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蒙時，你不是不管這些事，要帶著你的村姑媳婦回家養老嗎？還打聽這些事做什麼呢？”

“我只是奇怪，既然刺客和刺客的同黨都抓住了，你爲啥不直接帶了刺客來試探唐廉，卻要帶一個刺客同黨來？莫非刺客本就還沒抓著？”蒙時說完這話，眼珠子往旁邊一斜瞟了唐廉一眼。

唐廉似乎明白了蒙時的意思，接過話說道：“蒙時說得沒錯，今晚我在這兒擺接風酒，你卻帶了個人來要打要殺，髒了我這地方咋辦？你說我是刺客同黨，拿出些令人信服的證據來，我便服氣跟你走！否則，你也是請不我的！”

韓銘愈抄手冷冷地看著他們兩人說道：“這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吧？行，現下不與你們二人一般見識。爺爺說了，帶了你到他跟前去問話，是自己走，還是我找兩人押著你走？”

“好，”唐廉沉重地點了點頭說道，“我跟你去太老爺面前說個清楚！”

“那還囉嗦什麼？走吧！到了爺爺跟前，我看你這巧舌如簧還能辨出些什麼花樣兒！爺爺可不是一般人兒，你最好老老實實地代了吧！”

“等等!”蒙時上前兩步說道，“我也跟你們一起去見外公！”唐廉有點愕然，回頭看了蒙時一眼，輕輕搖頭道：“你不必去了，這是我自己的事，我會跟太老爺解釋清楚的。”

韓銘愈也不滿地說道：“對啊，蒙時，你去幹什麼？你向來清高自居，管這些事做什麼？明天都要走了，就該回家收拾行李包袱去！韓府的事你憑什麼過問？”蒙時口氣冷淡地說了一句：“我要去見我的外公，得你先許了才行嗎？再說了，韓府現下是你在主事嗎？我管不管得著好像還不到你來說！”他說完轉走到香草跟前輕聲道，“讓寶兒先送了你回去，我得去看看。”

香草覺著這陣仗有些不對勁，擔心地問道：“你去了，會沒事嗎？”

“不會有事，橫豎我不是刺客同黨，”蒙時衝淡淡一笑道，“先回去吧，瞧瞧家裡還有啥沒收拾的，可莫拉下啥東西。我一會兒就回來，不用擔心。”

“蒙時，”唐廉在他後說道，“你不必去了……”

“我想去湊個熱鬧，”蒙時轉打斷了唐廉的話說道，“當初那刺客跟我還過手，我很好奇他到底長得啥樣兒。依我判斷，應該是個功夫在我之上的高手，所以很有興趣去見識見識！走吧，韓銘愈，還囉嗦啥呢？”

“走！”韓銘愈瞪了蒙時一眼，招呼侍衛走了。香草知道蒙時是放心不下唐廉，所以非要跟著去一趟。儘管心裡很擔心，可還是讓蒙時一塊兒去了。看著他們兩人走出穿風堂，香草的心開始七上八下地跳了。

矇事打你聽。韓銘念忙安道：“沒事了，我去瞧一眼，有什麼事我一準給你帶個信兒回來……不是不是，肯定會沒事的！你回家候著吧，我先回去了！”

“對對對，不會有什麼事的，”趙遠明忙說道，“沒準是個誤會呢！香草你不必擔心，先讓寶兒送了你回去。”香草明白，著急也沒用，只能回去等信兒了。走了之後，韓銘念也打算回去看一眼，趙遠明住了他說道：“記著了，有什麼事千萬要派個人來跟我們說一聲！我倒是不太相信唐廉會跟刺客是一夥兒的，指不定是韓銘愈搗鬼呢！”

“他要敢整唐廉哥哥，我都不放過他！”韓銘念說完氣沖沖地出了唐府，趕回家去了。

等韓銘念一口氣跑到梨花園時，正看見韓銘愈遞了一把劍給唐廉，說道：“爺爺已經發話了，你若想他老人家相信就得親手把這丫頭殺了，方顯得你誠意。”他忙衝過去，靠在旁邊梨樹上大口大口地著氣，問道：“這是要……要唐廉哥哥……殺人吶？”

“銘念也來了？”坐在旁邊石桌上的韓太老爺擡起眼皮看了看韓銘念，微笑道，“行，都來了也好，難得聚這麼齊，手吧，唐廉。”

“真……真要殺？”韓銘念跑到太老爺旁邊坐下問道，“爺爺，您爲什麼要讓唐廉哥哥殺人呢？”

