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表哥這是一夜沒睡?”明珠瞧著眼前無打采神憔悴又懊惱的顧仕朗,很是驚訝的問道。
顧仕朗也不客氣,自己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才問明珠,“你要不要?”
明珠擺擺手。對於他反客爲主的態度深吐槽無力,索直接問道:“你昨日找韓舒城,結果怎麼樣了?”
顧仕朗聞言,立刻愁眉苦臉的了自己的臉,求助一樣著明珠:“我發現那韓舒城,好像真的不是個壞人。”土叼弟。
“這不是好事嗎?”明珠心頭一鬆,顧仕朗對韓舒城的看法,多也能影響二夫人。
“好啥啊好?”顧仕朗心煩意,“你知道韓家有多窮嗎?天吶,他們家住在南市你知道嗎?南市是什麼地方?一想到我姐姐有可能要去跟那些升斗小民、平民賤民來往,我就……我連想都不敢想!還有啊,那韓老太婆癱了那麼多年,就算那個燕大夫真的能讓康復,那也需要好幾年的功夫,我姐一嫁過去就要服侍那麼個人——你看我姐在家裡。服侍的丫鬟婆子有幾多?結果嫁去韓家不但沒人服侍,還要服侍別人!珠姐兒我跟你說,你要讓我娘看到韓家現在住的地方,我娘能把我姐打死你信不信?”
依顧仕朗對二夫人的瞭解說出這樣的話來,明珠當然信。也犯起愁來,韓家沒有錢,只怕暫時也置辦不起別的宅子。想了想,試探道:“要不,我借銀子給那韓舒城。讓他重新置辦座好一點的宅子?”
顧仕朗道:“我當時就跟他提了,他沒銀子我有啊——就算我沒有,我也能幫他找嘛,但是。他說這種事該他來心!韓家窮那個樣子,他碎了心也買不起好一點的宅子!這人就這點不好,打腫臉充胖子,有意思嗎?我一想到我姐嫁過去要吃那麼些苦頭,我就覺得那人再好,我姐也不能嫁!”
“但你別忘了二姐姐的肚子。”明珠提醒他,“再說,我也打聽過,說是那人博學多才,於學識文章上很有幾把刷子。若是明年春闈下場,定然能博取個功名。他本人又踏實上進,雖然開始會辛苦一點,但以後未必沒有出人頭地之日。三表哥,有句話莫欺年窮。萬一他以後真的發達了呢?”
顧仕朗半信半疑的盯著明珠:“他真的還有幾把刷子?”
“反正別人是那麼說的。”說這話的,自然是唐遇。
顧仕朗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起道,“罷了,我再回去勸勸我娘吧。”
邊往外走邊抱怨,“這都是些什麼事啊!看上誰不好,偏看上韓舒城,真是愁死我了……”
槐香送了顧仕朗出門,回來後便好奇的問明珠,“姑娘,您看這親事,真的能嗎?這幾天二夫人那邊都請了好幾個大夫了,說是二夫人又暈了好幾次。”
“二姐姐呢?”明珠問道。
“還跟前幾天一樣,跟前跟後的照顧二夫人,只要沒有丫鬟婆子在,就跪在二夫人面前求全。不過幾天。二姑娘就瘦了一圈,那腳傷還沒痊癒呢,也顧不上了,一跪就是半天。一跪吧,二夫人就哭,二姑娘也不說什麼,只是陪著流眼淚,氣的二夫人不停罵不孝。”槐香詳細將自己千方百計打聽來的消息告訴明珠。
“二老爺呢?”明珠原以爲這二老爺是個奇葩,誰知還是太低估了他,他簡直就是奇葩中得奇葩。
家裡出了這麼嚴重的事,二老爺依然早出晚歸的玩兒他的鴨狗。二夫人氣的將他養在府裡的那些玩全部宰殺了,聽說二老爺還很是哭了一場,跟死了老婆孩子一樣難過。氣的二夫人又暈了一回,醒了之後拿了刀就要去砍沒良心的二老爺,嚇得二老爺連夜逃出了顧府,好幾天沒在府裡面。
“二老爺哪裡敢回來,二夫人可是要找他拼命呢。”槐香咋舌道:“不過,奴婢聽說,二老爺不回府,其實是二姑娘的意思,二姑娘也擔心二老爺在府裡難做吧。”
明珠這纔算明白,這二老爺其實已經站在了顧清婉這邊,不然不會真聽顧清婉的話躲出府去。大概閨的選擇,做爹的無論怎麼樣都要支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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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明珠若有所思,槐香擔憂問道:“二房靜鬧得太大,老夫人只怕已經察覺了。說不定要找您問話,您要怎麼說呢?”
