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其中的問題,現在看來,當真十分明顯。
一來,親子鑒定用得了那麼多嗎?做匹配還差不多。
二來,孟家人本就不在意,找回之后,也不見有何關懷的舉,更不曾真心當是孟家親生兒。那麼,又為何千里迢迢趕到許家村,非要將接回來呢?
三來,則是前世今生,孟家人對的態度,其實不是完全相同的。前世最初回到孟家的時候,孟同恕對,并沒有那樣嫌棄和厭惡。許柚本以為,后面孟家人全都討厭,是因為的確不好。
可現在想來,大約不是那樣。而是因為,對孟同恕沒用。
沒能滿足孟同恕接回來的需求,白費了時間和力,孟同恕自然厭惡。
許柚站在窗前沉默了許久。
心底有一個大膽的揣測——
孟石磊,是不是生病了?生了一場很嚴重的病,嚴重到讓父母放棄結婚的打算,嚴重到續命三年都沒有找到合適的治療方式,只能算計從未見過面的,遠在千里之外的姐姐。
可是這姐姐也沒能為他的續命靈藥,反而跟他一點都不匹配。
不過,這些也都只是的猜測而已,沒有任何證據支撐。
也不能因為一些異常,就斷定當年抱錯的事,是孟同恕所為。
更不能斷定,孟同恕接回孟家,是為了給孟石磊換。
若要確定,還需要一些證據支撐。
許柚抬頭看了看黑沉的天空,轉回了臥室,躺在自己的大床上,閉上眼,睡了過去。
許柚按兵不過了一周,什麼事都沒有做。
直到下個周五,下午即將放學的時候,喊住江臨遇,語氣平靜道:“你明天有時間嗎?”
江臨遇驟然松了口氣,“有有有。”
許柚蹙眉:“你這是什麼反應?”
江臨遇抿了抿,小聲卻直接道:“我一直覺得你這幾天緒不太對勁,怪怪的,好像有什麼心事在心底。”
“現在你終于跟我說了,看來也還好。”
“到底怎麼了,你跟我說說?”他靠在許柚課桌前,低頭看著,強調道:“說不定我可以幫你。”
許柚坐在座位上,抬頭看著他,語氣平靜,說的話卻非常驚人。
“我懷疑當年我被抱錯,是孟同恕干的。”
江臨遇愣了一下,下意識追問:“孟同恕?為什麼?他有病嗎?”
許柚笑了笑,看著他的眉眼,心微微明亮了一點。
好在還有江臨遇在,不管說出什麼樣離譜的話,他都會相信,并且永遠站在這邊。
他絕不會懷疑。
許柚便將自己發現的線索一一跟他講了。
江臨遇臉上的怒火,比許柚更盛許多分,幾乎稱得上是咬牙切齒,最終只吐出一句話:“他怎麼不死?”
許柚只能道:“這也只是我的揣測,所以我現在需要你幫個忙。”
江臨遇從怒火中出一心神,連忙點頭:“什麼忙?你只管說?”
許柚道:“我記得當時,李小娟和許忠良被判刑的時候,警方找到了來自于遂城省會醫院的監控視頻,坐實了他們兩個拐賣人口的行為。”
江臨遇繼續點頭:“對,我記得。”
許柚道:“我想要更完整的監控視頻資料,至要三天的,我想應該可以從中找到蛛馬跡。”
說著,無聲地笑了笑:“也可能,是我誤會了孟同恕。”
江臨遇咬牙,斬釘截鐵道:“當然不可能是誤會,你這樣聰明,你的揣測怎麼會錯?”
說完,他冷靜道:“視頻是吧,我這就讓人去給你拷過來,別說三天,三十天也可以。”
許柚卻搖了搖頭:“不用給我拷貝。”
江臨遇一愣,不解地看著。
許柚道:“明天你陪我去遂城一趟,我們一塊去醫院現場看。只是需要你用你家的關系,幫我開個后門。”
江臨遇雖然不理解為什麼非要走這一趟,但還是答應下來。
這并不是一件要的事,許柚想要去也好,想要別人來也好,他能做到,當然要做到。
許柚看他這幅不理解的樣子,便與他解釋:“我有點問題,想要當面問一些人。”
比如說,為什麼謝聚萍當時會在遂城早產。
再比如說,省會的醫院管理一直很嚴格,為何偏偏發生了這種事。
還有,孟同恕的妻子,為什麼生孩子的時候,會在一堆人攘攘的普通病房,卻沒有花錢托關系,找個條件好一些的。
這樣多的疑點,在李小娟和許忠良的案件中,不屬于重點。
可若是牽扯到孟同恕,那便是重中之重。
畢竟,這些巧合與不正常的行為,很像是孟同恕在刻意安排。
其實完全也可以不用查證的,直接給警方,可能會更快一點。
但是不甘心,只毀掉孟同恕一個人。
孟同恕教唆他人犯罪,進了監獄坐了牢,孟氏集團照樣會存在。孟同恕出獄之后,一樣可以過上富貴的,無憂無慮的生活。
他所經歷的懲罰,和許柚經歷的,不正比。
這不是許柚愿意看到的。
而且,也未必有足夠的證據,能夠送他坐牢。
畢竟,按照孟同恕的智商,大約并不會明正大跟李小娟許忠良說,讓他們抱走許柚,而是百般暗示。
但暗示,是不可能作為呈堂供證的。
所以,許柚要自己找到證據,證明孟同恕曾經做過這樣喪盡天良的惡事。
要毀掉孟氏,再毀掉孟同恕。
讓孟同恕不僅要接法律的罰,還要接道德的譴責。
