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主來到青玄觀的一年里，有一條規律是亙古不變的——

青玄觀每個月都會還俗一位大師兄。

如果有什麼意外狀況，興許還會多還俗一位弟子。

在江河穿越到生靈洲之前，包含尋常弟子在，青玄觀一共還俗了十四位弟子。

尋常弟子還俗，是小概率事件。

但如今，孫二才接手大師兄之位以后，青玄觀已經在一周接連還俗兩位普通弟子。

江河有理由懷疑，青玄子是在變速。

因為意外得到了‘顧青山’這位關鍵人，青玄子已經不愿再留在青玄觀中，所以正盡快理著青玄觀中的弟子，為將來下山做鋪墊。

江河一直在思索那個看得見，卻不著的‘契機’為何。

如今他算是明白了。

在顧青山來到青玄觀之后，那個‘契機’，應當是孫二才。

如今青玄子的變速，其實也在變相的告訴江河，尋常弟子于他而言已經無用了。

但他仍然裝作一副良師益友的模樣，不愿大肆聲張，便應當是與孫二才有著不可分的聯系。

只要孫二才突破到人三境，青玄觀的弟子或將盡數還俗，只留下自己與青玄子一同前往鯉國出任國師。

想到孫二才距離人三境只差臨門一腳，江河不可避免地張起來。

但越是關鍵時刻，頭腦便越要清醒。

先前的試探讓江河知曉，青玄子沒有聽弟子們談話的能力，于是江河也便開始行，在吃飯的過程中開始宣傳起，這青玄觀里出現了諸多詭異之事。

大多是據前世所了解的故事，進行了藝再加工：

“我昨個大半夜起夜的時候，遇到了一件怪事。”

“明河師兄，這荒山野嶺的能遇到什麼怪事，你可別嚇唬我們。”

“就是荒山野嶺的，才奇怪啊。”

江河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樣，

“那會兒我正解手方便呢，突然聽到耳邊傳來一陣歌聲，嗓音清脆的，跟個姑娘一樣。我還納悶呢，咱這觀里向來都只有咱們師兄弟和師父，沒什麼流之輩，怎麼還能聽見小姑娘在唱歌？

結果我順著歌聲的方向一扭頭，就正正好好撞見了一位姑娘！”

“明河師兄，你就唬我們吧，接下來你是不是想說那姑娘是什麼冤魂，要來索你的命啊？這故事我娘從小就跟我講，太老套了吧也？”

“拉倒，我可沒說。”江河連忙擺手，“那姑娘容貌姣好面紅潤，哪像是什麼冤魂啊？那分明就是一個人！”

“師兄，我們也都在這觀里修行數月之久，可從來沒見過什麼外人，你莫要說瞎話了。”

“你們聽我說完。”江河也不惱，低嗓音繼續說道，“我一開始也覺得玄乎，但想到我這張臉因為山中氣毀容，難免心有忌憚。等到那姑娘和我搭話，我才放下戒心。

和我說：‘道友，這道觀的原本是一鼎盛宗門，名為劍宗。因意外才淪落到如此廢墟的下場。奈何弟子死傷慘重，致使氣極盛，常有孤魂野鬼游離山中，扮作他人最為悉的模樣引他人吸食，還注意分辨。’

我尋思著我這張臉，就是因為夢中遇到鬼才毀容，心里已經相信了個七八分，便問：‘你是何人，告訴我這些于你有何益’。

答：‘我乃劍宗第七十二代傳人，僥幸從災難中幸免于難，見不得同門落得孤魂野鬼的下場，便留守山中驅鬼辟邪，也算還師兄弟們一個安息’。”

聽江河的故事，并非話本中那老套到掉牙的鬼故事，眾人心中雖未全信，但也聽的津津有味。

聯想到江河臉上忽然涌現的膿瘡，便覺得竟出奇合理，不免繼續往下問去：

“然后呢然后呢，那姑娘就與師兄你說了這些嗎？”

