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上,唐文帝連續下旨,調湖北總兵章華爲雲南巡,雲伯李乾爲主將,趙沉任副將,於次日率領兩萬兵趕赴雲南,接管鎮南將軍手裡的八萬士兵。賀汝鳴賀汝芳兄弟二人同貶爲參將,命其戴罪立功,大軍由瑞王監軍,以振士氣。
瑞王一時風頭無二。
旨意昨晚已經擬好,趙沉與雲伯李乾連夜商議行軍事宜,只來得及給家裡遞了信兒,今日白天更是忙得不開,歸心似箭,又壯志酬籌,爲西南一行熱沸騰。
竹軒裡,阿桔也很忙,忙得沒有時間多想。
眼看就要進夏季,西南本就溼熱,趙沉這一去也不知何時回來。阿桔跟寧氏一起吩咐人準備趙沉可能需要的東西,冬夏各種藥材藥方,阿桔想不到的寧氏想到了,寧氏疏忽的阿桔又趕加上。忙時柳氏郭夫人又過來探,婆媳倆還得招待。
好像眨眼的功夫,天就黑了下來。
趙沉依然未歸,翠玉來回跑了好幾趟,乾脆就守在前頭了,趙沉一回來便馬上傳信兒。
“大姑娘,姑爺不知何時回來,你先吃點吧?要。”蔣嬤嬤挑簾進來,好聲勸道。
阿桔沒有胃口,但是看看炕頭抓腳玩的兒,點點頭。
還要喂兒呢,不想吃也得吃。
綠雲將矮桌搬到炕上,阿桔先抱起兒陪玩抓手指,等晚飯都擺好了,抱著兒坐了過去,親手給圍上小褂子,自己先吃了幾口。燦燦一眨不眨地瞧著孃親,每當阿桔端起勺子時,都跟著張,仰頭看孃親喝,小輕輕抿著。
“燦燦張啊。”阿桔嘗過米湯,覺得不燙了慢慢遞到兒前。
燦燦一隻手抓著矮桌邊角,張大了,啊嗚一口吞了下去,流了一點出來。阿桔連忙放下勺子替兒,著著眼眶紅了。前幾天吃晚飯,都是喂兒,趙沉幫兒角的。昨晚他沒有回來,今晚不會又不回了吧?難道他出發之前,兩人都見不到面了?還有很多話想跟他說,想囑咐他的……
“麼……”孃親一不,燦燦好奇地跟說話,烏溜溜大眼睛裡映出了孃親的樣子。
“燦燦乖,一會兒爹爹就回來了。”阿桔扭過頭眼角,平復下來後,親親兒小臉,娘倆繼續吃東西。
吃得很慢很慢,盼著吃到一半趙沉能回來,一家三口好好吃一頓。可是直到飯桌撤下去,外面天徹底黑了,趙沉依然沒有回來。
“讓翠玉回來吧,他回來肯定馬上過來,不來翠玉在那等著也是白等。”洗完腳,一更梆子都敲過了,阿桔看看窗外漆黑的夜,吩咐綠雲道,又請蔣嬤嬤回屋歇息,屋裡不用留人伺候。
“大姑娘放心,姑爺行事向來穩妥,如果他沒法回來,肯定早人傳話了,沒傳話就是肯定會回來的,因沒有定時纔沒派人說一聲,免得你等不著失。”臨出門前,蔣嬤嬤聲安道。
阿桔點點頭,也是這麼想的。趙沉那麼喜歡們母,這種大事,他一定會回家辭別。
三月底的夜晚,還是有些涼的,阿桔扶著兒腋窩走走停停在炕上轉了一圈,歇會兒再哄兒翻幾次,便鑽被窩了。屋裡燈都亮著,阿桔低頭看兒吃.,忍不住跟說話:“爹爹要走了,燦燦有沒有捨不得爹爹啊?”