“不殺了這丫頭，怎麼能證明他的清白呢？”韓銘愈晃了晃劍問道，“怎麼了，唐廉？不敢接嗎？”

唐廉沒有接過，用憤怒的目看了韓銘愈兩眼，轉對太老爺說道：“您要我殺人，我可以殺，但您是否能給我一個緣由。”

“還裝蒜呢，唐廉？你那小臉上的無辜人看著還真假呢！”韓銘愈冷冷諷刺了一句道。

“不必這麼怒，”蒙時冷冷地看了韓銘愈一眼道，“外公還坐在這兒呢。殺人可不小事，沒個緣由就殺人，我想這不是外公向來的做派。”

老太爺看了蒙時一眼，低頭抿了一口茶笑道：“我知道，若不拿出一個可以信服的理由，你們又怎麼會服氣呢？你們都以爲外公年事已高，反應遲鈍，許久都找不出那刺客來嗎？外公倒還沒老到那個份兒上。”

蒙時道：“那就請外公說明，爲啥斷定唐廉就跟刺客有干係？”太老爺嘆了一口氣道：“我原本也不願意這樣去想，唐廉和你，銘愈銘念，以及未年的銘坤，都是我心疼的孫子外孫，都是我從小心栽培的人。我等著你們來爲我打江山，把韓家傳承下去，可誰能想到呢？世事難料啊！”

“等等，”韓銘愈話道，“爺爺，唐廉怎麼會是您的孫子呢？您剛纔說那話是……”

“既然都在這兒了，那我也不妨直說了，橫豎你們早晚是會知道的，”太老爺瞟了一眼唐廉說道，“唐廉——其實是你們的小姑姑跟唐賢竹的私生子！”

“啊？”韓銘念當場就了出來，立刻轉頭一臉驚愕地看著唐廉。韓銘愈的震驚不亞於韓銘念，迫不及待地問了一句：“爺爺，您不會弄錯吧？您不會是太想念小姑姑了，所以聽信了別人的謊言才錯認了吧？”

“這事並非現下才認的，而是一早我就知道。當初是我親手把唐廉抱給了唐賢竹。這些年來，我一直看著他長大，把他和蒙時接來了州府攻書，看著他兩兄弟進舉，再考貢生，再到進士，一步一步就那麼走過來了。”太老爺說到這兒時，眉心皺，神哀傷，一副十分不忍心的樣子。

“天哪！”韓銘念怪了一聲，怔怔地看著蒙時和唐廉兩個人說道，“原來都是我哥呢！都是跟我有緣關係的親哥呢！早說呀，爺爺！這……這是好事吧？不過，蒙時你知道嗎？”

蒙時點點頭道：“我也是最近幾天才曉得的。”

“你不難過吧？”韓銘念小心翼翼地問道。19o3p。

“我難過啥呢？就像你說的，這本來就是一件好事。”

“哼！”韓銘愈有些不服氣地哼笑了一聲說道，“倘若照爺爺所言，唐廉是小姑姑和唐賢竹的私生子，理應也是爺爺的外孫。可他卻毫不顧忌與外公的祖孫之，竟然暗暗派下刺客，擾了韓家起事的步伐，居心可見一斑！”“唉……”太老爺又嘆了一口氣說道，“這也正是我爲之心痛的地方！”韓銘念著急地問道：“爺爺，沒準是誤會呢！您聽誰胡說八道呀？是韓銘愈嗎？他就沒安好心，打小就看我和我哥，順帶著看唐廉哥哥不順眼，總想顯擺他自己多能幹，多了不得，是我們之中最厲害的那個……”

“韓銘念！”韓銘愈喝了一聲，“你知道什麼？”

“我就是知道你心裡不服氣！”韓銘念不知哪兒來的火氣，狠狠地拍了石桌一下，轉指著韓銘愈說道，“你就怕別人比你好，勝過你了，顯得你這韓府大爺不如人了！在雋香樓，在鄭先生手下唸書的時候，那最用功的只怕就是你了！你瞧不慣我們逃跑出去玩兒，出去喝酒，背地裡在爺爺跟前告了多狀，你自己心裡清楚！我們都不跟你計較了，你還這麼害唐廉哥哥，你到底有個人樣兒沒有？”

“韓銘念，你給我閉！”

