心意相抵。
顧見驪沒問,也不需要再問了。不需要再胡思想,因為覺得到這線的存在,知姬無鏡的在意和深便已足夠。
至於心裡的那點子疑,也變得不再重要。
他說等他回來,便等他回來就是了。
姬無鏡帶著玄境子趕到襄西,與襄西公匯合,再與顧敬元裡應外合,對西番發起進攻。捷報連連傳回安京。
六月中旬,當初留在雪山中養傷的季夏終於回到了顧見驪的邊。但是……顧見驪瞧著季夏嘔吐不止的樣子,有些懵。
「你……」顧見驪著季夏憔悴的模樣,心裡有了個猜測。
季夏簌了口,了角,而後看向顧見驪,實話實話。已經有了兩個半月的孕,這幾天才剛開始害喜,亦是走出了雪山才知道。
「這、這……這怎麼能這樣呢!」顧見驪生氣了,拍了拍桌子,拍得手心生疼。
「他又沒我什麼,是我心甘願的!」
顧見驪還是生氣。
「過分,太過分了!」顧見驪又使勁兒拍桌子,氣得臉漲紅,「沒名沒分的!不像話!」
「也不算……我們在村子裡親了……反正也都沒父母,辦起來也簡單……」
顧見驪目瞪口呆。幾個月不見,季夏這都已經了親有了孕?
一旁的芫平、芫安、芫順和芫遂也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
季夏忙走過去,牽了顧見驪的手,捧在手中裡給了拍疼的手心。一邊給顧見驪著,一邊溫聲說:「知道您關心我,怕我委屈。可我一點都不覺得委屈,我們好著呢。」
顧見驪瞧著季夏含笑的眉眼,慢慢回過神來,臉緩和下來,放了聲音,問:「他對你可還好?」
季夏用力點頭:「我可從小就在您邊,我什麼脾氣您還能不知道?反正我是不會讓自己一丁點委屈的!」
顧見驪這才放下心來。
芫順在一旁打趣:「欠的喜糖可得補上!」
「一定!」季夏笑著答應下來。
顧見驪目掃過芫平、芫安、芫順和芫遂四個丫鬟,最後將目落在芫遂上。
共同患難總是能加深,甚至使兩個人的從無到有,比如長生和季夏,比如長風和芫順,也比如芫遂和程家的表爺。
只不過與前兩對不對,芫遂理智地掐斷了那段。深知兩個人份差距太多,薛家不會準門,就算能門,日後與婆家相也好,與京中貴人們相也好,種種都是荊棘,日子不會痛快。薛家公子尋過幾次,都狠心不見。顧見驪甚至私下與說可送一道賜婚懿旨,亦被拒絕。
芫遂是理智的。
顧見驪亦不再勉強不再參與,沉默祝福。若日後芫遂願意冒險嫁過去或者再相中別人,都會幫。
顧見驪喜歡芫遂的理智,在芫遂的上,偶爾會看到自己的影子。於是越發親近倚重芫遂,甚至將每日下午派去陪姬星上課。顧見驪果然看見芫遂陪姬星上課時自己學識字。顧見驪滿意地笑笑,又時常在不經意間教些婢籍不會接到的東西。
深秋時節,朝中形勢悄然發生了變化。
朝野中流傳著姬無鏡想要篡位的說法。他本就姓姬,又是姬星的養父,一手扶姬星登基。朝野有這個猜測並不意外。
這流言並不打,可後來姬無鏡去了西番,朝野中又流傳顧敬元打算造反篡位,聯合其挾正賢太后和帝,把持朝綱,只待顧敬元得勝歸來殺帝,取而代之。
顧敬元可不姓姬。
「若說沒人在暗中散佈謠言,我可不信。」顧見驪說。
溫靜姍沉了片刻,道:「大姬宗族林立,尤其親王眾多,這些親王中不人於封地擁兵自重,當著土皇帝。他們這些人好日子過得舒服了,難免野心越來越大。」
「臨泗王、廣賢王、信元王、閔德王……靜姍姐姐覺得會是誰?」
顧見驪與溫靜姍對視片刻,忽得相視而笑,兩個人心裡都有了答案。
「昨夜捷報送回,西番之役已到尾聲,大軍不日將班師回朝。雖然朝臣不能準確知道西番的況,可大猜測總是不錯的。這次流言忽起,想來有人是希在大軍班師回朝前手。」顧見驪緩緩說道。
等說完,計畫已初型。
計策說來簡單,不過是故意錯說西番景,讓留在西番的大軍悄然分兩撥,一波演出大軍姍姍而回的氣勢,另一波卻快馬加鞭,早日趕回京中。
計畫商量妥當,顧見驪又道:「宗族林立,伯府遍地皆是。其實脈早就遠了。而這些宗族骨子裡爛了,不思進取憑白拿著朝廷的錢銀過活。是該歸攏歸攏。」
溫靜姍頷首,贊同顧見驪的意思。不過如今眼下還不是理這事兒的時候,只是有了計畫雛形,暫且後推。
十月十二是姬平蓮的生辰,亦是廣賢王和閔德王計畫闖宮中挾帝的大日。一早,姬平蓮端著親手熬的羹粥送去給父親。
「平蓮祝父親心想事。」
廣賢王哈哈大笑,開懷道:「我的兒,在家等著父親給你賺回公主的位子。」
姬平蓮溫順地低眉垂眼,待廣賢王大步離開,姬平蓮慢慢勾,出欣喜的笑容。心想姬巖未能奪位亦是好事,父親已為王,賺再大的功勞又有何用?還不如搶了皇位,而則會為公主,真正的金枝玉葉,貴不可攀。
廣賢王和閔德王氣勢洶洶進了宮。