最重要的是,要他窮困潦倒,要他深陷泥潭,苦苦掙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正如以往的許柚,所經歷的那樣。
許柚的眼神很冷淡。
江臨遇看著,手按住的腦殼,聲音輕輕的:“別傷心。”
許柚微微抬頭,笑了笑:“我早就不傷心了。”
該傷的心,早就傷完了。
“父親”這兩個字,與而言,早已是一個無關要的意向。
只是不平,不平于前世今生,自己都要為了別人的一己之私,這樣的痛苦。
可是,不會傷心了。
第二天一大早,江臨遇家的司機帶著兩個人,前往遂城,直奔省會醫院。
江氏家大業大,產業早就遍及遂城,在醫療械方面,和遂城省會醫院有合作。因此,醫院的人非常給江臨遇面子,聽他說要看以前的監控,雖然為難,卻還是答應下來。
由檔案室的負責人親自陪著去的,調出了當年,從謝聚萍住院之后,到李小娟夫婦出院之后的全部視頻。
他們開了三倍速來看,只是來來往往,都沒有看見什麼重點容。
從監控視頻里看,孟同恕就如同世界上每一個即將做父親的男人一樣,期待著新生兒。
甚至于,他比醫院里大部分男人做的都好。
在那些男人大聲吵鬧,生氣不耐煩地對待臨產妻子的時候,他會在產床前,溫地安謝聚萍。
在別的男人為了省點錢,激烈要求妻子順產,不肯出剖腹產的錢時,他毫不在意錢財,只要謝聚萍安全。
……如此種種,當真稱得上是模范丈夫。
等到謝聚萍生下兒后,他甚至抱著那小小的襁褓,對謝聚萍道:“你看,這是我們的兒,以后我們就兒雙全了。”
那樣繾綣深,怎麼也想不到,此時此刻,他的人也即將生產。
他們已經看了很久,刪繁就簡,大概有五個小時。
高倍速意味著高度的力投,可還是沒有看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檔案室負責人看看二人,有些無奈道:“江,八是沒有你們要看的東西了。”
江臨遇看看許柚,含笑搖了搖頭,語氣堅定不容反駁:“我們再看看。”
對方也便沒有說什麼。
又過了半小時,許柚忽然道:“停一下。”
對方連忙作機,讓視頻停下。
許柚道:“麻煩往回去倒半分鐘,再開正常速度。”
對方按照的要求進行。
許柚看著這一幕。
是孟同恕和一對夫妻在聊天,那對夫妻不是李小娟夫婦,而是一對陌生人,看著打扮,像是哪個普通職工家庭的夫妻。
孟同恕笑對二人道:“你們家也是兒,巧了,我們家也是。”
在對方笑著與他寒暄了幾句之后。
他卻不知道為何,一反常態開始顯擺自己的家境,“你們是要在這里住到出院嗎?”
“我覺得遂城的醫院,條件還是不夠好,不如首都。等我太太好一點,就讓我們家司機開保姆車,把接到首都療養。”
“你們兒就喝這個啊,這個不太好,建議你們喝進口的。我剛剛給我兒買了一百萬的保險,還讓人從國外空運了和嬰兒用品,確實更好用一些。”
“我父親母親給我兒準備好了十套珠寶,價值二十個億,等回到首都,就變小富婆了。”
對方夫婦的臉越來越難看。
孟同恕卻像是不懂看人臉似的,繼續道:“其實我也不覺得是個好事,我父母太寵孩子了,孩子生在我們家,富貴是富貴了,可惜以后恐怕過于驕縱。”
話說到此,對方夫婦的臉終于好轉了一點。
然而,孟同恕話鋒一轉,卻道:“不過驕縱也沒關系,我們家的條件,就算我兒脾氣再大,我們也兜得住。”
他說完,輕輕笑了笑:“其實說起來,我覺得孩子嘛,還是生在條件好的家庭更好,不委屈,長大了也不會被窮小子騙。你們如果有條件,最好給兒更好的條件。”
說完,他便走了。
那對看上去是普通職工家庭的夫妻,只顧著生氣和憤怒,生氣這讓人太不懂事,讓人厭惡。
倒也沒有生出什麼壞心思,只是抱了自己懷里的孩子,惱怒道:“我的兒,我養什麼樣,跟他有什麼關系!”
然而,他們都不曾注意,角落里站著兩個人。
這兩個人,許柚再悉不過。
是李小娟和許忠良。
夫婦二人抱著打滿了補丁的襁褓,低頭看了看自己懷中瘦弱的孩子。
又朝著孟同恕離開的方向看了看。
若有所思地對視一眼,背過去,頭接耳。
然后,便是大家都知的劇。
李小娟和許忠良生了壞心,趁著孟同恕給那對職工夫妻留出的空子,將兩個孩子調換,抱著別人的孩子,急匆匆辦了出院手續。
許柚以前不曾看過這些視頻。
直到今天,看完之后,心底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半晌,冷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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