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不好走,馬車行得有些慢,但饒是如此,七朵還是覺自己都快被顛散架了。
幸好馬車的速度比牛車快得多,五十多里路,一個多時辰就到了。
在胡林鎮的鎮口,七朵、譚德金和譚德寶三人下了馬車。
譚德金付了一半的車費,並與車伕約好回去的時辰,車伕駕車離去。
胡林鎮是一個大鎮,山林多,主要盛產木頭。
綿江的另一條支流蓮花河穿過胡林鎮,胡林鎮特意在此修建了一個碼頭,專門用來運送原木。
因碼頭的緣故,胡林鎮與桐林縣一樣,十分熱鬧,人來車往,買賣吆喝聲此起彼伏。
想打聽消息,酒肆茶館是最好的地方,這兒人多雜,多數人喜歡在此談論各種知曉的消息,既爲解悶,有時也爲了顯擺自己見多識廣。
前面不遠地方正好有個茶館,一個寫著大大‘茶’字的幌旗迎風飄揚著。
“大哥,七朵,我們去那兒。”譚德寶指向茶館。
“嗯,正好口了。”譚德金和七朵點頭,三人揹著包袱走了過去。
茶館條件很簡陋,是天搭得一個涼棚,擺放著簡單的四方桌和長條凳,但生意很好,只有一兩張桌子是空的,其他都已坐滿。
喝茶聲,磕瓜子聲,說話聲,雜在一起,雖嘈雜,卻熱鬧。
七朵他們三人尋了張空桌子坐下,很快有茶博士提著鋥亮的銅壺過來,他們要了一壺茶和一碟五香瓜子。
茶館人多,暫時不好向其他人打聽什麼,先慢慢喝茶,聽聽別人在說什麼。
七朵看這些人的著打扮,都是簡單的布短打,應多是平頭百姓。
與他們相鄰一桌坐著五個年約四旬的漢子,個個面膛紅黑,說話聲氣,此時正聊得熱火朝天。
“……下次不給林老四家幹活了,太摳,說好得二十文一天,昨兒去算賬,非說我那天拉肚子沒力氣,活兒幹了,只算我十五文一天,可惡!”一位方臉漢子說道。
“林老四是缺德,我上回給他幹活,非賴我弄丟了他一木頭。”一小眼睛漢子應。
“嗤,不過這缺德也是有報應的,瞧他兒子那德,不知他還要錢幹什麼。”瘦臉治子冷冷諷。
“要錢幹什麼?要錢給兒子娶媳婦唄。”方臉漢子答。
“他兒子那樣,誰還敢將兒嫁他,那還是找死嘛。”瘦臉漢子搖頭。
一直沒吭聲的同伴生著一張娃娃臉,看起來比其他四人年輕些,他向四周瞧了瞧,然後低聲音說,“你們懂什麼,這年頭只要有銀子,就能娶到媳婦,聽說林老四的兒子快親了。”
“二狗子你莫胡扯,誰家爹孃這般沒良心,會將兒往火坑裡推。”瘦臉漢子不相信的說。
娃娃臉雖然自認爲已經低了聲音,但嗓門還是夠大,不但相鄰的七朵他們聽得清楚,茶館其他人也聽見了。
立馬有位頜下長得短鬚的五短男人端著茶碗走過來,附合道,“沒錯,我也聽說了,好像婆昨兒來林家拿了聘禮,應該去定親吧。”
“哎呀媽啊,還真有這回事呢,這真是不可思議,沒想到天底下還真有人爲了銀子不要命的。”另外有人咂。
“這年頭沒銀子他媽的連個屁都算不上,誰不喜歡銀子啊。”有人俗的喊。
“這話說得沒錯,有銀子你就是大爺,沒銀子時銀子是你大爺。”有人贊同。
被人一攪和,這個話題就岔開了,衆人憤慨的說起窮人得苦來。
七朵看譚德金和譚德寶,三人的心思均沉甸甸的。
他們怎麼聽怎麼覺這林老四就是那林老爺。
譚德金記得趙氏前天說過三天後定親,那也就是明天,剛剛這些人說婆來拿了聘禮,正好也能對上。
若這林老四就是趙氏他們口中的林老爺,那這門親事就大有問題了。
七朵眸子轉了轉,看著那些俗的漢子們,心中有那麼一髮憷。
不過,爲了二霞,還是低聲對譚德金和譚德寶說了兩句,然後端著那碟瓜子走到隔壁桌旁。
將那碟幾乎未過的瓜子放到桌上。
在那五位漢子狐疑的眼神中,七朵細聲細氣的說,“幾位伯伯,我們初來胡林鎮,想在這兒找點兒活幹。只是對這兒不瞭解,不知伯伯們方纔說得林老四是誰,他那樣可恨,下次我們找活時可不能找他,伯伯們能告訴我嗎?”
