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闌人靜，月如水。

淺兮擡頭著空中一明月，神渺遠而嘆息。

“在想什麼？”

楚曄從後抱住，在耳邊輕問。

淺兮笑笑，就這樣靠在他懷裡，“想咱們的軒兒啊，他才兩個月大。”慢慢轉過來，雙手環著楚曄的脖子，道：“爲什麼不讓他姓楚？皇叔想讓他繼承天宗祧，你好像一點不反對？”

“我花了十多年終於顛覆了北周，楚氏一族也即將滅絕，咱們的孩子姓什麼都可以，就是不要姓楚。況且……”楚曄抵著的額頭，神溫，“將來二分天下，只有容氏天下和氏江山，無論是你皇叔還是你二哥做天皇帝都不會對咱們的孩子怎麼樣，但是他們的後代呢？淺淺，你該清楚，人心難測，更何況，最是無帝王家。權利和富貴，都是毒，會湮滅人的毒。軒兒做不做皇帝都沒關係，但只要他永忠天，將來都不會有命之危。當然，若他自己不反對，就如了你皇叔的願也沒什麼不好。反正他上也流著氏皇族的，也是正統嫡系。”

淺兮想想也是，又道：“虧得司徒輕塵不慕名利，居然就這樣帶著自己的妻子失蹤。”

“他本通，知道大局如此，鄭慕非聖主，這些年他雖然一力維持朝堂外，終究無法面面俱到。況且他與家族有嫌隙，很多事總是阻礙重重。新帝又還小，他想要再次輔佐一個小孩兒登基比之當初困難千萬倍，更何況還是在這樣的世之下？與其最後落得首異仍舊無法保皇權如一，倒不如帶著那孩子離開，也算報了當日西涼老皇對他的知遇之恩。”

楚曄道：“柳長歌當初被他母親下毒，我雖然救回了一條命，但終究遲了，已傷了本，這輩子大約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那小皇子在司徒輕塵夫妻二人手上，必定視如親生，也算了了他們夫妻憾。而且司徒輕塵淡泊名利，定不會教唆那孩子復國報仇。以後那孩子姓司徒，也好的。”

淺兮點點頭，“當初他答應幫你做三件事，第一件事就是促北周西涼聯盟，第二件事是營救我，第三件就是暫時照顧咱們的孩子，從此後兩不相欠。”

楚曄笑笑，手颳了刮的鼻子，又啄了啄的脣。

“盡其用嘛。”

“就你會算計。”

淺兮嗔了他一眼。

楚曄又笑了笑，突然道：“其實最初我想讓他做的最後一件事不是這個。”

“嗯？”

“那時我以爲這一生我們都沒可能在一起了，所以我打算讓他做的最後一件事是……”他頓了頓，眼神深深，“一生助你。”

淺兮一震。

眼前一暗，他已經攫住了的紅脣，雙手的攬懷。

淺兮閉上眼，踮起腳尖迎合。

太多的心酸全都化爲熱的擁吻，難得的這般放縱……

楚曄呼吸急促，攬著往牀榻走去，然後傾將倒，倒在綿的被褥間。衫凌丟棄，現出雪一般的玉般的瑩潤。每當這個時候，的臉都會因而火紅如，眼神迷離妖魅，勾人心魂。

他沉沉的覆上去，無數次闖進屬於的王國，帶著一起在極樂的世界裡飛翔再落下。

低低的，似乎不堪承這樣的歡愉而仰起頭。

懷孕六個月之後，擔心會傷到孩子，他便再沒有過。臨盆的時候由於是難產，最初子十分虛弱，養了一個多月才慢慢恢復。所以算起來，兩人已經有半年都未曾親熱過了，此時乾菜烈火，便騰騰的燃燒起來。心伴隨著靈魂，都似乎要隨著那烈焰燃燒殆盡。

