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回到棲院才發現小娘已經在廚房忙活了，一邊的青姨道：“你娘親好久沒進過廚房了都，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非得要親自手，還不許別人幫忙。”

宋奾看著小娘忙碌的影，微微笑道：“那我得常回來看看才對。”

其實哪里是不想回來，反而是尤四娘不肯讓老是往娘家跑，說是婆母會不喜歡，每次回來都得念叨一堆。

青姨聽了這話嘆道：“二娘是該常回來看看。”

宋奾想起什麼，拖著青姨離開廚房，“青姨，您別騙我，我娘到底怎麼了？個涼會咳得那樣重？能瘦弱這樣？”

方才不過那麼一會，邊做飯的小娘已經低低咳了兩回，怎麼看都不像是涼。

青姨猶豫起來，言又止。

“青姨，我娘親什麼子您知道的，總是為我考慮，不讓我擔心，可你們這樣瞞著我難道就不擔心了嗎？再不我就去問周大夫。”

宋奾態度堅定，青姨沒多堅持：“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自上月起你娘親總是咳嗽，周大夫來看過幾回都看不出什麼來，后來用了藥，也不見好轉。”

“怎麼會瞧不出來什麼病？要不換個大夫試試。”

“換過了，都說是子虛，只囑咐好好休息，按時服藥。”青姨怕憂心，又道：“二娘不用多想，大夫都這樣說了，那肯定是無大礙的。”

宋奾始終放心不下，來挽翠：“挽翠，你回房把銀票拿過來。”

“二娘，這”

“青姨，銀子的事你們不用擔心，娘親該用藥用藥，吃的用的也不要省著，把子養好才最重要。”宋奾叮囑一番，“小娘既然不想讓我知道，那我便不知道。”

宋奾抓起青姨的手，著，眼有些紅：“只是青姨，小娘要是有什麼事您千萬不要瞞著我，可以隨時派人到將軍府尋我。”

青姨欣道：“是，二娘有這份心你娘親知道了定會十分開心的。”

也許真如大夫說的，小娘并無大礙，可宋奾這一瞬突然慌了起來，一種恐懼縈繞心頭卻什麼都抓不到，像掉落個深不可測的無底，前面有什麼不得而知。

小娘是在這世上唯一的依靠了，怎麼樣都好，惟愿老天能多憐惜一點，讓過得快樂些，起碼沒有病痛的折磨。

廚房香味飄了出來，倆人往回走，青姨道：“你娘親昨日還念叨你呢，眼看著冬日來臨，還打算給你做裳，連布料都選好了。你呀，別看剛剛問這麼多，還一副不想你回來的模樣，實則心里可高興了。”

“嗯，我知曉的。”宋奾又怎麼會不知道。

“阿青，快來，幫我端出去。”尤四娘已看到了倆人，“阿奾去坐著，咱們開飯。”

翡翠魚丁、紅燒獅子頭、佛手芽姜都是吃的揚州菜。

飯桌上尤四娘不斷給夾菜，小碗堆了個小山丘，宋奾啞然失笑：“娘，我哪吃得了這麼多。”

“娘好不容易做的，吃不下也得吃了。”尤四娘又給夾了個獅子頭，“你外祖母做的獅子頭那才一絕，我一回五六個都能吃下，你這算什麼。”

宋奾吃到最后，肚子直大了一圈。

母倆十分愉快地用了頓飯，尤四年廚藝自然不在話下，而繡藝就比不過宋奾了。

這會兒用完飯，尤四娘拉著宋奾在榻上坐下，讓青姨將家伙事都搬了出來。

宋奾無奈道：“娘，我有裳，您不用給我做。”

“娘親閑著也是閑著，給自己兒做裳都不許了？”尤四娘接過針線，隨后想到什麼，看了宋奾兩眼，裝作不經意道：“不給你做也，你什麼時候給娘親生個外孫，娘自然不心你了，給我外孫做去。”

宋奾作一下僵住，不知該如何接話。

小娘與別人不同，也許父親想要個外孫是為了鞏固兩家關系，端容郡主想要孫子是為衛家著想，可娘親若是想要外孫，只會是為了，為了能在將軍府過得更好。

可惜這一次要讓母親失了。

尤四娘見默默梳理著手里的線，明白不愿意說這些，便沒再繼續這話頭，問：“衛凌如今在做什麼？”

“大理寺事多，他經常忙得見不著人。”

這事尤四娘是知曉的，“忙些也沒什麼，不過你記著多關心關心，夫妻之間總是要相互扶持的，一盞燈一份飯都是一份。”