七朵口中說著話,並將瓜子往桌子中間推了推。
五位漢子的眼神本有些警惕,不過見七朵是個孩子,生得文文弱弱,又送了瓜子過來,他們警惕頓消。
“你這孩子還懂事的,坐下說話吧。”方臉漢子將屁挪了挪,示意七朵坐下。
“多謝伯伯。”七朵忙不迭道了謝,小心翼翼的在凳子上坐下,一副沒經過世面的樣子。
“那兩位是你什麼人?”方臉漢子指譚德寶和譚德金。
“是我爹和四叔,家裡窮,聽人說胡林鎮大,活多,爹就帶著我們出來找活。”七朵眨著大眼睛,可憐兮兮的應。
“你這小板,能做什麼活?你爹和四叔還差不多,你爹也夠心狠的。”坐在七朵左手邊的瘦臉漢子拍了幾下的背,咂舌。
“沒辦法,伯伯們,那林老四是誰啊?還有其他幾位林老爺怎麼樣?”七朵見這些人老是不回答正題,有些急。
“那林老四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鬼。”方臉漢子答。
然後衆人七八舌說了林老四的底細。
胡林鎮之所以胡林鎮,是因鎮上主要有胡林兩大姓氏,胡姓如今漸漸衰退,林姓崛起。
鎮上現有四位林姓的富紳,爲了便於稱呼,百姓們私底下據他們的年齡排了行。
這林老四本名林天寶,因在四人當中年齡最小,百姓們就稱他爲林老四。
林老四家裡除了經營一家林場外,還有布莊糧油鋪,家境富庶,妻妾羣。但他爲人刻薄,待剝削家僕和僱工,剋扣工錢。
只可惜妻妾雖多,膝下只有一子無,且這一子還有些病,不是正常人,百姓們說林老四太刻薄,是老天爺對他的懲罰。
“這林爺有什麼病呢?”七朵眨幾下眼睛問。
方臉漢子忽然曖昧一笑,拍了下七朵的後背,說,“你還是孩子,別打聽這些。”
七朵咧了下,這人手勁真大,心臟都快被拍出來了,忍了忍,問關鍵問題,“那伯伯可知林爺大名什麼?”
有四位林老爺,不一定林富貴就是這林老四家的,只有問清林爺的大名才知是不是他。
“你打聽這做什麼。”方臉漢子撇。
七朵正解釋時,茶館外忽然來了一位寬胖,著鮮的中年男人,高聲喊,“下貨了下貨了,要幹活的就快過來。”
這話一出口,茶館裡衆人趕放下茶碗,紛紛起往外涌,高聲喊,“有我,有我。”
眨眼兒功夫,茶館裡人去了十之八九,只剩下聊聊幾人,與七朵說話的五位漢子也隨著中年男人離開了。
七朵有些鬱悶,起復又坐到譚德金他們那邊去。
方纔五位漢子的話,譚德金兄弟也聽得真切,都眉頭擰。
四位林老爺,只有林老四家有兒子未親,其他三位,林老二家無子,是兒招了上門婿,不可能是他家。
還有林老大和林老三,兒子們要麼就是了親添了孫子,要麼就是年齡太小,還未到議親的年紀。
眼下只有這位林老四家最像,正好又有婆上門拿聘禮。
但又不能完全確定,正好茶博士走過來收拾桌子,七朵就笑著問,“掌櫃的,請問林富貴是不是林四老爺家的爺?”
換了種問法。
茶博士扭頭,略沉了下,點頭,“對,就是這名,平日裡大家都喊林爺習慣了。”
七朵和譚德金、譚德寶三人的心全部沉了下去。
真是他家!
七朵掏出銅板放進譚德金手中,低語了幾句,此次出門,錢放在上保管著。
譚德金點頭,起站起來,走到茶博士旁,拱了拱手,低聲道,“掌櫃的,能否坐下說話。”
並塞了十幾個銅板在他手中。
茶博士心知譚德金這是要打聽什麼消息,同時見譚德金相貌堂堂,忠厚老實,不像大大惡之人,應該無什麼爲難事。
他點點頭,走到七朵他們這桌坐下,反正現在也無生意。他平日見得人多,對譚德寶的長相一點兒不介懷。
“不知幾位想知道些什麼?”茶博士開門見山問。
要是爲難的問題,他會將錢還回去。
譚德寶回答,“唉,不瞞您說,我們是臘樹鎮人,家裡人多地窮得很,聽人介紹說林富貴林爺家要丫環和僕人,我大哥準備將送個丫頭去做丫環補家用,再將小七送去做家丁。
只是方纔聽那些人說話,這林爺好像有什麼病,也不知到底是何病,就想問問,我們家雖窮,可讓孩子們去做事,也總得選個厚道人家不是。”
七朵點頭,這藉口不錯。
茶博士一聽,面現急,四下看了看,茶館裡人已經空了,這才說道,“兩位兄弟噯,你們要是信得過我呢,就聽我一句話,千萬別送姑娘去做丫環,就算做家丁,若有好人家,也最好別去喲。”
反正這些事胡林鎮人人皆知,又不是什麼,不然,他是不會說的。
“爲何?”譚德金問。
茶博士看了眼七朵,對他說,“小兄弟,勞煩你幫我看下爐子上的水開了沒,我與你爹和叔說說話。”
七朵眸子微,這是有什麼話不好當著孩子的面說?
乖巧的點點頭,向那黑黝黝的爐子走去,可耳朵卻豎了起來,認真聽茶博士說話。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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