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食確實是齊王的鋪子里運出來的，只是命令卻不是齊王下的，而是其他人去買的。

鋪子打開門做生意，有人買糧要送到哪里，他們自然是送到哪里。

只是，當這件事跟京城外有大量兵衛行放在一起說，還和齊王有關，很容易讓皇帝懷疑，從而生出危機。

這種事只要細查，便會發現其中的。但是那麼要的事，皇帝不會查，查了糧鋪也不會承認。

對于皇帝來說，如何保全自己的安全，比真相更重要。

林甫要做的，就是要皇帝一步步把李元齊放到他自己的反面。

懷疑一旦產生，罪名就會立。

更何況皇帝對李元齊向來不滿，有了這個前提條件，這件事只要一說出來，立馬就會在皇帝心里種下一個心錨。

皇帝看完，拿著證詞的手，抖著怒喝：

“逆子，這個逆子，他竟然企圖弒君。”

林甫：“齊王這……也不是第一回了。

“皇上，齊王這一次這麼容易就出京了，定然有萬全的法子可以對付大周太子。

“所以才在京城布下天羅地網，一旦邊境事了，下一步就要把矛頭對準皇上，皇上不得不防啊。”

之前李元齊在，他說話需要注意影響，但現在李元齊不在，皇帝邊一個人都沒有，他自然是能怎麼煽風點火就怎麼加大力度。

力求把這把火燒起來，且燒得旺旺的。

皇帝一把將證詞拍在龍案上，雙手負于后，在大殿中走來走去。

“此事當真。”

林甫斬釘截鐵：“是皇上，千真萬確，那些就是訓練有素的士兵。

“皇上，不若派人去查一查，可以知道更清楚，此時城里是不是多出了許多人？而城外是不是日日都有人徘徊？”

林甫十分有底氣的說出這番話，一是因為皇帝邊，大部分都是他們的人。哪怕真的有其他渠道去查，查出來，這件事也是真的。

只不過那些兵不是齊王的，而是大周太子的。

因為皇帝對李元齊早就不信任，是以，他如此張冠李戴，皇帝哪怕有疑，也只會想到這件事是不是真的，而不是若真的有那些兵衛，是不是李元齊的。

皇帝：“不必，眼下最主要是如何應對，卿可有好方法？”

對于皇帝來說，解決問題才是最重要的。這件事哪怕是假的，他們做好準備，做好應對，也沒有任何損失。

但如果是真的，晚一步就會有大麻煩。

在這個時候，查真相反而是其次，重點是預防后果。

林甫聽著這話，就知道皇帝已經信了七八分。

他面為難：“皇上，微臣雖然知道城外有私兵，卻不知道有多，這一點很被。”

林甫平平常常的一句話，主要是為了說出“私兵”這兩個字，來給皇帝暗示，那些就是齊王的私兵，讓皇帝對李元齊的忌憚更深一層。

皇帝面凝重：“整個京城如今有多兵力。”

林甫：“回皇上的話，京城大理寺刑部兵部京兆尹城衛司林軍軍，這些通通加起來，總共的兵力不到兩萬。

“如果真的和對上，還有各府的府兵侍衛可以用，但加起來也只是堪堪兩萬出頭。

“我們不知道對方多兵力，就無法作出準確防。

“而且如今城里城外都有敵軍，就怕對方里應外合，讓京城陷大。

“千里之堤潰蟻，皇上，這件事，需要慎重才是。”

皇帝的腳步走得更快，可以看得出來，心中又急又慌。

“廢，一群廢，那麼多人，連個京城的安，都保護不了。”

林甫：“皇上，并非將士們保護不了京城，而是因為現在事都湊在了一。

“有個齊王，還有個大周太子，一方對上另外兩方，怎麼都是吃虧的。

“除非，可以拉攏其中一方，才能轉變局勢。

皇帝停下腳步，看向林甫：

“拉攏其中一方？”