直至下半夜，慾的火焰才慢慢熄滅。

……

七天後，最後的決戰。

已近七月，酷暑難當，兩軍各自五十萬大軍

黑一片，從高下去，如同螞蟻。

淺兮沒有下戰場，而是和衍並肩站在城樓之上。

兩軍最前方，楚曄和容臻各自高踞馬上，遙遙相。

衍轉過頭來看著淺兮，道：“你看起來很自信，那麼相信他會贏？”

淺兮笑容底定而自信，“這世上能讓他心甘願認輸的人只有我。”

衍也笑，“可你捨不得讓他輸。”

淺兮不置可否。

底下容臻忽然遠遠的擡頭看向，隔得太遠看不清他的表，只覺得那般森而涼，以及淡淡寂寥。

曾幾何時，也站在他邊。到得最後，卻閣樓而，遠在天涯。

側一聲嘆息。

是衍。

淺兮抿脣，目了，慢慢垂下眼睫。

那道牽連如綢的目也在剎那離，漸漸覆上霜雪般的冷。

他手中黑的旗幟一揮。

“左翼十三，進。”

嘩啦啦人羣涌，訓練有素的按照他指揮的方向前進，呈右圍之勢包抄天軍。

楚曄神淡淡，“右翼九，居上。”

踏踏踏，白軍如閃電般迅速出，從左側圍攻，與容臻的左翼軍剛好對立。

鏗然刀槍劍戟聲響響一片。

容臻眼神冷漠，又一揮旗幟。

“後五居二，白虎爲繼。”

楚曄始終八風不。

“六級進四，乾坤爲定。”

雙方大軍隨著各自主子的命令迅速排列陣型，刀槍相夾，層層涌，漸漸形牢不可破之勢。

在城樓上觀戰的衍吃驚道：“這是什麼陣？雙方各個角落都嚴防死守，外圍本無法突破，裡面的人也無法出來，混戰的話還會傷到自己人。這……這不是死局？”

淺兮淡淡而笑，高深莫測道：“圍棋之道，變幻無窮，氣象萬千，用於行軍陣法更是奧妙無窮，有時候你看著進退無路，說不定退一步就是海闊天空。”

“退？”

衍腦海裡快速閃過什麼，還未抓住，凝眸一看，下方陣型又變了。

雙方百萬大軍，牢牢包圍在一起，竟然形了一個太極八卦圖。

只差……

“居中。”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隨即兩道芒炸開天際，在黑的軍隊中間裂開隙，外圍陡然芒沖天。

所有人剎那靜止，彷彿世間凝固，那些還拿著兵準備坎向敵人的士兵全都定格在原地，彷彿一瞬間爲了雕刻，只爲了維持眼前陣法。

衍愕然。

隨即銀白和淡紫的影從馬背上躍起，目標都是最中心那個點。一落下便是掌風接，強大的真氣溢出，外圍草木皆無。

城垛之上，衍看得熱沸騰。

“我行軍打仗這麼多年，從未見過太極兩儀也能用於戰場上。這一戰要麼兩敗俱傷同歸於盡，要麼平局死傷皆無。他們……他們這是在用百萬大軍在堵。”他喃喃道：“置之死地而後生。這兩人都是瘋子，真不怕……”

淺兮卻顯得十分淡定。

“這只是個開始。”

話音還未落，天忽然沉了下來。剛纔還酷暑難當，此刻卻烏雲蓋頂，沉沉的上來，似乎轉瞬間便要暴雨傾盆。

衍擡頭看著瞬變的天氣，自言自語道：“強者之戰，上天映象。”

淺兮脣邊噙一抹笑意，眼神深深也似這一刻翻涌的烏雲。

強者實力最巔峰的發，五六的真氣和靈力形牢不可破的結界，外人本看不清兩人的況，戰的兩人四目相對，一個冰冷桀驁，一個淡漠尊貴。

“元神出竅，去。”

