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初夏,綴霞宮林子里青青綠綠的,樹下叢叢的冒出野草來。現在過了初春早晚寒涼的天兒,秋夏兩位嬤嬤也鐘萃不時出來走片刻。
蕓香幾個憂心鐘萃肚子,鐘萃一出門,前前后后必定是跟著人,彩云彩霞兩個在宮中多年,聽過許多宮中的陳年舊事,尤其是關于嬪妃之間相互陷害的,們一講出來,蕓香幾個就更張了,最小的彩蝶只要鐘萃一出門,在途徑的路上必然翻來覆去的盯著看。
彩云彩霞兩位姐姐可是說了,有些嬪妃之間相互陷害就會在路上給使絆子。若是巧嬪妃有孕在,這一摔那可就壞了。
鐘萃自然也是小心防備的,卻也不如們這般如臨大敵,站在門口指了指外邊林子里,顧全玉貴兩個帶了不人在鋤野草,林子里一派熱鬧景象,開春起,草長鶯飛,不過幾日又長了一大截,顧全兩個前兩日就開始在林子里忙活了,現在已經理了一大片出來了。
“你看他們都還在呢,林子里泥土多,做不了多假的。”
彩蝶看了一眼,又低頭在路上四看,來綴霞宮不久,鐘萃已經見識到的固執了,跟在彩云兩個邊又肯學,許是知道綴霞宮跟司宮不同,鐘萃待宮人們又一慣寬容,便越發賣力,似是生怕做得不好又被遣送回了司宮去。
等確認,這才過來小聲回話:“貴人,好了。”
鐘萃這才出門,還夸了一句:“彩蝶做事很細致。”出門,后蕓香在一邊張看著,彩云兩個一人捧書,一人捧著食盒。這也是給鐘萃準備的,現在一日三食不穩,秋夏兩位嬤嬤便他們不時會備一點點心瓜果。
彩蝶落在后邊,板了,心里又踏實了點。彩蝶膽子小,知道要做事麻利才貴人滿意,聽到掌事說的,綴霞宮要的宮人是要手腳麻利的,到綴霞宮這些日子,更是不敢躲懶了去,在宮里什麼活兒都搶著干。
鐘萃從前膽子也小,知道彩蝶剛來,心里需要認同,便也不阻止做事。
林子里有數顆梨樹,早前樹上纏了許多藤曼,林子被清出來后,幾顆梨樹便重新了出來,開春后還發了許多苞,上月底這些花苞便陸續開了,從一兩朵到零星幾點的盛開,到現在大片的盛開,偶爾被風一吹,還落下些許花瓣來,很是好看。
彩霞把食盒放在石臺上,鐘萃要坐下,蕓香趕忙用帕子在石凳上墊了墊,這才讓坐下:“秋嬤嬤兩個可說了,這些涼的冰的,姑娘不能口,這坐的地方,自也是不能涼的,要不然涼氣了,對子可是有礙的,何況姑娘還有肚子呢。”
秋夏兩位嬤嬤給鐘萃講要注意的事,們幾個在旁邊也是聽著的,知道不的。每個人都能說出來好幾條。
彩云手上捧著書,擺在鐘萃面前。鐘萃有喜后跟其害喜的子不同,害喜是犯惡心,嘔吐,鐘萃倒是沒有這種癥狀,而是在過了月余,查出來過了幾日后就開始嗜睡、犯困,力不足,連太醫都親自來整脈了的,鐘萃不必擔憂。
鐘萃剛開始那幾日渾乏力,對什麼都沒興致,到如今也只勉強看得進一頁半頁書的,寫字也只寫上半張就作罷。
論語上語言簡單,倒是通俗易懂,只在話里行間常有許多注釋有爭議之,難免又涉及到一些典故,鐘萃不如書院學子有夫子教導,腹中自有詩華,能張口便為他們引來眾多典故名言佐證,讀時常有些晦艱難之意,進度緩慢。不過也不急,每日便是只進步一寸,也并未倒退。
聞衍大半月不曾踏后宮,難得推了些折子,帶著楊培進了后宮中,先去了永壽宮給太后請了安。天子重前朝事務,鮮在白日里來永壽宮同請安的,上一回白日還是高家進宮,他過來見了見高家老夫人。
高太后大步走到門口,把人迎了進來:“陛下今日怎的有空過來?”