燦燦裡依然吃著,只擡眼看孃親,另一隻小手還握著一邊玩。
阿桔點了點兒額頭:“小沒良心的,你爹爹那麼喜歡你,昨晚沒回家你也不想他。一會兒他回來了,你要好好跟爹爹親熱知道嗎,那樣爹爹捨不得你,他就會早點回來了。”
說的,燦燦自己吃自己的,吃飽了在孃親溫暖的懷裡咿咿呀呀說了會兒,慢慢就睡著了,眉眼舒展,角微翹,無憂無慮。
阿桔輕輕了兒酷似爹爹的眉,心思飄到了侯府外頭,到了街上,側耳傾聽外面任何一點靜,盼著的男人快點回來。
盼著盼著,盼到了二更梆子響。
阿桔又翻了次,怕驚醒兒,替兒掩好被子,自己挪到了旁邊趙沉的被窩裡。
的被子裡是跟兒上的氣息,趙沉這邊便是悉的男人味道了。阿桔抱住他的被子,埋在枕頭裡無聲落淚。
不知過了多久,院門口傳來了輕微的靜。阿桔立即坐了起來,確定是趙沉回來了,匆匆披上外下地,不顧頭髮散迎了出去,終於在走到外間門口時看到了心心念唸的男人。他穿的不是金吾衛的服,而是一戎裝盔甲,陌生又悉。
“吃過飯了嗎?”阿桔著音問,淚眼模糊,看不清他冷峻的臉龐。
“吃過了,在軍營裡吃的。”趙沉示意綠雲錦書去準備熱水,他牽著妻子進了外間,盯著泛紅眼圈問:“燦燦睡著了?這兩晚有沒有找我?”
“沒有,纔多大啊。”阿桔實話實說,親手幫他寬,厚厚的鎧甲著都硌人。手慢慢解著,眼睛也貪婪地著他的臉,越看越不捨,“明早就走了嗎?”
趙沉點點頭,著臉,把問出來的沒問出來的都答了,“明早寅時便要,順利的話,明年這個時候就能回來,不順的話,可能要兩三年,別哭,阿桔別哭。”才說一半便淚如泉涌,趙沉心疼地將人抱到懷裡,低低的堅定地保證道:“不管多久,我一定都會回來,我也會好好照顧自己,不讓自己傷,阿桔你別擔心啊,你只要把你跟燦燦照顧好了,我就放心了。”
阿桔不知道該說什麼,什麼都不想說,一想到他可能要兩三年纔回來,就捨不得。
趙沉用下挲腦頂,無奈地嘆息:“阿桔別這樣,你這樣我就走不了了……”
阿桔很想說走不了就別走了,但知道這只是無用之話,今晚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就算兩人都不睡覺,都嫌時間不夠用,怎麼能將時間浪費在這種事上?
背過了眼睛,阿桔飛快替趙沉把厚重的盔甲解了下來放在桌子上,正好丫鬟們把兌好的水端進來了,阿桔讓們回去休息,親自服侍趙沉洗漱。洗腳的時候,想幫趙沉洗一次,趙沉沒用,將兩張椅子對著擺著,他將水桶放在中間,先扶阿桔坐下,他替了鞋把的腳放進木桶,再自己的。
屋子裡有點味道,趙沉故意踩住妻子的腳逗:“嫌不嫌臭?”連續在外面奔波了一天,全是汗,不臭纔怪。
阿桔搖頭,再臭都不嫌。
趙沉笑了笑,捨不得彎腰洗腳,就在水裡泡著,看著阿桔道:“你用腳幫我洗,咱們倆說話。”
阿桔便踩到了他腳上,輕輕地蹭,目從木桶裡涌的水波移到男人臉上,歪頭問他:“去看過娘了嗎?白天我跟娘把你要帶的東西都收拾好了,娘也掛念你的。”
趙沉眼裡多了分歉疚:“時間不多,我就沒去,明早你替我跟娘賠個不是。”
阿桔應了,把婆媳倆準備的東西都一一說給他聽,末了問:“要不要帶兩個丫鬟過去服侍你?”就算在登州,趙沉過得也是錦玉食的生活,乍然去那麼艱苦的地方,肯定不習慣吧?
趙沉看著笑:“你當我是去遊山玩水了?讓陳平跟著就夠了,再說帶丫鬟,你真的放心?”
