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安宮是太妃居住的場所，和慈寧宮的熱鬧相比，這裡顯然格外的落寞。

就連壽安宮的大門，都褪了漆。

清一路走來，心中無限慨，後宮人捧高踩低的勢力，可見一斑。

前面有個小黃門給領路，門吱呀一聲開了。

南宮燁在進門前問了一句，「可上路了？」

陳喜端著鴆酒站在門口，搖頭：「端太妃說想要見太后一面……」

清很是意外，南宮燁卻面無驚，冷淡道，「帶路。」

端太妃穿著宮裝，直了脊背坐在那裡，彷彿等了很久。

「來了，坐。」

端太妃也不行禮，連面上的功夫都懶得做了。

輕蔑地看向兩人，角出一的譏誚：「太后和皇上果然『母子深』吶，我就知道，想見皇上肯定見不到。」

「但是只要說想見太后，兩個就都能見到了。」

端太妃呵呵笑著，彷彿想到什麼笑話一般，樂不可支，不斷地用手拍打著桌子。

「先皇啊，你九泉之下可能瞑目……哈哈哈哈……」

「端妃，若是你找我來，就是聽你笑的，那我就先走了，你慢慢笑。」

清皺眉，心中不悅。

「南宮燁，你篡權奪位，殺了齊王，我不怪你……」

端妃哭著說道：「最是無帝王家，勝者王侯敗者賊，一切都是命。」

「可我吳家，對得起你南宮家的江山！」

「嘉興關說是易守難攻，卻是氣候異常，夏季里烈日當空，酷暑難當，冬日裡滴水本，風刀刮骨……」

「我爹他守嘉興關，一守就守了整整三十六年啊，從壯年一直到兩鬢斑白……」

「巧婦還難為無米之炊呢，朝廷是怎麼對待吳家軍的？」

「前線的糧食，都是下等米，晦難咽，補充兵員不到位，軍餉遲遲不發……」

「上了摺子，就是沒錢……」齊妃想到自己的親人，捶頓足：「我的幾個哥哥啊，我的幾個侄兒啊，他們都戰死了沙場。」

「我爹丟了嘉興關，是不假，可他為何沒戰死城樓之上？不過是因為他晝夜不休地在城樓守著，熬了一宿，了寒氣，中了風，半不遂……」

「我大哥才讓吳司南帶著他去郊縣找神醫針灸……偏偏就是他離開當日，漠北來襲——」

「嘉興關丟了，難道是我爹一個人的責任麼。嘉興關守軍多，漠北人數多。嘉興關的士兵寒和武什麼樣，漠北的兵什麼樣……」

「我爹回來的時候，渾都不了，這樣的將軍你讓他如何迎敵？」

清聽得心中酸，別開了臉。

「我給我爹求，我不覺得汗，我爹就算敗了，他也值得我驕傲……」

南宮燁負手而立：「吳冠中老將軍的確值得人尊敬，只是丟了城池也是事實。吳家滿門忠烈不假，嘉興關城破之時，漠北屠了城。」

「朕是什麼人，想必你也清楚，朕向來不是心慈手之人，斬草必除……」

「但是朕沒你，沒你們吳家。」

「可對？」

「你說先前的軍餉不到位，但是你們吳家吃空餉，朕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朕一直沒想好如何置吳家，所以參吳家的摺子，朕都留中不發，吳老將軍朕也沒有下獄。」

「不是朕心慈手，只是朕……不想寒了忠臣的心。」

端妃乾了臉上的淚，搖頭道：「不必費盡心思下獄了，他老人家自盡了……」

「他子不了，之前兩個胳膊都提不起刀劍，全上下只有眼睛能，好不容易治好了半邊的子……」

端妃哽咽道：「想不到居然是自盡——」

殿里一時間，響起了不啜泣聲。

端妃咳嗽數聲，噴了一口，角：「不勞煩你賜酒了，吳家倒了，盛家也不遠了……」

說著，直勾勾地看著清：「今日的吳家，有可能就是將來的盛家，你們盛家難道就不怕步了我們吳家的後塵麼，我屢次三番求見你，求你幫忙，可你卻鐵石心腸……」

「我、在、地下……看著你們、看著你們盛家、的下場！」

端妃艱難地說出最後一句話，終於癱倒在地，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清心裡難過，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

先前端太妃來找自己，自己不想幫忙，後來遇刺失了記憶，又口眼歪斜，再就沒見過端妃。

可就算是見了，自己又能如何？

這個太后，也不過是個吉祥而已。

霍清看著死不瞑目的端妃，想到的話……

盛家如今也的確是在戍邊，外祖父也是同吳將軍一樣，令人尊敬的存在。

或許，自己真的應該手裡抓點權，這樣才能避免盛家走了吳家的老路。

清腦子裡紛，卻看南宮燁定定地站著，不知道在想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他轉慢慢往外走，淡淡吩咐道：「厚葬吧。」

南宮燁此時的狀態有點不對，清儘管和南宮燁相的時候不多，可這樣子緒低落的他……

清下意識地跟了出來。

南宮燁抬手，隨侍人員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南宮燁神有些落寞，他自己一個人孤寂地在宮道上走著，天上飄了點點的雪花，落在他的頭上，肩上。

他卻恍然未覺。

清跟在他的後，心裡一時不明白為何他的樣子看起來，竟然覺有些……傷心？

稀稀落落的雪花，不多會兒，就變了鵝大雪，南宮燁走著走著，走到了一花園，獃獃地看著假山。

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清鼻子凍得通紅，順著他的視線過去——

不過是一座假山而已，沒有什麼特別之，若是非要說有，便是這座假山不似真山高，還有幾的落點，似乎可以容小孩子攀爬……

難道——

南宮燁沒回頭，後背居然跟長了眼睛似的：「朕，小的時候，經常在此攀爬。」

清見他緒不高，調侃道：「陛下怎知後跟的是我？」

南宮燁扯了扯角：「朕示意不必跟，還能跟上來打擾朕的，除了你，還能有誰？」

「……」清居然無言以對。

南宮燁看著假山，思緒飄遠，「朕還記得，那時候朕還小，有一次登上了最高，一時興，腳下一，從上面摔了下來……朕本以為非死即殘，幸而被人路過接住了……」

清看著此假山，約莫幾丈高，若是小孩子真的登到高，落下來摔了頭……

的確是有生命危險。

便是不摔到頭，骨折也是很容易。

清想到南宮燁此時的傷，心中微微一：「莫不是——」

南宮燁點了點頭：「接住朕的將軍，就是端妃的父親，齊王的外祖父，回京述職的吳冠中，吳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