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7章高冷之花
在不明真相的葡萄慫恿下,許驕真的開始在廚房做魚。
宋卿源遠遠看著,神復雜。
想起去年他生辰的時候,許驕第一次做菜給他吃,就是一條魚。
自己喜歡吃魚,所以也想給他做魚吃。看當時那盤魚的完整程度,應當不是初次,而是練過很多次,魚才是完整的。
盡管那腥味兒,咸味兒,甜味兒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不好吃,但那是除了長壽面之外,許驕唯一做過的一道菜給他。
昱王之之后,他再沒有過魚。
每次在膳里看到魚,他都會楞很久,而后想起許驕。
當大監約意識到不對的時候,膳里的菜里再沒有出現過魚……
他遠遠看著。
看心大好,忙忙碌碌在廚房里燉著魚,宋卿源眉頭皺了皺。
又緩緩垂眸。
……
廚房里,葡萄已經在一側迫不及待,就差從嚨里手出來了。
大人的這條魚看起來賣相就很好!
等許驕盛了魚起來,葡萄準備大飽口福。
許驕順勢看了看苑中,沒看到苑中有旁人在,許驕朝葡萄道,“去把白川來吧,他的魚,他得吃啊。”
葡萄趕去做。
等葡萄離開,許驕又低頭看了看盤子里的魚,似是想起什麼來一般,目里微微怔了怔,略微出神。
……
桌上的菜,除了魚,都是葡萄去買的。
就那條魚是許驕做的。
要論賣相,旁的菜絕對沒有喧賓奪主——難得大人燉了條魚,葡萄當然要突出大人那條魚啊。
宋卿源看了看許驕,目微微斂了斂,既沒手筷子,也沒端一側的杯子。
葡萄先手,許驕看了看他,“誰的魚,誰吃第一口。”
葡萄愣了楞,咽了口口水,將筷子收了回來,眼看向宋卿源。
宋卿源目淡淡看了一眼,在許驕的注視中,左手拿起筷子,夾了第一筷子魚,而且是很大一塊……
葡萄詫異,“白川大人,你是左手使筷子的?”
許驕仿佛也意外。
兩人都沒同一道用過飯,所以都是第一次見。
葡萄問完,宋卿源點頭,沒有多余的神。
葡萄再次嘆,“誒,不對啊,白川大人,你是右手使劍,左手用筷子?”
宋卿源:“……”
艸!
宋卿源還是自然而然點頭。
葡萄不由笑了,“白川大人,你是怎麼做到筷子用左手,劍用右手,左右分開的?”
宋卿源:“……”
宋卿源忽然慶幸啞不用回答這樣的問題。
余瞥向許驕時,又見許驕在看他,宋卿源一口吃了魚……
許驕和葡萄都屏住呼吸。
不同的是,許驕自己都略微皺了皺眉頭,葡萄卻是直接問出來,“白川大人好吃嗎?”
宋卿源點頭。
然后,又繼續筷子去夾了第二筷子……
又是很大的一筷子。
許驕:“……”
許驕又見他一口吃完,分明一幅很喜歡吃的模樣。
許驕錯愕。
葡萄趕跟著筷子,葡萄這筷子進的時候,宋卿源和許驕都明顯屏住了呼吸。
不同的是,許驕是睜大了眼,好奇葡萄的評價。
宋卿源也好奇葡萄的評價,但面若冰山。
葡萄也果真不負眾得,由方才的興致到驚艷,到驚恐,到詫異,到難以置信,到生無可,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許驕:“……”
葡萄手住宋卿源。如果不是要吐魚刺,葡萄肯定一口吞下去了。
葡萄看向宋卿源的目詭異,且充滿哀怨,還帶有佩服。
宋卿源視若無睹。
許驕也手夾了一筷子,自己吃了口,“也不難吃啊……”
葡萄當即改口,“當然不難吃呢!好吃好吃!”
許驕看他,悠悠道,“那你多吃點啊!”
葡萄:“……”
宋卿源:“……”
宋卿源強忍著笑,才沒有當場笑出來,但余瞥到許驕朝他看過來時,他再次從容得夾了一大片魚,“津津有味”吃了下去。
葡萄的眼神里都是由衷得欽佩。
許驕看了看宋卿源的眼睛,沒有說話。
一側,葡萄連忙筷子給宋卿源夾魚,既然他喜歡,就多給他夾一些!
宋卿源看他:“……”
葡萄也沒停下,一面夾,一面念念有詞道,“白川大人一路辛苦了,這條魚本來就是白川大人的,大人您多吃些!“
眼見一整盤的魚大多都到了他碗中,宋卿源怔了稍許。一側還有許驕在,他沒多做旁的表,一口一口吃下去。
“那個……真好吃嗎?”許驕好像覺得有些殘忍。
他抬眸看,依舊點頭。
許驕沒說話了。
宋卿源也沒說話。
葡萄忽然相信,真的,每人的口味和偏好都是不一樣的,白川大人肯定好這口!
