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冠南侯家的四姑娘。
冠南侯府,百年世家,我母親是出了皇后的蜀陵侯家侄,父親是冠南侯家嫡子,雖然不是長子承冠南侯府,但因我母親的緣故,我家在整個冠南侯府,并不算被人輕視,相反,還很得重視。
我上頭有三個兄長。一個嫡兄,兩個庶兄。至于姑娘,我家就我一個。
所以,我父親也算是疼我,至家里姑娘的東西我從來不用跟其他姐妹分,不像隔壁院子的大伯一家堂姐妹,爭個玉佩,都爭得跟烏眼似的。
母親每每見了,都讓我不要計較這些小東西,只生了我這一個姑娘,將來要有姑娘家才能幫得上的忙,我就要求于堂姐妹們。
“們又不曾惹你什麼,你何必小氣?都是姐妹。”
阿娘每次勸我大方,我都不不愿。自己的東西,為什麼要給別人呢?
我三個兄長倒是被教導的很好。無論是親的還是不親的,每個人都有世家公子應有的德行。
因見對庶子也教導的有心,所以這麼多年來,父親便對贊不絕口。
說起母親,我總是見溫婉大方,從未生氣過,每件事在手里都做的很好,就算是我覺得難以解決的問題,一看便知曉了。
據說,是蜀陵侯家的叔外祖母按照世家宗婦教導出來的。只是后來出了一些岔子,導致只能嫁給我父親。
這般的佳媳,是多人求之不來的——這是我祖母親口說的。所以即便母親不是宗婦,對母親也之重之,寵有加。
屋及烏,便是對我,祖母也多看重幾分,也因此,我跟幾個堂姐本說不到一。
母親其實有一句話說錯了,即便我將我有的東西給堂姐妹們,們依舊不會跟我玩。
這時候,子雖然能外出,但是世家子,也不常讓出門,我即便在外間還有些能談得來的手帕,卻也不能時時相聚,堂姐妹們又合不來,便選擇日日在屋子里做“繡娘”,變了一個“嫻雅靜德”的姑娘,每每出門,祖母都要夸一夸我。
這時候,我只要在外面裝害就行,低著頭給長輩說幾句好聽的話,便也好了。
但說句良心話,堂姐妹們看我不舒坦,實在也有些緣由。除了我家總有賜的好東西以及叔外祖母等人送來的綾羅綢緞之外,祖母這夸人總夸我的病,也總是讓堂姐妹們不舒服。
剛開始,我還會在眾位長輩們面前夸一夸姐妹幾人,但是祖母本不給我這個機會,總是擺了擺手,道:“們哪里能及你分毫。”
末了還來一句,“我們四姑娘,那可是皇后娘娘親口夸過的。”
每當這時候,我就很絕。但也從那時候開始,我就知曉,我跟堂姐妹們沒有可能和解了。
即便我再說的好,再給們好東西,祖母以及兩家差距,總能讓我招了們的恨。
這也不是我憑空想象的,而是我曾經親耳聽見。
大堂姐說:“還皇后娘娘的外甥——皇后娘娘的外甥,會常年見不到皇后娘娘的面嗎?”
其他的堂姐妹們一頓笑,我躲在暗,其實也不怎麼傷心,而是想:這回是們良心不好,怪不得我良心不好了吧?
反正,我跟堂姐妹們就這般相著,不咸不淡,雖然們瞧不起我這個皇后外甥,但是也不敢惹我,大家彼此心里有數,相安無事,我想,這便是姐妹之間的相之道了。
無論阿娘怎麼想,我自己活著舒服的。人生在世,何必管那麼多誼不誼,自己活的舒服難道不是最重要的嗎?