聞衍了擺,垮進門,先撣下裳,確定沒有失了規矩,先規規矩矩同高太后見了禮:“兒臣特意來給母后請安。”
高太后哪里不知道他的子,若說先帝隨不羈,那陛下便全然是一板一眼了,太過端方,又重規矩,雖是天家母子,但規矩凌駕于母子分上,難免了幾分親近。
高太后抬了抬手:“陛下不必多禮。”
聞衍輕輕頷首,扶著高太后往里邊走,朝高太后邊的嬤嬤問了幾句高太后平日的用度,確定無大礙這才放心。
高太后坐在首位,指了指下邊的位置,待他落座,這才說道:“哀家無事,若有個大礙的早就報到你前朝去了,不必掛念,只那綴霞宮那邊,還需陛下多放幾分心思的。”
聞衍眉心輕輕一蹙,不知道高太后的意思:“綴霞宮可有什麼不妥?”
“你呀。”高太后朝他搖搖頭:“陛下是天子,一心掛著這江山社稷,前朝大事,每日耗費無數心在前朝宮務上,后宮嬪妃們雖各有脾,但總是能自得其樂,可那綴霞宮那到底懷著陛下子嗣,陛下應當多關心幾分的。”
聞衍還當是那鐘氏惹出了什麼事的,聞衍便道:“母后不知,兒臣早已代過楊培,每隔上幾日便會來報綴霞宮之事。”
“奴才多盯著點,為何不親自去看上兩回。”高太后不贊這事事都吩咐奴才宮人,親自去與奴才們去卻還是有差別的。
這些男子哪里懂子孕時的心緒變換。
不過高太后也只多提上這一句就作罷,天子主意正,便是多費舌勸他,也不過是白費功夫,便不再提及這事,反倒是問起來:“按往常,陛下這會該在承明殿里看折子的,今日怎的有空來永壽宮,莫非是前朝出了什麼事?”
微微傾,聞衍忙道:“母后莫要焦急,前朝無事。”
聞衍今日來為的是持宮宴之事。
“再過幾日便是重午,今日便有大臣上奏,禮部也擬了章程來,往年此事宮中皆有二妃持,如今宮中皆由徐嬤嬤打點,兒臣憂心只憑徐嬤嬤斷是不夠。”
重午習俗繁雜,持續時日久,往年宮中這等大宴都是由淑、賢二妃共同才辦完,如今二妃不在,只余下一個徐嬤嬤,何況徐嬤嬤年邁了些,聞衍怕顧不過來。
高太后算算日子,卻是沒多日子了,問道:“陛下可有章程?莫不是再提一位嬪妃來協助徐嬤嬤不?”
協助的嬪妃位份自是不能低了的,但如今還剩下的三位高位嬪妃中,禧妃、穆妃、熙妃皆未接過宮務,只怕們一時貿然上手,反倒會添了麻煩。
聞衍搖搖頭,語氣堅決:“無需再提嬪妃來協理。”
淑賢二妃,良妃之事后,聞衍便不再打算提了嬪妃來管著后宮事務了,宮妃只是宮妃,若把后宮權柄由們,反倒多生事端來,們生出了野心。若是中宮,自是另當別論,原就該由中宮發號施令。
“前宮人不,楊培之下還有數位總管,朕想著他們暫充徐嬤嬤下邊,領著人奔忙,便要多勞煩徐嬤嬤持一些了,等重午后,再重歸前來。”
前宮人前去幫忙,非是搶權奪勸,如此也不算奪了徐嬤嬤的功勞,等重午后,便又各歸各位了。若是分權給宮妃,這宮勸卻是不好再收回來。
算不得甚大事,高太后倒不反對:“陛下有主意就行,徐嬤嬤如今整日往外跑,跟著我多年,辦個宴倒是不問題,這事兒也絡,多給撥些人倒也足夠了,倒是難為陛下為此事親自跑這一趟了。”
“這是兒臣該做的。”聞衍對伺候在高太后邊的幾位嬤嬤向來敬重,高太后邊的心人,自是會給幾分恩典。
商議完正事,聞衍又在永壽宮做了兩刻,這才起告辭。天時尚早,高太后也不好留他,只了邊的嬤嬤送了他出去。
聞衍領著楊培出了永壽宮,正要往前殿去,腦子里想起高太后勸他應多去綴霞宮坐一坐的事,便轉了,準備去瞧一瞧再回前殿。
主仆二人從花園小路穿過,還未到綴霞宮,便先見了在湖邊鶯鶯笑語的一眾嬪妃們,以禧妃、穆妃、熙妃打頭,領著下邊的嬪、貴人、常在們,像是在湖中游玩,現在船只停靠在一旁,這些嬪妃站在岸上指指點點的說著話。
聲音耳,聞衍頓時蹙起了眉心,抬加快了步伐。他向來是不喜嘈雜的,尤以后宮子眾多,但聞衍每次踏后宮,向來是直朝各宮而去,聽琴逗趣兒,甚在后宮中多留。
岸邊的嬪妃已經有人見到了他們主仆,紛紛朝他們過來,聞衍只得停了下來,他背著手,等這群嬪妃同他見完禮,沉聲開口:“都起吧。你們都在此做何?”
