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主子,也同魏嚴有著不共戴天之仇。”
趙詢天生一雙笑眼,給人幾分親和好說話的錯覺,不過那雙眼里,又帶著疏離:“接近侯爺,并非是想借侯爺之勢,只是我家主子覺著,侯爺若知曉十六年前錦州之戰的真相后,應當也會想手刃魏嚴的。先前特意瞞份,也并非故意為之,我家主子只是想等時機后,再向侯爺示明份。”
謝征眸底一片冷銳,心中已經有了一個猜測,卻還是問道:“你家主子是何人?”
趙詢道:“十六年前東宮那場大火里僥幸活下來的人。”
謝征角冷峭挑起:“皇孫?皇孫若還尚在人世,不該去找李太傅一黨合謀麼?何至于等到今日,才來找我這麼個平敗犬。”
趙詢面難:“您也查過關于十六年前錦州之戰的蛛馬跡,應當知曉魏嚴那老賊做事一向斬草除,不留任何把柄,當年太子死,東宮失火,先帝讓刑部和大理寺聯手徹查,都沒能查出個結果,何況是是人非的今昔。李太傅是朝中清流之首,卻也不會為了我家主子拼上一切同魏黨抗衡,侯爺不一樣,謝將軍戰死沙場,被北厥掛在城樓曝尸三日之仇,也有魏嚴一份,侯爺不想報此仇麼?”
謝征五指收攏,一戾之氣像是從骨頭隙里滲出來的一般,讓這算不得仄的雅間都變得令人呼吸困難起來,“說說,十六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趙詢道:“我家主子蟄伏多年,也沒能查到半點關于錦州之戰的線索,當年東宮失火,刑部和大理寺徹查后歸咎于值夜的宮人睡著后不小心打翻了燭臺,但據我家主子邊的忠仆所言,當年有刺客夜闖東宮。太子妃命忠仆帶著小殿下出逃,自己同殿下的玩伴留在了寢宮,大理寺從寢殿里找到的那尸,便是殿下年的玩伴。”
“承德太子殿下亡故,先帝駕崩,唯有他魏嚴挾天子以令諸侯十余載,當年的錦州一戰,很難不人懷疑是魏嚴的手筆。謝將軍一同戰死,無非是替他魏嚴洗清嫌疑罷了。”
謝征墨的眸子半抬,眉宇間已了幾分不耐:“本侯要的是證據,不是你這番猜測。”
趙詢邊出一抹笑來:“長信王于崇州造反,邊有一謀士是我家主子的人,向長信王提出了‘清君側,除魏黨’的旗號,為了在民間造勢,又散布謠言說當年的錦州慘案是魏嚴一手策劃的。后來的事,想必侯爺也知曉了,侯爺不過是重查錦州一案的卷宗,魏嚴便對侯爺了殺機。”
謝征長眸瞇起,目銳利,冷笑道:“看來本侯也是你們計劃中的一環。”
趙詢面微僵:“侯爺言重了,我家主子只是想拉攏侯爺這個盟友。”
見謝征神不虞,他很快又道:“那魏老賊被這麼一炸,委實也出了馬腳,他手中死士越一京十七府,殺了十余人,其中一些我家主子已查明了份,都是曾經替魏嚴做事,后來歸的家將。”
謝征問:“那姓樊的屠戶一家,想來你們也查清份了?”
趙詢面愧:“那姓樊的屠戶,份實在是捂得滴水不,我家主子幾番派人細查,不管是樊家祖籍之地還是這鎮上,暗訪出來都有這麼個人,甚至關于他十幾年前在外走鏢時的押鏢記錄府都有,瞧著像是府中有人特意幫忙掩去了過往的份。”
謝征腦中浮現出樊長玉同他說自己爹娘過往時的樣子,有片刻失神,一片飛雪落在他手背,雪花融化的涼意讓他瞬間收攏了思緒。
他微微向后靠,一條手臂搭在黃梨木太師椅扶手上,最散漫的姿態卻給人最極致的迫:“僅憑你一番話就讓本侯相信你背后的人是十六年前命喪于大火中的皇孫,未免可笑。”
趙詢臉一變,正要說話,就聽他道:“十六年前錦州一戰背后的真相本侯會自己去查,本侯不管你家主子是真皇孫還是假皇孫,若不想這場結盟到此結束,最好還是讓他親自來見本侯。”
趙詢面難看,卻也只能拱手道:“趙某會將侯爺的話帶到的。”
謝征起時,眼皮微微往下一耷,懶散道:“順便讓他想好這二十萬石米糧的換條件是什麼。”
趙詢本就微躬的形更低了三度:“是。”
謝征離去時,將原本示作結盟信的那枚玉環也放到了黃梨木幾案上。
同這姓趙的虛與委蛇這麼久,無非是想探清他究竟是哪路勢力,皇孫這個答案委實是令謝征意外的。
他并不擔心掌握不了對方向,讓姓趙的去買糧時,他便已讓自己的人暗中留意趙家名下的報暗樁了,從這些地方剝繭去查,就算他幕后的主子不現,他也很快就能把人揪出來。
他同魏嚴的確有仇,可在塵埃落定之前,就有人敢算計于他,只為了讓他為對方的一大助力,委實把他想得太良善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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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征出了書肆,見樊長玉姐妹還沒找來,眉頭輕擰,往王捕頭住的方向走去。
沒走出多遠便上了樊長玉和長寧,長寧里塞著糖果,腮幫子鼓鼓的,一蹦一跳走著,樊長玉牽著一只小胖手,臉上亦是明朗又朝氣的笑容。
看到謝征,臉上的笑容也半點沒減,隔得老遠就先揮了揮手,走近后道:“咱們今晚先不回鎮上了。”
謝征看著臉上的笑,心底的霾和不快了幾分,問:“為何?”