明珠嘆口氣,“還能怎麼說,實話實說唄。”
……
顧老夫人還沒問話,許家的掌櫃跟莊頭就來了。
按照舊例,這些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給明珠請安。
曲氏派了人來請明珠前往議事廳,等明珠到了議事廳,就見曲氏正站在門口等著,見了便慈的對笑著招手,“珠姐兒,快到大舅母這兒來。”
自曲曼文事件後,這還是曲氏頭一回對明珠笑的這樣和悅。
明珠也很給面子,歡歡喜喜的喊了聲大舅母,就隨著進去了。這般歡喜乾脆的模樣,倒弄得曲氏怔了怔。
二夫人連這麼重要的場合都缺席了,可見確實顧清婉的事氣的不輕。否則依那子,定然會不管不顧的跑過來分好的。
明珠暗歎一聲,與曲氏並肩進了屋。
曲氏眼底的不悅一閃而逝,果然商戶人家就是商戶人家,半點規矩都沒有。還從未見過有晚輩與長輩並肩行走的,看明珠毫無所覺,似並不當一回事,曲氏又覺得明珠沒將自己放在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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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去,明珠才知道那便宜死鬼老爹的家有多驚人——偌大的議事廳人人的站滿了人,看過去,不低於三五十人。且這些都算得上是高層管理,還有不知多中低層以及普通員工呢。要全來了,恐怕這顧府所有的議事廳與花廳都裝不下吧。
明珠一進來,這些人便??朝躬行禮,“給姑娘請安。”
明珠笑嘻嘻的看了一眼,方纔親熱的笑道:“各位叔叔伯伯不必客氣,都請坐吧。”
曲氏下意識看了一眼,眉頭微微一皺。
莫名其妙有了一種被喧賓奪主的不舒服的覺。沉住氣,並沒有出異樣神來,倒要瞧瞧,面對這些老油子,能有什麼好手段。
這做生意可不是耍皮子跟有點小聰明就行的。曲氏這般一想,便氣定神閒了下來。
顯然明珠的稱呼令底下的掌櫃跟莊頭都很是吃驚,底下靜了靜。第一排第一個模樣兒普通形富態的中年男子一臉惶恐的對明珠說道:“姑娘太客氣,奴才們萬萬當不起!”
他們這一羣人當初是賣的死契給許昌明,一輩子就都是許昌明的奴才。只是許昌明在遇難前,將其中一些人的契歸還了他們,令他們了自由。只是這樣一來,這些人反倒更激許昌明,對許昌明更加忠心耿耿。其中就包括了說話的章平。
“章叔纔是客氣呢。”明珠張口就喊道:“您早不是我許家的奴才,還張口閉口就是奴才,讓我爹知道了,不得夜裡要找您好好聊一聊。”
俏的笑意融在暖中,純淨溫暖的令人忍不住側目。
只是明珠此話一出,也沒人顧得上去溫暖的笑容,集震驚的??住。
他們也都聽說過,姑娘似乎不傻了,可那只是聽說,畢竟姑娘傻了那麼多年,就算不傻了,大概也就跟尋常小姑娘一樣,誰也沒有真的太看重這個消息,包括章平在。他恩於許昌明,發誓要一輩子照顧保護姑娘,但明珠一直住在顧府中,他再想照拂也沒有旁的法子,不過是每年多給顧府送些銀子。雖然他心知肚明,那些銀子定然不會用到姑娘上。但每年的一次見面,他得以看到姑娘,知道在顧府被照顧得很好,那許多的銀子便也不算白白花費了。
原以爲這樣的供養要一直持續到他死了,而他的兒子繼續接手做這件事。卻怎麼樣也沒想到,姑娘當真有神志清醒的這一日。不但清醒了,還能這般俏皮的說著玩笑話。
章平的眼睛一下子就溼了,雙膝一彎便跪了下來,熱淚盈眶的說道:“奴才這些年,做夢都盼著東家來尋奴才說話啊!姑娘,您如今這般好,東家與太太地下有知,定然能含笑九泉了!”
