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如此,但凡你拿得出真憑實據,朕自然抹掉朝中質疑之聲。”
“若你當真能說到做到,有朝一日興許還能將韃靼重新趕回嶸以北去,為北地博一個平安。若你今日騙朕,實則起了反心,萬全都司如今所剩兵馬也就十萬左右,你也沒本事打到紫荊關。況朕手裏還有令尊令堂三人,這場局,朕穩贏,你沒有任何還手之力。”
皇帝低低笑出聲:“這樣看來,朕這次沒直接派陳景元去料理你,還算正確。考慮好了嗎?”
孟璟微微抬頭覷了他一眼,沉聲道:“臣領命。”
“給萬全都司都指揮使鬆綁。”
孟璟緩緩鬆了下早已麻木的雙臂,叩首謝恩。
皇帝接道:“朕即刻派陳景元去鎮國公府接人。記好了,敗一仗,殺一人,三次開外,屠昭德街。去年冬,宣府可就不隻敗了三仗。”
“戴罪之,好好立功去吧。”
第66章別後歡
孟璟從雲臺上下來,正遇皇帝召陳景元上去吩咐事,陳景元先衝他一笑:“孟世子果然福大命大。”
“托陳僉事的福。”
孟璟懶散地答完這一聲,便繼續向前走了,半點不肯和他再寒暄,但走出去兩步,又突然回頭喚住他,略微放低了姿態地道:“家父年事已高,勞陳僉事一路多多照顧。”
陳景元笑得意味莫名:“下隻聽皇上一人之令。”
他重音落在“下”二字上,嘲諷之意不言而喻。
孟璟輕嗤了聲,不再說什麽,徑直往外走。
皇帝賜轎,出宮這段路總算走得不算艱難,路過奉天殿外,他看了一眼西側的五軍都督府值房,忽覺白雲蒼狗,恍如隔世。
出得午門,他緩慢地下轎,東流急忙過來迎他,一眼看見他外袍上染的跡,頓時慌張起來:“主子,這是……萬歲爺對您用刑了?主子還能走麽?傷要嗎?我去把馬車引過來,主子原地等會兒。”
他說完就溜,孟璟被周家那混蛋小子將他那點本就所剩無幾的耐心狠狠按在地上磋磨了十來日,現下一見原本邊的這話嘮,一時之間竟覺十個東流加上也頂不過一個那位,竟然難得地不怎麽生氣。
夜裏雨才方停,他聞著空氣中那濃厚到令人悶窒息的腥味兒,後又緩緩垂首了一眼左,正準備提腳往前走,忽地瞥見一側一閃而過的人影,立即跟了過去。
東流剛把馬車駕過來,便隻見著他一個比平素慢上許多的背影,趕出聲喝止:“誒,主子您幹嘛去?”
孟璟卻兒沒管他,徑直追了好一陣,直到進了一條暗巷,他才出聲:“別躲了,疼,再跟著你追一陣,我便沒命回去了。”
那人聞言,總算是現了。
聞覃從角落裏緩緩走出,取下冪籬,隔著遠遠看他一眼,眼裏忽就閃了淚:“聽說舅舅今日召見你了,陣勢還很大,我不大放心,就想過來遠遠看一眼,確認一下你沒事便好,沒別的意┆┆
孟璟懶得搭理他,自個兒簡單止完,也懶得再包紮了,總歸一會兒還是要先沐浴,反正要水,他也懶得多此一舉了。
馬車甫一到府上,楚懷嬋急急忙忙奔過來迎他,先是問清楚沒事了之後,便開始了好一頓噓寒問暖,之後便開始替父道歉,卻也說不出什麽來,隻一個勁地說“抱歉”:“我爹他想是為了我……”
說著說著便也說不出來後邊的話來了,又怕提到西平侯的事讓他難過,並未跟進去,隻得立在門口悄悄了淚。
扶舟是知他的習慣的,畢竟養尊優又挑剔,從刑部大牢那等地方回來,自然不管傷什麽樣,總歸是要先沐浴的,他方進門便替他傳好了水,但這次孟璟並沒急著進浴房,反而先問了句:“有止疼藥嗎?”
知是錦衛親去提的人後,自是備下了,但孟璟已經有三四年沒過這玩意兒了,誰也沒料到他還真會用,扶舟愣了下,才趕應道:“有的有的,主子稍待。”
他這一聲問話下來,立在門口的楚懷嬋便凝神看了眼他袍子上的跡,眼淚愈發止不住,但又想看看他到底有事沒事,一時之間也不願走開,隻得將自個兒進窗紙背後,轉麵向中庭,眼淚珠子倏然墜了線。
孟璟看了眼窗紙上投下的影,這會兒他的傷疼得正厲害,也實在不大有溫聲細語安的耐,他躊躇了會兒,將扶舟端進來的藥一口飲盡了,又緩了好一陣子,覺那陣鑽心的疼總算稍稍下去了,這才起往浴房去。
楚懷嬋見他出來,忙不迭地去眼淚,他路過側,也沒說什麽,走出去兩步,腳步才頓了下,隨即喚:“過來。”
楚懷嬋趕仰頭將即將奔湧而出的新一眼淚了回去,乖乖跟在他後邊走,卻還是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外袍上染上的跡。等到浴房門外了,才猛地意識到不對勁,頓住了腳。
孟璟到的靜,回頭看:“伺候沐浴,不會?不會便回去,人進來。”
楚懷嬋懵了一瞬,見他又往裏走了,遲疑了下,追了進去。
深秋時節,室水汽氤氳,霧氣繚繞。深深吸了口氣,這才站到了孟璟後替他寬,從後探手搭上他的革帶,小心翼翼地取下來放在木施上,這才去褪他的外袍。袍上鮮已是目驚心,等發著將他衫完全褪幹淨後,目便定在他膝蓋彎上挪不了。
眼淚幾乎瞬間便要再度忍不住,畢竟……他是為,才棄了原本的謀劃,了京師這個龍潭虎和皇帝直麵迎上的。
換言之,這傷,是為的。
手便頓在了原地,許久不見靜。
初冬時節本就發著寒,孟璟見久不作,頓覺無言,他這幾年下來,如今本也不算個有耐心的人,頓時連話都懶得和這呆子說了,徑直往浴桶裏去。
這作惹得回過神來,忙將裳掛到木施上,阻止道:“新傷還是不要水了吧,我給你行嗎?”
孟璟卻已經下了水,隻好跟上去,為他起了背。
喝完止痛藥,陣痛下去不,他倒也能安安心心地泡上一個澡。
楚懷嬋沒用帕子,纖纖玉指一點點地過他背上的每一寸,將他背上的大小傷疤一一過,洗塵去晦,卻洗不去過往的傷痛與現今的心疼,眼眶又泛了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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