江河刻意低嗓音，臉凝重地搖了搖頭：

“怎麼可能。我一聽這山中孤魂，竟還會假扮作識之人的模樣，當然害怕那孤魂扮作諸位師兄弟，害我死于不明不白了。我便連忙問那姑娘，是否有什麼法子，可以用以分辨人鬼，避免著了道？”

“那可有法子？”一眾同門的心也懸了起來。

扮作識之人吸食，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啊。

但凡一個不留神，便可能落孤魂野鬼的圈套之中！

“那姑娘說；‘有’！”

江河故意停頓了片刻，將口中分泌的唾咽了回去。

“師兄，都這個時候了，你可別賣什麼關子啊，這可是命攸關的大事！”

江河見效果已，也便不再吊人胃口：

“說：‘野鬼的手上都系了一紅繩，只要看那識之人手上是否有紅繩，便能證明那人是否是山間野鬼所假冒的’。

我聽紅繩，哪知道說的是怎樣的紅繩？我就問:‘那姑娘可知，那紅繩長什麼樣子？告知于我，也好分辨’。

答：‘當然可以’。

然后……”

江河故意停頓后，又出了自己的藏在袖中，浮現膿包的手臂，冷聲道：

“當著我的面把的袖子開，和我說——‘便是我手上這般的紅繩’！”

“嘶——”

一眾弟子哪聽說過這樣邪門的事兒，頓時嚇了一跳，冷汗都從脊背上滲出來。

整個飯堂霎時間陷一片寂靜之中，靜的只能聽見自己吞咽口水的聲音——

良久，一名弟子著嗓音，哈哈干笑道：“哈哈……師兄，果真是在拿我們尋開心啊。這，這故事當真有趣……”

“哈哈，是也、是也……”

凝重的氣氛又重新渲染起了一抹快活。

江河見效果達了，也便哈哈笑道：“開個玩笑，開個玩笑，大家便當我是在說笑好了。”

“……”

江河說的比較有水平。

他并未肯定，也沒有否認，這故事的真假全部都由一眾弟子們自行腦補。

他煞有其事地講述這個故事，目的本也不是為了讓他們相信。

而是‘鋪墊’。

一切緒，皆由‘鋪墊’而起。

正如網文之中最廣泛的‘打臉’套路一樣，看網文的過程中，時常能看到所謂的富二代無腦挑釁主角，這在故事的結構中，便充當著‘鋪墊’的角，是積累緒的重要一環。

只有‘鋪墊’的到位，‘打臉’的過程才會足夠爽。

現下似是而非地在一眾弟子心中埋下種子，日后江河另有他用。

這個故事講的還算有水平，哪怕是飯后，他想要回到偏殿的時候，一直旁聽的孫二才也不免找到江河，小聲地詢問這故事的真相：

“江河！師弟……啊不，師兄！你方才說的故事是不是真的啊？你肯定是在開玩笑，嚇唬我們呢是吧？”

因為先前江河事先打過‘毀容’的補丁，這導致孫二才了方才一眾弟子中，最相信他謊言的那個人。

江河見孫二才心驚膽戰的，琢磨起了回答孫二才后的利弊。

半晌，他回答道：

“當然是真的。這山上的怪事，太多了。”

“那為何師父都不曾與我們說啊，這事兒可不是小事啊？”

江河看著一臉不解的孫二才，語重心長地回答道：

“二才啊，師父瞞著你的事，可多了。”

媽的，說是最后一次提醒了，還是管不住自己的。

江河說完便有些后悔了。

但那名為‘善意’的人始終拉扯著江河的理智，總是讓江河做出理之外的舉措。

江河到有些無奈。

說是不與這小子產生太多瓜葛，但總也忍不住提醒他別那麼傻。

哪怕這麼做本沒什麼好，哪怕明知這麼做有可能節外生枝，但他仍然試著提醒這傻小子。

仿佛這麼做，便能讓自己更安心一些。

唉。

江河悄悄嘆了口氣。

也許，自己就是這樣一個口是心非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