“小爺就不閉，你咋的？”韓銘念一激又開始學蒙時說話了。

“你知道什麼啊？整天就搖把扇子渾渾噩噩地當你的二爺，除了敗家就知道闖禍，你有臉說我嗎？從小到大，沒個出息樣兒，就知道跟在蒙時後面瞎混，倒是爲這個家，爲韓家做過一件正兒八經兒的事沒有啊？”

“小爺沒做過嗎？把千合從長安娶回來是小爺乾的吧？小爺要不顧著韓家的面，拍拍屁躲山裡，你上哪兒找小爺去？要不是小爺，韓家和嚴親王府準一早翻臉了，你現下還能拿了千合去要挾嚴親王府？”

“夠了！”太老爺怒喝了一聲道，“兩兄弟吵這樣像什麼話？上回打架還沒打痛快嗎？要不，現找塊地兒讓你們拿兩把刀去慢慢折騰？自家兄弟，不說互相忍讓，互相諒，在韓家起事這麼要的時候居然互相指責謾罵，何統？”

“哼！”韓銘念不屑地瞥了韓銘愈一眼，站到了蒙時和唐廉邊。韓銘愈則上前向太老爺賠禮道：“爺爺，是銘愈不對，一時衝了，惹您生氣了。下回，我再也不會和銘念吵了。您說得對，都是自家兄弟，我做哥哥的，自然是要多忍讓些。”

“嗯，到底還是你識大些，”太老爺擡起頭指著韓銘念道，“剛纔銘愈罵你那幾句話，你都記好了，回頭我再找你慢慢說道。”

“爺爺，今晚是來說唐廉的事的，”韓銘愈一臉正道，“殲細不除，軍心難安，更別談起事順利了！就算唐廉是爺爺的親外孫，也不能例外！”

“我說過，任何想壞韓家大業的人我都不會手留，包括我自己！”太老爺看著唐廉問道，“我真的很痛心，沒想到你會背叛我，暗中下黑手。唐廉，你是自己坦白，還是要我幫你說出來？”

唐廉毫無畏懼地迎著太老爺那犀利的目說道：“我想聽聽您咋說？憑啥說我跟刺客有關？”

“你的冷靜我很喜歡，這是將相之才該有的冷靜。這些年，我看著你和蒙時長大，越看是越喜歡，從未當你們是外孫，而是拿你們當嫡親的孫子看待。在我心裡，我總認爲自己有五個孫子，那就是銘愈銘念銘坤，還有你和蒙時。冬寧雖然走得早，可卻給我留下了兩個聰明能幹的孫子，我總認爲那是韓家祖上保佑。但我怎麼也沒想到，你會向我放冷箭。你想求個心安理得，是嗎？那我就告訴你一個心安理得。把昭覺寺的那個和尚帶上！”

一聽這話，唐廉的臉霎時全變了。他只覺頭皮陣陣發麻，彷彿有人在他背後了好幾把冷箭似的。他深呼吸了一口氣，散開的手掌緩緩地又捲曲了拳頭，並且，微微抖。

就在他抖時，蒙時忽然悄悄地一把住了他的手，幫他鎮定了下來。他斜眼瞟了瞟蒙時，忽然覺得心裡很溫暖，也平靜了下來。耳邊傳來了蒙時咬著脣輕聲說的一句話：“千萬莫慌！”

那一刻，唐廉有點驚詫，聽蒙時剛纔的話，好像他一早就已經知道很多事了。沒等唐廉細細想來，那個和尚已經被帶到了梨花園裡，同樣，他也是渾是傷，儼然是經過了一番鞭打的。

“認得他嗎，唐廉？”太老爺問道。

“不認得。”唐廉儘量用很平淡，很事不關己的語氣回答，雖然他心已經十分地膨脹，沸騰，翻滾了。

“他是昭覺寺裡的和尚，這兩天趙遠明和銘念清查城人口時，不小心把他給清查了出來。我從趙遠明遞上來的清單裡察覺到了一些異樣。原來他不是昭覺寺本寺的人，聽法度禪師說，幾個月前他帶了嵩山林寺主持的書信，掛名在昭覺寺裡。除了做功課之外，也在昭覺寺竈屋充當半個廚子。照常理，這樣聽起來也沒什麼不妥當。可我一時好奇，想見識見識嵩山林寺方丈的親筆書信，畢竟那可是個名門正派，我向來仰慕佛門得道高僧，所以便請法度禪師代我向嚴一方丈要了那封書信，可是沒想到啊，”老太爺從袖子裡出了一封書信丟在了桌上說道，“蒙時你自己看看，這是誰的筆跡，你應該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