樊長玉道:“俞掌柜在縣城里也開了一座溢香樓,有個員外的兒子娶親,把酒席訂在了這邊,明日要備大量的鹵,俞掌柜怕來不及,讓我明兒一早去樓里幫忙制鹵。正好今年城里辦了燈會,晚間咱們還可以去逛逛燈會。”
謝征道:“那先找個客棧落腳?”
樊長玉搖頭:“俞掌柜已經替我們尋好了住,溢香樓里的幫廚小廝平日里不僅吃喝由樓里包了,就連住的地方也是俞掌柜在附近租了一片民巷,免費讓他們住的。”
謝征眉尾輕挑:“這位掌柜倒是個奇人。”
樊長玉笑道:“那是,俞掌柜人可好了,樓里的伙計都信服俞掌柜。我聽灶上的李廚子說,之前縣城里有其他酒樓掌柜眼紅溢香樓的生意,想挖走俞掌柜一手提拔起來的酒樓管事,對方開出了比溢香樓高兩倍的價錢,那位管事都沒走。”
謝征只道:“有些時候,分確實比銀錢好使些。”
樊長玉興致同他說了一堆俞淺淺的事,他反應淡淡的,便也打住了話頭,瞧見他手上并未拿東西,問:“你不是去買紙和墨了麼?怎空著手回來的?”
想到一種可能,神復雜道:“該不會是你給寧娘買東西,把上銀子都花了吧?你銀錢不夠了應該同我說一聲的……”
謝征微微一哂,從書肆出來的霾算是退了大半,道:“不是。”
在樊長玉狐疑的目里,他說:“縣城書肆里的東西太貴了,回鎮上了再買。”
樊長玉問:“那你在書肆呆這麼久?”
謝征答:“看了些書,忘了時間。”
樊長玉好奇道:“你看這麼久的書,不買東西,書肆掌柜不會給你臉?”
謝征眸掃了過去:“誰同你說的?”
樊長玉想說從前宋硯就是這樣,因為只去書肆看書不買,被書肆掌柜給了臉,以至于回來后好些天都板著個臉,后來再提起此事,他也會嘲諷一句那書肆掌柜滿銅臭。
但憶起言正提起宋硯那張就毒得不行,話到了邊又咽了回去,嘀咕道:“我猜的。”
謝征掃了幾眼,樊長玉后頸皮下意識一,生怕他下一秒就吐出什麼殺人誅心的字句來。
還好這一路都沒被他嘲諷。
天已晚,都決定暫住在這縣城一晚了,樊長玉還是決定帶著謝征和長寧晚間去看花燈,便沒回俞淺淺給們安排的住,先去下館子吃了個宵夜。
大年初一會在外邊吃飯的,都是家中還算寬裕的人家。
鄰桌一對年輕夫妻約莫是用完飯了,店小二前去結賬時,臉上帶著笑對那男子道:“這位公子,一共是一兩二錢。”
那男子板看著就斯文單薄,神也有些唯唯諾諾的,似乎頗有幾分局促不安的樣子。
坐他旁的子道:“他上沒錢,我來。”
子嗓門頗大,引得店不食客都看了過去。
有人低聲議論:“一個大男人,在外邊吃飯還要人給錢,真他娘的丟人!”
“嘖嘖,怕不是個小白臉吧!”
“那人我認識,是安家的贅婿,就是個吃飯的,也不知那安家娘子看中那蛋什麼了!”
男子面皮躁得通紅,恨不能找個地鉆進去。
子結賬后,他幾乎是低著頭逃一般地走出了店門。
謝征早已用完了飯,神冷漠看著方才的鬧劇。
坐在他對面的樊長玉刨完第三碗飯,桌上的菜盤子也干凈得不能再干凈了,才心滿意足放下碗筷,沖店小二喊了一聲:“小二,結賬。”
樊長玉飯量大,今晚又是年夜,點的菜還是盛,不過沒點酒水,貴不到離譜的地步去。
店小二清點一番后道:“八錢銀子。”
樊長玉準備掏錢時,跟尊玉雕似的坐在對面的謝征道:“我來。”
他和樊長玉容貌都極為出眾,在這小小的飯館里,本就分外引人注目,這會兒說話,更多人時不時地往這邊打量一眼。
樊長玉見他要付錢,想起方才那對夫妻的事,便也停了掏荷包的作。
謝征一只手進懷里索時,臉卻微微變了一變。
樊長玉見狀,忙投去了一個詢問的眼神。
片刻后,謝征收回手,看向樊長玉:“你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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