宋奾從來沒有與小娘說過與衛凌的關系，在看來倆人就是正常的夫妻關系，故而此刻只能乖乖應下。

“端容郡主待你可好？”

“好。”

“夫人要給你大哥納妾這事你知道了吧？姜氏進門兩年無所出，你祖母他們已是著急得不行。”尤四娘話中有話，怕宋奾不懂，還是直問道：“端容郡主那邊可有說你什麼？”

“沒有。”

尤四娘顯然不信，搶過手里越理越的線，“哪家婆母會忍得了兒媳不生孩子，你不說我也能猜到一些。可日子終究是兩口子過，若是衛凌不同意那你婆母也就沒法子，你老實與娘親說，衛凌是怎麼個態度？”

衛凌是什麼態度？宋奾記得他是說不要理會端容郡主說的話，可他始終也沒表明他什麼立場，更別提什麼承諾。

至于秦奕嫻，看不懂衛凌對只是妹妹的呵護還是有別的什麼，不過按著他的子，總歸沒有不喜。

“我沒問過。”宋奾干答了一句。

“當初得了這門婚事我就不大愿意，怕你在那邊吃苦，人人都以為高嫁是天大的運氣，可只有經歷過了才知道最是卑微。”尤四娘道：“不過都過了三年，要不是有衛凌護著，按端容郡主那子怕是早就容不下你了。”

“既然這樣就好好過日子，孩子總會有的，你也別因為這些事就和他生分了去，知道沒？”

宋奾沒應，朝看去，“娘，當初跟著父親到盛京來，你可開心？”

尤四娘直接怔住，這是第一回有人問，到盛京來，開心嗎？

過了好一會尤四娘才說：“那時候是開心的，以為自己找到了歸宿，未來一家三口和和，一生都是不完的福。”

到了盛京才知他原本就有滿家庭，不過是人家一個妾。可是那時候肚子里已經有了宋奾，揚州據盛京相隔千里，早已回不去。

“那如今呢？”

尤四娘手了的臉，“現在自然也是開心的，娘親有了阿奾啊，娘親的愿就是希我們阿奾將來過得好，無憂無慮的。”

“那”宋奾鼓起了些勇氣，“那若是阿奾不能實現娘親的愿呢？”

尤四娘又是一怔，忙問：“發生了什麼事？”

宋奾立即笑了，“我說笑呢，兒會讓娘親如愿的。”

“你這孩子。”尤四娘虛驚一場般呼口氣，“你不是娘親，衛凌也比你父親好多了，將軍府與咱們府都在這盛京城里，就算端容郡主再怎麼強勢也不敢怎麼欺負你去，日子就好好過下去，不要胡思想，知道沒？”

“知道啦。”宋奾繞過去，挽著尤四娘胳膊，“娘，你想不想回揚州去？”

“自然想了，娘親還想著什麼時候跟你父親說一聲，找個時間回去看看呢。”尤四娘憧憬著，“都快二十年了，也不知阿爹阿娘如今變了什麼模樣，揚州還是不是那個揚州。”

尤四娘恍然間想到什麼，問青姨：“阿青，今年的信是不是還沒來呢？”

“是呢，今年也不知怎麼回事，竟遲了一個月。”

“是啊，怎麼回事，明日去封信看看。”尤四娘有些擔憂，吩咐青姨，說完又牽過宋奾的手，“我們阿奾還沒去過揚州呢，真不知什麼時候咱們母倆能回去一趟。”

宋奾低笑：“這還不容易，左右半個多月的路程，來回一趟不算難事。”

“你在這用說自然容易了。”尤四娘回一句。

宋奾直起子來，著認真道：“娘，我問您，要是給你個機會離開父親，離開盛京，回到揚州去，您愿不愿意？”

愿意，怎麼會不愿意，那是心底一直的期盼。

只是人活著又怎麼只能為自己思考，牽掛的兒還在這里，又能去哪？

“別想這些有的沒的。”尤四娘淡淡道：“阿奾在哪，娘親就在哪。”

宋奾一直看著，沒眼底的每一瞬變化，從驚訝到欣喜再到黯然失，無一不出的想法。

自己如果要離開將軍府，那小娘不會好過，父親與譚慧之頭一個就會安一個教無方的罪名在頭上。

之前從未想過離開盛京，不過現在看來，帶著小娘回揚州去也不是不可以。

小娘在這里過得不開心，如今還疾病纏，再待下去只是煎熬。

宋奾默默下了決定，既如此，那就與娘親離開吧，也想去揚州看看，看看娘親長大的地方，看看惦念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