兩人閉上眼，一瞬間神合理，利用頂級陣法爲引，將自功力提升至最臻頂，最巔峰的，元神的對決。

那些歡迎無不在，映在結界之中，如走馬觀燈般的放映，層出不窮讓人眼花繚。

衍看得滿目驚歎。

“一個霸道剛烈，一個行雲流水，招式靈活輕盈卻殺機，稍不注意就會喪命。在這陣法之中，連骨都不會留下。”他不住的嘆，“這哪裡是打仗，這完全就是在拼命。”

他回過頭來看淺兮，想從臉上看出半分波緒。

淺兮神卻始終如一，只是無人得見，眼底淡淡苦蒼涼。

“他還是恨我的。”

這個‘他’，自然指的是容臻。

悔婚三次，他如何不痛如何不恨？當年楚曄搶婚，容臻又如何不對他恨之骨？這一場戰爭，本就是拼盡全力的對決，怎會有半點手？

還記得當年在香陀山對容臻說過的話。

“敢不敢跟我來一個賭局？”

“以國土山河爲棋，以天下兵馬爲子，以人心算計爲經緯。博一場……和天下的豪賭。”

那時的鎖心未曾發，還記得自己給自己種下鎖心之時吞了楚曄的。

那時一個定時炸彈。

所以才與容臻定下那樣一個約定。

和天下的豪賭。

誰贏誰就江山人兼得，誰輸誰就一無所有。

時至今日，賭局應驗，結局卻早已離人心。

轟然一聲。

大地猛然震。

結界碎裂，楚曄和容臻各自吐出一口，不控制的後退。

原本如雕塑的大軍全都恢復過來，卻被那強大的力量震得嘩啦啦倒下一片。

陣法破。

淺兮忽然縱一躍，化爲風化爲雲化爲煙，剎那穿過千山萬水來到楚曄邊，一手就抓住了他的肩膀，兩人穩穩落地。

楚曄臉蒼白，卻仍舊擡頭對笑笑，“沒事，咳咳……”

淺兮皺眉，卻聽得後容臻帶幾分譏嘲幾分漠然又並幾分蒼涼的聲音傳來。

“他沒贏，我也沒輸。”他拒絕心腹大將的攙扶，不在意的拭掉角的鮮，依舊笑得張狂自信。

“平局。”

是，是平局。

沒有人死，唯有他們兩人傷得最重。

所以這一場對決，不分勝負。

淺兮看著他，沒說話，眼神裡飄過的緒卻複雜難言。

容臻也看向，眼中仍舊有不甘有憤怒有怨恨，更多的卻是了悟的蒼涼和絕。

“贏了又如何，輸了又如何？”他自嘲道：“最終你還是選擇了他。呵～”

他眼底蒼涼溢滿眼眶，似輕輕一便要碎裂。

碎裂，十二年執念，十二年癡，終於在這一刻，清醒。

輸了。

他很早很早以前就輸了。

不是輸給對手不是輸給命運，而是輸給自己，輸給……。

天空不知何時烏雲散盡，飄起了紛的桃花，大地回春，如仙境。

楚曄牽著淺兮的手，一聲聲的低低咳嗽，每咳嗽一聲角都會溢出鮮，臉雪白卻眉目依舊，那般的淡定尊貴，風華絕世。

他微微的笑著。

“該結束了。”

結束……

容臻一晃，臆間涌出沉沉的疼痛。

是，是該結束了。

從那年春如許，宮闈中桃花紛，妖嬈如畫。結束在沙場對陣，桃花如雨之中。

他迷茫的看著淺兮，眼中織的緒慢慢退去，化爲了沉沉的幽暗，定格在無人看得見的角落。

賭局結束了。

然而那些深埋的記憶和，如何能忘卻？只會隨著歲月的流逝，漸漸沉澱在靈魂深。

永痛於心。

他閉上了眼，掩去一剎那眼底滄海桑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