真特麼重口!
……
宋卿源終于吃完碗中的魚,許驕見他端起水杯,一口氣吞了一整杯水。
許驕愣住。
接著,見他從容得筷子夾了很辣的青菜送到口中,而后又夾了一筷子。
許驕低頭沒再看他了。
等這頓飯吃完,許驕回了屋中。
宋卿源也難得回了自己屋中,沒有守在苑外。
他胃中很不舒服。
他慣來不吃辣的,但今日他吃的所有的菜,都是挑的辣的吃,因為許驕知曉他吃不慣辣的。
他吃東西一直都是細嚼慢咽,但他今日每一道菜都“狼吞虎咽”。
他喝水從來都是不超過一口,但今日端起水杯就是一杯下肚……
他的左手能練使用筷子,是因為從第一日起,他就在練,因為知曉一定會遇上。
他還挑了他喜歡的木耳白菜吃,因為總要真假參半,才不會刻意。
宋卿源仰首靠在椅子上,目空著天花板。
他不知是不是巧合,會特意做魚,還是真的因為白川得了一只魚,一時興起,但方才……他真沒覺得難吃,分明和早前是一樣的味道……
一樣的,他以為永遠也不會再吃到的味道。
他其實想念,又懷念的味道……
宋卿源出神。
***
翌日醒來,宋卿源見葡萄在苑中忙碌,許驕的屋門還是關著的,應當是還沒醒。
葡萄眼尖,“白川大人~”
宋卿源上前,仿佛這段時間以來,他已經習慣了這個稱呼,也沒覺得再別扭了。
宋卿源見他在苑中的暖亭里打算盤,宋卿源皺了皺眉頭,詢問般看他。
葡萄嘆道,“來來來,白川大人,您看看有沒有的?”
宋卿源一面放上目,一面聽葡萄在耳邊道,“這是昨天雙城的鄉鄰們給大人的東西,我的這邊都記下來了,還有大人吃了人家三個烤地瓜,白川大人您這里,我就記了一條魚,果腹,餞,瓜果,還有的嗎?”
宋卿源:→_→
葡萄:←_←
葡萄忽然會意拍了拍自己的豬腦子,白川大人既不能說話,又不會寫字,就這點兒東西怎麼一本書一本書翻字出來指給他!
豬腦子豬腦子!
葡萄道,“我就再多寫一斤豬吧,也不會比這更多了。”
宋卿源見他的清單里寫了各種食的名字,數量,還有值多銅錢……
最后,宋卿源眼見著葡萄用算盤算了一個總數出來。
而后,一面可憐掏出錢袋子,掏了對應數量的銅錢和銀子出來,一面嘆道,“大人就這麼點俸祿,別的油水也沒有,每次出巡,鄉鄰們都熱忱,送一堆東西給,又不好意思不收。但大人說是郡守,百姓的東西怎麼能拿呢?所以,這銀子還得還回去,拿得多,還得多,我看就我們家大人這點兒俸祿,都要活不起了,過年喝西北風吧……”
葡萄覺得自己家大人已經夠可憐了,但說完這番話的時候,一抬眸,竟然見到白川大人在笑。
活久見!
冰山也會笑……
但是……郡守大人都窮這幅模樣了,這笑點在哪里啊?
宋卿源這才緩緩斂了笑意,從袖中掏出一錠銀子,放在葡萄跟前。
葡萄詫異。
宋卿源指尖落在清單上的有魚的那一行,輕輕點了點。
哦!葡萄恍然大悟——昨日的魚近乎都讓白川大人一人吃了,還吃了不東西,昨日的單,白川大人準備都買了!
那白川大人是真喜歡大人做得魚啊!
得多喜歡吃啊~
葡萄輕輕了,然后臉上一點為難都沒有,趕替岑大人將銀子收起來,一面出了苑中,一面朝宋卿源道,“我去還錢啦~”
宋卿源頷首。
見葡萄背影一溜煙兒跑出苑中,宋卿源眸間還有笑意。
——宋卿源,養你太貴了,你別來這里了……
——我就這麼點兒俸祿,都快被你罰完了……金屋藏,也要看我藏不藏得起啊……
——勤勤懇懇工作,掙錢養小白臉……我們家小白臉還金貴,非要住這種地方……
還是老樣,沒變過。
窮得叮當響……
思緒間,屋門推開,窮得叮當響的某人忽然出現在眼前。
宋卿源抬眸時,還沒來得及斂起笑意,就同四目相視。
許驕看了看他的眼睛,他也看向。
短暫的噤聲,他心底莫名容。
許驕忽然道,“冰山也會笑呀?”
宋卿源看了看,轉出了苑中。
許驕:“……”
不笑就不笑!