宮中侍衛如常稟告,帶著人穿過長長的紅磚綠瓦。
他們兩個人自然不是孤而來,後跟著幾位朝中大臣,還有手了得的暗衛、武士。一行人氣勢洶洶了宮,打著扶植帝的旗號請外姓人離宮。
龍瑜君今日回娘家,聽祖父和夫君提到宮中形勢,不由憂心忡忡。
「祖父,兩王狼子野心,您當真要坐視不管?」
右相哈哈大笑:「瑜君,你太小看了宮中兩位太后。」
顧見驪和溫靜姍接見兩王,面對兩王夾槍帶的質問,顧見驪從容而笑,說:「陛下登基日短,本宮與正賢姐姐苦於難辨朝中異心之賊。倒是要誠心謝過兩王今日將人一併帶了來。」
顧見驪角從容溫婉的淺笑出幾分狡猾的味道。
「此話何意?」廣賢王新生警覺。
「嗤,還能是什麼意思。」忽傳來一道慵懶中著冷意的聲音。
聽到這耳的聲音,大殿的兩王和臣子心弦頓時一。
姬無鏡慢悠悠地從裡面走出來。他上穿著鮮紅的玄鏡服,墨發高束。明明今晨剛歸,卻無半分風塵僕僕。
見到姬無鏡的那一刻,兩王震驚過後,心中皆是一沉。
古往今來,擒賊先擒王一直是行軍打仗的上策,可實際被用到的次數卻極,只因實在太難。然而此番伐西連連傳回的戰報中,玄境子多次於萬軍中取敵方上將首級倒了屢屢得勝的關鍵所在,將伐西之役的時間大大短。西番皆知玄境子的套路,偏偏再如何堤防,也堤防不過鬼魅般忽然竄出的玄境子。
姬無鏡出現的那一刻,幾人皆是生了一背的冷汗。
姬無鏡懶洋洋地坐在顧見驪側,大長懶散支著,上半後倚,靠著椅背,涼涼瞥著殿的兩王,道:「太后每日在這裡理朝政,你們的染髒了這兒可不大好。」
他隨意揮了揮手,說:「走罷。」
兩王皆是一愣。他們原本已經打算集所有人之力拼死一搏,搏一條生路,可姬無鏡讓他們走……?
兩王還沒作,他們兩個後的大臣們已經慌張地往外逃命。兩王對視一眼,立刻轉往外跑。
然而一行人跑出宮殿還沒多久,絕地看見黑的軍隊。顧敬元立在馬前,懷中抱著長刀,他殺氣騰騰:「狗東西們,欺我閨?」
殺無赦,一個不留。
廣賢王府中,姬節得了消息,來不及多想,趕忙帶著還在做公主夢的姬平蓮逃命。他們喬裝打扮,伴做小廝和丫鬟,還沒逃到城郊,便遇到了攔截的軍隊。
顧在驪一紅戎裝高坐馬上,手中□□橫指:「拿下!」
駕馬趕回宮,不由自主偏過頭,去看側。側是空的,那匹小白馬和小白馬上的人都不在。微怔,才想起如今回了京,榮元宥並未跟來。
今年的冬日很暖,全無前兩年的寒冷。
年底,顧見驪收拾東西,打算離宮搬進國父府。與姬無鏡白日裡仍可天天宮,可晚上不能再住宮中。如今朝堂形勢與姬星剛登基時已變了樣,滿朝文武中大半生面孔的年輕人,皆懷報國淩霄志。
溫靜姍垂簾聽政,將從姬崇那裡學來的東西和自己刻苦鑽研下來的東西,一併潛移默化教給姬星。姬星過於頑皮,啟蒙亦晚,可他天生繼承了姬崇的天資,學東西很快,一點就通。不過六歲,已能判斷簡單政務。
隔著珠簾,溫靜姍著姬星端坐在明黃龍椅上朗聲的模樣,溫地笑了。
姬無鏡是十月十二回京的,到了十一月十二,整整一個月,顧見驪竟是極見到他。他未去西番時,雖日日留在珍繡坊,可晚上不管多晚都會回來,不曾想這次回京後竟是連夜裡也極回來。
小錢子說珍繡坊的燈時常亮個通宵。
後來他不似先前那般左手剪子右手針線,倒是開始研究起打磨首飾。
顧見驪有些生氣了,可是驚訝地發現姬無鏡臉一天比一天差,好似心裡有氣,隨時都能發火一樣。
顧見驪著珍繡坊亮起的燈,默然轉離開。——算了,他難得對一件事上了心,由著他研究刺繡裁剪打磨珠寶就好了。說不定還能培養出留名史冊的一等男繡娘。
顧見驪被自己的這個想法逗笑了。
他們打算臘月初十出宮搬進國父府。一個多月不怎麼見到人的姬無鏡忽然出現,臉也和緩許多,像是心大好。
顧見驪瞧他一眼,挖苦:「反正你日日和針線為伴,自己回去住算了,我留在宮中也不打。」
姬無鏡笑得輕,說:「唔,那你先回武賢王府住幾日?」
顧見驪一愣,狠狠瞪了他一眼,這才真的生了氣,果真不與他同往,賭氣了回了父親家中。
然而回到武賢王府第二日,姬無鏡便追去了,不是一個人。
運送聘禮的大紅車馬一眼不見頭,綿延無盡頭。惹得百姓走出家門爭相張。
顧見驪著滿口吉利話的六個婆,懵了。去看父親,驚訝發現父親一副早就知道的表。將姬無鏡扯到一旁,急急問:「你這是做什麼?我不是早就嫁了你?」
「好爹說的對。兩姓婚好乃父母之命妁之言,咱們都沒有,這婚事便做不得數。所以我來了,正式下聘娶一回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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