他沉思著，琢磨林甫這句話。

林甫說得對，他一方對上另外兩方，怎麼都吃虧。

只有二對一解決另外一方，再來跟這一方打擂臺，才是上上策。

林甫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把皇帝接下來會說的話先說了，預防皇帝直接拒絕：

“不過這個方法太冒險了一些，無論跟任何一方合作，都不異于與虎謀皮。”

林甫按照信中的指引，說著這些話，一句“與虎謀皮”，無意之中，又把李元齊放在了皇帝的對立面。

皇帝開口道：

“都這個時候了，還有什麼冒險不冒險的。

“若朕什麼都不做，就只能坐以待斃，這些士兵已經埋伏到了京城中和京城周邊，眼下已經到了該冒險的時候。”

林甫一臉不解，用指引的話問道：

“皇上的意思是：和哪一位合作？”

皇帝目看向窗外，沒有即刻回答，似乎是在想跟誰合作勝算更高。

林甫開口：

“若是跟大周太子合作，大周太子和大魏是敵對關系，雖然私底下多番明爭暗斗，但明面上還算過得去。

“跟他合作先讓齊王出局，以后和大周太子也免不了一場惡戰。

“到時候，所有的戰爭便從暗地里推到了明面上，如此，我們也不好說自己有多勝算。

“若是選齊王殿下，他若殺了大周太子，留皇上安然在的可能不大。

“因為皇上不在了，他才可以順利登基。”

“如此，也解釋了為什麼現在便準備了私兵在城外候著。

“風險也很大。”

林甫說完，便低著頭，默不作聲，一副沉思的模樣。

皇帝聽著這話，心中琢磨開了。

林甫分析得十分到位。

李元齊在周圍設下了兵力，明顯就是要對他手。

一旦大周太子那邊得手，他絕對不會放過京城。

只要大周太子一死，宮中皇帝再出事，李元齊便可以名正言順的登基。李元齊沒有半點要讓他活著的機和可能。

但是大周太子不一樣。

和大周太子已經是敵對關系，但好歹大家都要維持表面的平和。

若真的到了最后一步，劍拔弩張，雙方兩軍對壘，大周太子到了京城，那也得有好一陣周旋。

就像林甫說的那樣，戰場從暗地里到了明面上。

暗地里他斗不過大周太子，明面上怎麼都還有一線生機。

如此算起來，他跟大周太子合作勝算會更高一些。

兩害相權取其輕，他心中很快就有了定論。

至于大周太子的兵，他半點都不擔心。

一是邊境太遠，二是大周太子若帶著兵大舉進京，意同謀反。

不僅給了他名正言順打回去的借口，而且大周太子還會被天下人所恥笑，大周太子一定不會這樣做，要不然也不會等到現在了。

所以他確定，跟大周太子的結局，就是：大周太子回京，雙方在明面上來打擂臺。

皇帝做了決定，長舒出一口氣。

“就選大周太子，不過……如何合作，大周太子又如何會同意合作。”

林甫也面難。

只開口道：“我們現在跟大周太子合作，最重要的目的，是護住京城。

“齊王離開的時候，特意代，他人離開京城，但是名義上他還在京城，還在齊王府，被關了閉。

“微臣之前覺得，齊王此舉的用意，是為了迷大周太子。

“但是現在覺，或許并不是。

“因為京城的消息，沒有那麼快傳到邊境，他們是快馬加鞭一路疾馳去到安城，等他們到的時候，京城的消息一定還沒有傳過去。

“所以就不存在這個消息是為了迷大周太子，而是為了迷皇上。為他后面的行事做準備，若不然，這一出實在是多此一舉……”