以禧妃為首的嬪妃這才起,禧妃長相端方,尤其笑,是宮里出了名的老好人,只想著萬事都和和氣氣的,聽見問,便笑著回話:“回陛下,是臣妾見近日姐妹們日子多有煩悶,正巧今日溫熱適宜,花園里花也開了不,便帶著姐妹們出來賞賞花,熙妃妹妹想去湖中游玩一番,說從湖中看兩旁風景,別有一番風景,便人劃船來了。從湖中往兩旁看,卻是風景甚好,熙妃妹妹果真是蕙質蘭心。”
這確實是禧妃能做出來的事,見不得姐妹們不高興,總是歡歡喜喜的充當和事佬,知心人。聞衍朝熙妃看去,熙妃被禧妃夸了一通,順溫和的低著頭,頗有些怯。這已經不是聞衍第一次從禧妃口中聽見對別的嬪妃百般夸贊了。
若是換做別的嬪妃,哪會這樣把其嬪妃給抬出來的,恨不得話里話外都往自己上扯,婉轉的夸自己的,便是從前的淑妃薛氏,更是深諳此道,總是不經意的說了做過的事,的辛勞。
唯有這禧妃,雖從不像那薛氏一般善解人意,擅長逗趣,也不若廢妃董氏那般端方沉穩,良妃那般故作為他,細致妥帖,甚至從未在他面前邀功,只在后宮與嬪妃們和睦相,為他省下了許多麻煩,但每次夸的抬出來的都是旁人,半點都不怕被別人給分了寵去的。
想到此,聞衍心里的略微不耐稍稍緩和下來,面上也和了些,目落在禧妃上,朝說道:“倒是辛苦禧妃了。”
禧妃可不敢,對自己得了夸贊不以為然:“臣妾當不得陛下夸,不過是領著姐妹們出來走走而已,便不是臣妾,姐妹們三三兩兩出來也一樣使得的,像熙妃妹妹、昭嬪妹妹,玉貴人,們主意可比臣妾多,姐妹們高興也是們的功勞。”
被禧妃點到的幾位嬪妃婉轉低頭。
聞衍點點頭,他對后宮嬪妃們如何玩樂并不放在心上,只要們不犯下宮規便也隨們去的,當即就拋下一句:“那你們繼續頑。”便帶著楊培走了。
后宮嬪妃們各異,便猶如那花園里千百的花朵,香氣怡人,各有不同,陛下難得來一回后宮,嬪妃們心里自是高興的,何況禧妃人好,與從前在們頭上的那幾位高位嬪妃不同,那幾位恨不得把陛下把在宮中,生怕被人截胡搶了恩寵的,只有禧妃不止不跟們搶,反倒還把們推到陛下面前。
跟那幾位相比,們自是更喜歡禧妃了。
不過眾位嬪妃也沒料到,陛下竟然說走就走,就把們留下了。便是笑容滿面的禧妃臉上也僵了一瞬,自覺有些丟了面子,話都說到這里了,陛下竟然不曾再說什麼就走了,其嬪妃該如何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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