***
不知為何,自從今日晨間起,宋卿源的心好了許多。
好像是從許驕依舊窮得叮當響開始的……
他還是想想就忍不住笑。
反正今日到他在馬車外和車夫共乘,葡萄在馬車同許驕說話,雖然葡萄一直在說話,但他也不怎麼覺得聒噪了,反而覺得……許驕眼下肯定煩死了,也好……
他角微微揚了揚。
……
自雙城出來,中途在李村住了一晚。
還是同早前一樣,他和許驕投宿在一戶村民家中。
夜里,他大多守在苑中,在屋中看書,而且看書一定會打開窗戶通風,有時,他也看到瞥他……
只是這一晚,天公不作,忽然下起了大雨。
冬日里的雨,天然帶著涼意。
應當是開著窗戶,有些吹了風,在屋中咳嗽,而后才起關了窗戶。
他淡淡垂眸。
稍許,許驕聽到扣門聲。
這個時候了,除了農戶和白川也沒有旁人了。
許驕打開屋門,果然見是白川。
屋外的雨淅淅瀝瀝下著,他手,將手中的杯子遞給。
接過,聞到杯中有姜的味道,是姜水……
許驕微微怔住。
應當是方才聽咳嗽,怕吹了風,著了涼……
許驕接過,他看了看,也沒旁的表,轉離開了屋外,許驕在原地杵了很久,而后才想起關了屋門,怕涼氣。
案幾一側,一整杯姜水都喝完,眼下正趴在案幾上,下搭在雙臂上,看著這個杯子出神。
自從宋卿源登基后,兩人都很忙,忙到有時候一兩月才能見上一次面。
難得有一次,宋卿源去秋獵,跟著一道去。
那年山中很涼。
宋卿源應當是出了一汗,又在山中吹了涼風,回來的時候輕微有些咳嗽,鼻子也不怎麼舒服。
朱全順嚇壞,給他煎了藥,他死活都不喝。
夜,去了他大帳中,他看。
端了杯子,“不喝藥,就喝姜水去寒吧。”
他輕嗯一聲,沒說旁的。
晚些時候,去問大監,喝了嗎?
大監笑道,喝了,陛下把一整杯都喝了。
笑。
……
收起思緒,許驕一面看著眼前的杯子出神,一面出爪子在杯子上撓了撓。
這是關心嗎?
給煮姜水……
許驕想起晨間,他眸間的笑意,等看過來的時候,他又忽然斂了笑意,轉離開。
高冷之花……
許驕腦海里涌現出這個詞。
***
翌日從李村出發,還是宋卿源和葡萄換。
宋卿源的時候,許驕眼睛從書冊上瞄了瞄他,然后發現他目正盯著。
許驕:“……”
還有什麼比看被發現更尷尬的事嗎?
許驕放下書冊,大方看他,“昨晚的姜水……多謝……”
他就點了點頭。
許驕:“……”
果然高冷。
許驕又道,“我好多了,不冷,也不頭疼了……”
他點了點頭,然后像早前一樣,靠在馬車角落闔眸打起了瞌睡,好像方才只是禮貌地例行公事,敷衍上司一般。
敷衍完了,該不搭理不搭理,該睡覺睡覺。
許驕:“……”
許驕只得繼續看書。
其實許驕一旦開始認真看書,就心無旁騖了,專注的目都在手中的書冊上,不去想旁的事。
在東宮的時候就是這樣,后來在朝中也是,眼下也一樣。
宋卿源睜眼看,角微微勾了勾,笑了笑,而后繼續闔眸,靠在馬車的一角。
心中莫名想,其實這樣的一路也好。
他就這麼安靜地陪著,也好……
***
晌午過后不久,馬車終于抵達了照城。
等了照城,宋卿源才反應過來,其實到朝郡的哪座城池都一樣,城中的百姓見到許驕都像見到了自己家親戚一般,一窩蜂涌了上來。
仿佛誰都認識許驕,誰都待親厚。
——只是方式不一樣。
譬如,雙城的百姓是總怕著,怕忙起來忘記吃飯,所以塞給的都是烤紅薯,餞,果脯,甚至還有一條新鮮的魚……
但照城的老百姓,則是關心郡守大人的親事。
“岑大人呢,你怎麼還不親呢,你這年紀也不小了!”
“就是,終日在我們這些地方張羅,哪有時間去張羅自己婚事呀!”
“岑大人,我有一個侄子,要是同岑大人在一,那就是郎才貌啊!”
“你那侄子,弱不風,還是我兒子好些~岑大人,我兒子力能扛鼎!”
然后自己覺得“力能扛鼎”的某人上前,照舊從人群中給許驕擋了一條路出來,護著出了人群,也沒傷到旁人。
許驕再次抬眸看他。
但這次,許驕分明見有人的臉,比早前在雙城的時候要‘綠’了很多……
作者有話要說:看看能不能再寫1.5更,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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