阿娘苦笑不得,道:“你啊,你啊,以后你就知曉了,你如今還是個孩子呢。”
我確實不大,但是我覺得自己比阿娘活的明白。伯母總是從這里騙銀子,也給。
我氣不過,卻道:“咱們這種人家,缺什麼銀子呢?這些銀子反而是最不要的。”
“能用咱們最不需要的銀子去換家宅安寧,是劃得來的。”
阿娘道:“你大伯母的脾氣,吵起來,便是日夜無休,我可不想跟吵。再者說,如今大家都知道總從我這里拿銀子,沒皮沒臉的,無論你阿爹還是你祖母祖父,又或者是你大伯父,難道心里沒點數?”
“都因這點銀子敬重著我,也護著你,你三個兄長的前程,都能上一上,這銀子啊,給了便是給了,你是世家,可千萬不能學那小家子做派。”
我聽了這話,卻很不高興。我知曉阿娘說的沒錯,但是我卻不喜歡做這種大氣端莊的世家,我反而很喜歡以牙還牙。
我氣的不行,哼唧了一聲,“若是世家都要這般忍氣吞聲,我就要個尖牙利的小人,罵死大伯母。”
阿娘卻聽得笑了起來,“你還是小孩子脾氣,這算什麼忍氣吞聲。”
“世道苦的很,若這都算是忍氣吞聲,那就沒有什麼苦了。”
我當時不懂阿娘的話,也不懂為何世家出的懂世間苦,只一個勁的搖頭,“反正,我的東西不給們。我又不是圣人。”
阿娘無奈,便也只能允許了我。
我高興的很。事實證明,即便是阿娘這般的好脾氣,好像事事周全,其實在親近的人心里,也是有怨言的。
比如那日隔壁院子里面的李姨娘,也就是二庶兄的生母喝了一些酒,就在院子里面破口大罵,道:“呸,裝的二五八萬似的,但在皇后娘娘面前可曾有一點兒臉面,當年抱著兒子進宮,想讓兒子做伴讀,誰理了?老爺在我面前罵了好幾次,說裝的好。”
我一聽這話,整個人都怒了,擼起袖子就要去打人,阿娘卻攔住了我,笑著道:“不過是一個姨娘罷了,對付何干多的辦法,還用得上你去親自打?”
笑,我卻心里不舒服極了。我發現,阿娘脾氣實在是太好了。
但是阿娘都說了,我也不敢再去不管不顧的打人。只住一個正提著泔水的奴婢,讓把泔水倒進李姨娘的院子里面去。
那奴婢倒是有勇氣,只聽了我的話,便將泔水澆了過去,臭氣熏天,毫沒管我阿娘不要照著我話做的命令——我很懷疑是不是早就看李姨娘不順眼。
阿娘這時候倒是也不拖我后,見我實在是氣不過,發了脾氣,便用不能酗酒的規矩讓罰跪在門口。
正跪在那些泔水之間。
我悶笑,覺得阿娘還是有脾氣的。然后,等到二兄回來的時候,得知了事前后,便也跪在了門口,求阿娘放過李姨娘。
我又開始生氣了。阿娘對他這般好,被的姨娘罵,他倒是好,還有臉來求。
阿娘就笑起來,“你啊,不然呢?他畢竟是的兒子。再者說,我對他也沒有對你和你阿兄好,只是盡自己的責任罷了。”
我心里不好過。這一刻的不好過,不是指阿娘脾氣太好,而是指阿娘看的太明白。
我心疼的。父親那日回來,也給阿娘道歉,阿娘并未生氣,只是解釋,“如今越發放肆了,我本是不愿意罰的,只怕以后酗酒,再說出什麼渾話來,那便是哭也來不及的。”
阿爹連連道是,然后一家子人又相安無事。我活在這種家里,便迷茫起來。
阿娘到底在想什麼呢?