阿桔咬咬脣,著他眼睛道:“雲南又不是沒有好看的姑娘,我若真不放心你,就算你不帶丫鬟,我也會多想的。”
“那你到底放不放心啊?”趙沉把妻子的腳擡了出來,一邊託著給腳,一邊笑著問。
他目專注,認真地把每個腳指頭都過,這樣一心一意給腳的男人,阿桔怎麼會不放心?其實確實不放心,對著近在眼前的俊臉龐道:“我不放心你的,所以你要說到做到,早點回來,毫髮無損的回來。”
趙沉作一頓,擡眼看,“會的,現在什麼樣,回來還是什麼樣。”他有母親要奉養,有妻子要白頭偕老,有兒要護一世,全是他這輩子最重要的事,沒完之前,他怎麼捨得不回來?
過腳,他打橫抱起妻子進了室。
炕頭他們的兒睡得小臉紅撲撲的,長長的睫在臉上投了扇子似的影。趙沉將妻子放進自己的被窩,他俯趴在炕沿前,目在兒小臉上來回轉。想把醒,看烏溜溜的大眼睛看笑眼彎彎,聽呀呀自語聽歡快的笑聲,偏偏又捨不得真醒。兒現在能安安穩穩睡一整晚了,突然醒,以霸道的小脾氣,肯定會哭的。
哪怕他只離開一年,回來時兒已經會走路會說話了吧?
那時候一定不認得他,誰讓他這個爹爹錯過了一年的長?
趙沉眼睛有點酸。
他捨不得妻子,更捨不得兒。
看多久都看不夠的,可兒睡著了,妻子還醒著。趙沉輕輕親了一下兒臉頰,再看一眼,飛快轉去熄燈。
“阿桔,等燦燦會說話了,你記得教喊我,你每天都給講我,別讓忘了我。”抱住妻子,趙沉在頭頂輕聲叮囑。
阿桔抱著他,恨不得融到男人寬闊的膛裡去。
趙沉也不放心妻子,大手著背,想到一事說一事:“秦氏那邊有徐嬤嬤看著,興不起多大浪。太夫人,咱們早跟斷了關係,你不用過去給請安,也進不了竹軒,另外有父親爲你做主,你也不用怕什麼。倒是去外面做客的時候,小心別被人欺負了,特別是那個安王妃,萬一真敢欺負你,你不用忍氣吞聲,不敢拿你怎麼樣的。”
阿桔捂住他,哽咽著道:“你照顧好自己就行了,不用擔心我。”
趙沉抓住手放在口,脣落在額頭,慢慢往下親,“你是我心頭,我最放不下你,阿桔,你要好好的等我回來……”
阿桔泣不聲。
他還沒走,已經開始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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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桔苦等趙沉歸家的時候,郭寶珠也在忐忑不安地等季昭。
元宵節季昭因郭寶煙的事暗地裡託人給郭寶珠遞信兒,得知郭寶珠確實有些喜歡他後,季昭便時常送一些小東西給郭寶珠,郭寶珠也沒有勸阻,甚至偶爾還溜出去跟季昭見個面,當然只是遠遠的看一眼,從不讓季昭靠近,落人話柄。
季昭晚上過來倒是第一次。
郭寶珠有些張。季昭說有大事要告訴,今日恰好又得知姨兄要領兵去雲南,馬上就想到了季昭會不會也跟著過去。季昭在金吾衛當差,還是無關要的閒職,太平時候這些衛本沒有機會立功,季昭想娶只能另尋門路。
季昭真的會隨軍嗎?
郭寶珠本能地懷疑。
季昭可是季家的獨苗,就他那細皮的,季老太太怎麼可能讓孫子去軍營裡苦?也不希季昭去,,怕季昭出事。刀槍無眼,凡是參軍打仗的,沒人敢說自己一定會回來。如果季昭因的話去打仗再出了事,這輩子都會過得不安心。
因此明知半夜私會不合適,夜幕降臨後,郭寶珠還是溜到了後院牆下,躲在花草叢裡等季昭。
牆壁後突然傳來三聲輕輕的敲擊。
郭寶珠心跳加快,回了三下,跟著就聽那人跳離地面,練翻上牆頭,轉眼就落到了前。郭寶珠袖子裡藏著匕首,但季昭一喊寶珠,語氣裡是掩飾不住的歡喜,郭寶珠便放鬆下來,蹲在花草叢裡小聲問他:“到底是什麼事?快說,說完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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