林甫一口氣說了一堆的話，現在消息還沒有到邊境，這里是他自己說的。

太子妃在信里代了，這個時候，有什麼說什麼，最好是模棱兩可讓人不著頭腦的話。

只要能加深皇帝對李元齊的厭惡和忌憚都可以。

因為這件事有。

比如：哪怕皇帝什麼都不做，按照事進展，李元齊現在去了安城，和大周太子對上，大周太子一定會無所不用其極的殺了李元齊。

比如：邊境是大周太子的地盤。

比如：大周太子也一樣希皇帝能死，若有李元齊在前面沖鋒陷陣，對于大周太子來說，是更好的事。

人只有在覺到極度危機的時候，才容易一葉障目，為了保證自己的安全而作出錯誤的決定，錯誤的判斷。

這樣的錯誤，當時不容易發現，但是在事的危機過了，就會很容易察覺，今日他一番話，都是。

邏輯和因果關系上都不通。

他剛剛從進大殿開始，到現在說的話，把整件事串了一條線，聽起來十分合理，也充分調了皇帝最怕的心事，從而指引皇帝：

走到他們想要讓他走的那一步。看到他們想要讓他看到的東西。

若是平時，如此梁換柱的說法，自然不能用，因為后面不能自圓其說。

但是現在不一樣，皇帝沒有發現真相的機會了。他本等不到危險解除的那一日。

“現在齊王已經離開，皇上得盡快做決定才是。”

皇帝皺眉：“那該如何做？”

林甫：“想要和對方合作，主要就看對方想要什麼。

“他想要的，我們便給他。他想要大周，我們自然不能坐以待斃，但是卻可以在表面上蒙蔽他。

“我們跟大周太子斗了這麼久，都是在暗地里背著行，無論是他對付我們的事，還是我們對付他的事，皆是如此。

“說明起碼在表面上，大周太子也不想跟我們撕破臉，這就是我們的機會。

“皇上，微臣有一個大膽的想法，皇上聽聽行不行，若不行我們再想別的，若可以我們就這麼辦。”

皇帝看向林甫：“說。”

林甫開口道：

“皇上，既然大周太子想要恢復大周的國號，那皇上不妨寫一封退位讓賢的詔書，表示只要大周太子平安歸來，皇上便可退位做太上皇，把這江山讓給大周太子。

“為了讓大周太子相信皇上的誠意，使他回京，皇上還可以寫一封罪己詔，說明當初大周天子遇害的真相。

“大周太子會不會念皇上的真誠不好說，但起碼給了他面上一個絕對好下臺階的理由，只要他還不想跟皇上正面對上，他就一定會接皇上的好意，也一定會回京。

“等他到時候了京，是死是活，一切都由皇上說了算。

“等他發現這是一個局，便已經晚了。

皇帝琢磨著林甫的話，臉上并不愿：

“但若朕這樣說，以后跟天下人如何代？”

林甫開口：“皇上，等大周太子不在了，退位書自然做不得數。至于那封罪己詔，到時候只說是大周太子自己發出來的。

“皇上對大周天子確有愧疚，知道大周太子對皇上有誤會，便沒有及時澄清。

“皇上，王敗寇，只要最后贏的是皇上，如何對百姓代，史書如何書寫，都是皇上一句話的事。

“現在重要的，是要解除皇上的困境，是要大周太子消失。

“為了大局著想，皇上便些委屈，古往今來有多人被冤枉，又有多人被平反，能贏到最后，才是我們唯一要在意的事。”

林甫一邊說一邊看向皇帝，見皇帝還在猶豫，多補充了一句：

“皇上，退位詔書一下，齊王無論如何都不敢對皇上手，因為只要皇上出事，大周太子就能名正言順的登基，他不僅不能京城，還要護著京城，只有皇上在，才有改詔書的可能。”

皇帝聽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后長長的吐出來：

“卿說的是，朕，這就寫。”

皇帝走到案臺前，提起筆略想了想，便開始寫。

一封退位詔書，一封罪己詔，寫完之后，蓋上了皇帝的大印。

而后給了林甫。

林甫雙手接過：

“皇上，大魏必定千秋萬代，延綿不絕。”

皇帝：“好好去辦，等一切事了，朕絕對不會虧待了林卿。”

林甫低頭躬，一副激涕零的表：

“是，多謝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