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皇宮出來，陳氏臉沉得不行，直到回到文侯府，都沒和江善說過一句話。

轉過垂花門，走過一條青竹長廊，再往前去就是正院，往右側就是舒院，江善了兩下，想對今天的意外再和陳氏道聲歉。

可惜還不等開口，陳氏已經目不斜視地往前走了，看著尤顯怒氣的背影，江善無奈地了額頭。

流春和珍珠面面相覷，試探問道：“姑娘，夫人這是怎麼了？是宮里出了什麼事麼？”

們兩人雖然跟著進了宮，卻一直在長春宮旁邊的屋子里候著，并沒有近伺候。

江善悄悄嘆息，搖頭說道：“沒什麼，我今天好累，咱們先回去吧。”

兩個丫鬟見姑娘不愿意說，便也找了個話頭扯開話題，攜著江善回了舒院。

另一邊，回到正房的陳氏尤覺不解氣，抄起旁邊的纏枝紋香爐用力砸在地上，憋在心底的那口悶氣才算緩和兩分。

“我這是生了個什麼孽障，我這一輩子的臉面，都讓給丟盡了！”

劉嬤嬤避開腳邊的香灰，小心遞上一盞清茶，“二姑娘才回京不久，許是不知道那杏子酒后勁大，也是老奴心，沒想起去提醒二姑娘一聲。”

陳氏端著茶盞，從鼻子里發出一聲輕哼：“你看看那宴席上，哪家姑娘一直盯著酒水不放，不知道的還以為我生了個酒壇子呢！”

劉嬤嬤沒接這話頭，對旁邊的兩個丫鬟招了招手，示意們收拾地上散落的香灰，一面輕聲安道：“左右也只有咱們自家人知道，后面二姑娘也平安回來，倒不算太過糟糕。”

“什麼太過糟糕？”文侯從外面進來，正好聽到后半句話，繼續問道：“今日在宮里如何？”

陳氏從榻上起來，伺候著他褪下外，見兩個丫鬟還在收拾地上的香灰，就去了東次間坐著說話。

劉嬤嬤屈了屈膝，出去準備茶水點心。

陳氏低聲音，將宮里發生的事仔細說出，最后臉沉重道：“那宮里是什麼地方，由得四走，娘娘為了找，只得草草結束宴會，指不定這會兒心里正生氣呢。”

江紹鴻聽見這話，立即板正了臉，皺眉頭道：“你知規矩疏淺，如何不多看顧些。”

陳氏心頭一哽，臉立即難看下來：“侯爺又不是不清楚是什麼子，尋常恨不得不與我見面，一晃眼的功夫人就不見了，如今怎得怪罪到我上！”

正好劉嬤嬤端著茶水進來，江紹鴻端起茶盞遮住臉上那抹不自在，含糊道：“不是怪你，好在娘娘與咱們府上關系親近，說生氣應當談不上。”

“怎得談不上，出宮前娘娘話都不與我說，定是上了心了。”陳氏睨了他一眼，“好好的壽辰，鬧出這麼一樁事，誰能高興的起來。”

江紹鴻放下茶盞，思索片刻，說道：“你去庫房挑些玉，再拿上五萬兩銀子，給娘娘那邊送去。”

聽見這話，陳氏臉稍緩，又想到什麼，開口道：“今日進宮，我在娘娘那兒見到了湘王府的老王妃，瞧話中的意思，是還準備再為湘王聘一位王妃呢。”

江紹鴻閉上眼睛養神：“讓咱們府上的姑娘都避著些，湘王府雖有權勢，咱們府上也不差，犯不著上去。”

陳氏側目視之，猶豫著說：“我聽聞忠順老王爺就要退下來了，下一個接任宗人府的說不準就是湘王......娘娘似是也有讓咱們和湘王府聯姻的意思......”

湘王娶過兩任妻子，雖然對外說是病逝，稍微有點門路的人家心知肚明，那兩任王妃都是被他的寵妾害死的。

雖是捕風捉影之事，但空不來風，凡是聽過一兩耳朵的，沒人愿意將兒嫁去湘王府，偏老湘王妃又瞧不上份太低的子，眼睛一直盯著勛貴或是三品大員的宅打轉。

他睜開眼睛，刻意咬重聲音：“二皇子尚未親，娘娘也太過著急。湘王是什麼品行，京中誰人不知，若真與湘王府聯姻，侯府的名聲也別想要了。”

若不是湘王是宗親，他嫡親的伯父又管著宗人府，早讓人把底子掀干凈了。

且陛下近來對他多有審視之意，他恨不得老實沉穩下來，如何能與湘王府聯姻，再被推上風尖浪口。

聽出他話里話外的不贊同，陳氏點頭道：“侯爺放心，我說還想多留二姑娘些時日，并沒有答應娘娘。”

江紹鴻舒了口氣，對陳氏說道：“陳府那邊的意思，你也要早點確定清楚，與不咱們都要做好準備。”

陳氏垂下眼眸，語氣不咸不淡道：“過兩日我會回陳府一趟......”

兩人一時沉默下來，在東次間坐了片刻，江紹鴻就因為前邊還有事沒理出去了。

*

混沌的天際散開，黑的云層翻滾，電當頭閃過，接著就是陣陣雷鳴。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砸下，房頂上，街道上，濺起一層白蒙蒙的雨霧。

江善左手支在書桌上撐著腦袋，右手拿著一只筆，百無聊賴在紙上寫寫畫畫，一只只奇形怪狀，或是左右腳參差不齊的花草躍然紙上。

流春候在一旁研磨，珍珠端著茶從外面進來，上說著話：“姑娘，奴婢剛才聽人說，大姑娘又進宮去了。”

容妃壽辰過后，江瓊一反常態，開始頻繁進宮陪伴容妃說話，時不時還能收到容妃的賞賜，或是一枚致的荷包，或是一碟進貢的番瓜，不算多麼貴重的東西，卻實實出容妃的看重。

每當那邊收到什麼東西，用不了多久就會傳到舒院，至于對方是有意還是無意，這就不得而知了。

江善手上作不停，懶洋洋說道：“人家愿意冒著大雨進宮，宮里娘娘知道了，也只有高興的份。”

流春見書桌上的紙畫滿，出來換上一張新的，一邊輕聲說道：“往常大姑娘從未這麼頻繁進宮，奴婢這心里總是有些擔心，也不知是不是想多了。”

珍珠說話就比較直白：“大姑娘準是沒安好心，保不齊就在心里琢磨著，怎麼欺負姑娘您呢。”

不過幾只番瓜，弄得好像就吃過一樣，暗地里翻了個白眼。

這府上不是東風倒西風，就是西風倒東風，絳云院得意了，舒院自然就黯淡下來。而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墻頭草，幾日下來們很明顯察覺到，府上奴才對們態度變得敷衍起來。

聽出兩人話里的憂慮，江善放下手上的筆，靠在椅子上淡淡說道：“容妃召進宮，夫人高興，大人也高興，我高興愿意與否，并不重要。”

與江瓊都是府上的姑娘，容妃卻只召見江瓊一人，從未提起過，很很明是想冷著的意思。

見姑娘面容寡淡，似是對這事心有芥，流春給珍珠使了個眼，讓別再提這事，自己轉開話題道：“姑娘前些日子，不是吩咐奴婢打聽陳府的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