這般的模樣,我是不愿意活的。
我想要痛痛快快的活一場。
不過,這般模樣,我其實也能找到原因。我的叔外祖母,便也是這般的模樣,連著我蜀陵侯家的表姐妹們,也各個是別人提起來就說好的世家。
我跟們比,便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我祖母卻不覺得我在地上,反而常常暗地里說:“皇后娘娘待們家也不親近,你們便是一樣的。”
然后就跟我道出了當年那一樁蜀陵侯府傳的沸沸揚揚的事。
小聲的道:“你知曉吧?當年你叔外祖父和叔外祖母將皇后娘娘舍棄了,得了名聲,后來皇后娘過的艱難,好不容易回去,又被彼時還是太子殿下的陛下看上,快快的嫁了,在折家沒有呆多時日。所以跟蜀陵侯家的也不怎麼樣,這麼多年,可一點也不親近。”
“對們不親近,對你母親卻還好,有時候還會招進去說幾句話,你想想,以后蜀陵侯府的姑娘和你,又有什麼區別呢?”
我覺得不對,這話好像說的皇后娘娘有個寶貝,我能跟蜀陵侯家的表姐妹們爭一爭,可是祖母啊,你想過沒有,皇后娘娘可以一個不給啊。
祖母:“你們是親人。”
我:“……”您剛剛不是還說,皇后娘娘跟我們不親嗎?
我實在是難以跟祖母通,便常常拒絕跟祖母單獨呆著。
世上沒有不風的墻。祖母對我說這些,我沒告訴阿娘,但是阿娘卻知曉了——我從這事上就琢磨出,其實我家阿娘應當是個厲害的,在祖母那里也埋了人。
阿娘是個厲害的,我自然高興,果然不如我所料,自那之后,我就不用常去祖母那里。于是便過了幾年好日子。
后來我十二歲,日子卻又不好過起來。太子殿下開始要選太子妃了。太子妃僅此于太后和皇后,太子殿下又是出了名的好,家里的堂姐妹和蜀陵侯府的表姐妹都有心一奪。
我年歲小一點,沒太惹人注意,但是這回,不論是祖母還是阿爹阿娘,都希我去試一試。
阿娘跟我道:“你要是選上了太子妃,便什麼也不用愁了。”
但我不愿意!我一點兒也不愿意做太子妃,別說我這般的世和人品選不上,就是選上了,我也不想要進宮。進宮多慘啊,我還是喜歡在外面自由自在的。
阿娘可能實在是沒想到,我小小年紀已經看淡了這些榮華富貴,便來勸我,阿爹卻急得暴跳如雷,話里話外,都說我自小就不聽話,將來肯定是個禍害,既然如今不愿意進宮,那就一繩子吊死我算了——這話我又聽不明白了,就因為不進宮,就是個禍害了?
行,你說是就是,我讓他有本事就去拿繩子,父親被我一激,還真的拿了白綾來,我打了個結就把頭往里面套,一邊套一邊道:“你殺,你殺——”
可能實在是我這氣勢有些渾,他就被嚇著了,打了我一掌,恨恨的丟掉了白綾就往外面走。我臉上火辣辣的疼,哪里還能讓他走,沖上去就咬他,阿娘見了臉慘白,一邊氣阿爹打我,一邊又氣我這般混賬。
在看來,能做太子妃,那是求之不來的事,怎麼我這般抗拒。不過最后祖母說了一句老實話:就這般,敢進,咱們也不敢送啊。
沒錯,我認同的點了點頭:萬一哪天我脾氣上來了,把太子咬一口,拿著白綾套圈玩,那整個冠南侯府還要不要?大家還活不活?
反正,我這子,是堅決不能送進宮了。阿娘倒是也沒那麼氣,只是憾,“你跟我……真的不同。”
道:“若是我,家里說什麼,我便會為了家族做什麼。”
我便努力說服,“為了冠南侯家麼?還不至于。”
我雖然小,但是我也懂得整個家里只有阿娘一個人對我好,為了阿娘我可以做任何事,為了他們不行。
至于去宮里,又不是必須的,我才不想委屈自己。
可能阿娘見我這般,實在是沒有辦法了,便隨我而去。可是阿爹氣啊,因我錯失了這次“好機會”,他開始有意無意的譏諷阿娘起來。
那一日,我提著自己編的螞蚱去找阿娘,就在外面聽見了阿爹說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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