明珠忙上前,將章平扶了起來,清脆的嗓音帶著責備卻依然悅耳:“章叔這是要折煞我嗎?我是晚輩,您是長輩,真要行禮,那也該我給您行纔是。”
說著,當真當著衆人的面深深地彎下腰對著他們真誠的行了一禮,“這些年章叔跟各位都辛苦了,我許明珠在這裡,代我亡父謝你們。”
章平以及與章平一樣了許昌明恩惠的忙忙都道:“姑娘您太客氣了,這可使不得,萬萬使不得的。”
一旁的曲氏臉變了又變,做夢也沒有想到,明珠竟然能張口就喊出章平的名字來。明明這些日子並沒有怎麼出門,就算出門,也不過是東遊西逛,並未對鋪子的事上過心,更別提鋪子裡的那些人。可張口就能出章平的名字來,又是怎麼做到的?
這些人裡面,曲氏原以爲章平他們這樣的自由是最好拉攏收買的,可這麼些年下來,卻是收效甚微,這些人就跟那茅坑裡的臭石頭一樣,又臭又。能收買拉攏的那些,反而是那些契拿在許家——如今拿在顧府的那些人上。
當然,那些契也不是在手中,否則僅憑這個,就能死死的將這些人全在掌心裡,哪容得他們跟敷衍周旋?曲氏想到這一點,心裡對顧老夫人的怨氣便有多了些。
許明珠當年被接到顧府,那些鋪子莊子的地契與掌櫃莊頭的契便被顧老夫人收了起來,言明瞭有朝一日明珠出閣,這些東西便要還給。故而,這些年能在許家的產業中弄到好,不知費了多心力!
不論如何,今日的事不能被許明珠給攪合了!
曲氏這般想著,便上前笑著勸道:“好了珠姐兒,大家都是從各辛辛苦苦趕過來的,有一些更是日夜兼程才能趕回來見你,咱們就免了這些虛禮,讓大家先坐下來喝杯水,咱們再接著說?”
這話是說明珠不懂恤他人,頗有些任之意。
明珠這才知道,原來這許多的掌櫃莊頭,並不全是京城的,連外地的都趕了回來,可想他們還是重視這每年一次的見面會的。便出歉意的神來,“是明珠太不懂事了。”
章平是跟曲氏過招最多的人,旁人或許沒聽出來,他卻是聽的明白,便抹眼淚便搖頭道:“並非姑娘不咱們,而是咱們見了這樣的姑娘,哪裡能忍得住?真是蒼天有眼東家保佑啊!我從來不敢想咱們姑娘能有這樣一日……”
便立刻有人附和起來,“可不是麼,若讓東家看到咱們姑娘,不知會開心什麼模樣?”
“如今姑娘好了,明年東家的忌日,姑娘可定要回江南祭拜東家。”這是真心向著明珠纔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至有一半的人維護著明珠。
許昌明過世已經五年有餘,卻還有近半數的人記得他的恩,願意這樣維護他的孩子,明珠心頭莫名痠。許昌明定是個仁厚之人,纔會讓他的孩子多年後還能得他庇護。
明珠激的看著們,承諾明年許昌明忌日一定回江南祭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