婧兒每日都會去竹林苑為賀蘭安胎，賀蘭多了個說話的人心也好許多，姐妹倆說說笑笑好不熱鬧。這一日二人正在下棋，商無煬走了進來。

賀蘭起笑盈盈迎了上去，“夫君來了。”

商無煬打嗓子眼悶悶“嗯”了一聲，眼神有意無意地看向婧兒。

賀蘭忙說道:“婧兒妹妹來幫我安胎，我們便下了會兒棋，沒想到妹妹棋藝甚佳，敏兒總是輸給，夫君要不要也下一盤？”

商無煬尚未開口，婧兒緩緩站起來，說道:

“時候不早了，你們夫妻下吧，我就先回去了。 “

賀蘭說道:“妹妹怎麼急著要走啊，那妹妹明日一定要早些來啊。”

商無煬眉心發黑，道:“怎麼我一來你就要走，我會吃人嗎？”

婧兒瞥了他一眼，沒搭理他，轉而對賀蘭說道:“姐姐好生歇息，妹妹告辭了。”

言罷掠過商無煬側徑直走了出去。

見婧兒走了，商無煬微微一怔。

賀蘭拉著他在桌前坐下，斟了茶來，甜甜喚道:“夫君喝杯茶吧。”

商無煬看了一眼，說道:“你子好些了吧？”

“好多了，多謝夫君關心。”

賀蘭臉上藏不住的愉悅，自從懷孕，商無煬來的次數比從前多，雖然都是略坐坐便走了，但是口吻都比從前溫許多，這令多年來苦寒孤寂著的心倍暖意。

商無煬口中跟在說話，眼睛卻總是看向門外，賀蘭見他有些魂不守舍的樣子，不免詫異，問道:

“夫君可是有什麼事嗎？若是有事夫君自去忙，我……”

“好，這幾日的確有事，那我先走了。”

賀蘭話沒說完商無煬就起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賀蘭一頭霧水，見他這般行匆匆，莫非真有何急事？心下狐疑，忙跟了上去。

但見商無煬出了竹林苑并沒有去蘭林苑，而是一路直奔書房。賀蘭心臟慢了一拍，眼中閃過一抹幽怨。

……

如今婧兒往返宅院和別院這條路已走悉，尤其是白天，已經不用人陪伴了，一人獨行甚是自由。

晚飯后正翻閱《蕭呂雜談》，門外傳來一陣輕微而悉的腳步聲，慌不迭將書收起藏在一摞宣紙下。

房門打開，一黑的欣長影緩緩走了進來。

婧兒沒好氣地說道:“你怎麼魂不散？白天跟著，晚上又來？你究竟要干什麼？”

商無煬什麼都沒說，從袖袋中取出一樣東西來輕輕放在桌上。婧兒一看，不由得瞪大了雙眼，只見桌上放著一枚金鑲玉的簪子，兩頭是白玉的，一端雕著一朵芍藥花，而中間部位以一朵金的芍藥花相連接，金鑲玉的搭配顯得尤其絢麗華貴。

婧兒忙跑向床榻，掀開枕頭一看，果然不見了自己那枚斷裂的白玉簪，正困間，商無煬開口道:

“別找了，就是你那個簪子。我讓雪蓮取來的，修復不了，只能這樣了。”

看著手中這枚斷而復合的簪子，婧兒心中百集，五味雜陳。

商無煬說道:“你不用謝我。”

“我沒打算謝你，這是你欠我的。”婧兒的聲音中帶著一激的抖。

看著漸漸騰起霧氣的雙眼，商無煬心中騰然而起的失落令他有些許沮喪。

終于，兩滴晶瑩的淚珠還是落了下來，對于婧兒來說，這枚簪子在心中存在的意義，旁人又怎會懂得。

見落淚，商無煬突然有些無措，問道:“是修的不好嗎？如果不好我可以讓工匠重新做。

婧兒無聲地哭泣，商無煬一言不發，默默地站在后。

許久，婧兒取了帕子來拭去淚痕，說道:“多謝。”

商無煬悶聲道:“不用。”

婧兒漸漸平復了心，將那金鑲玉的簪子小心收到梳妝臺的屜中，又從桌上一摞寫好的紙中中一張來遞給他。

“什麼？”商無煬疑。

“自己看。”婧兒語聲清然。

商無煬一看之下頓時眼睛一亮，這儼然便是一張伏龍山的排兵布陣圖，尤其前后山位置麻麻畫著幾十個圈圈和箭頭，顯然便是陷阱與機關的標識。

婧兒說道:“高亮提供給我一張伏龍山的地圖，我看了一下，南北兩側皆為斷崖，敵人無法攻上山來，東西的前后山便是你主要的守山地點。上回太匆忙，我沒來得及細細考慮，這次，我便畫了一個詳細的布陣圖。”

“前后山有大片的林子，這里也是敵人最容易攻的，你人馬若是就很難控制局面，所以，我設計將機關布置在整個東西兩面，機關布置好之后，前后山各留有一條小路是沒有機關的，也是上下山最快捷的路，這條路只有你們小云天的人知道，不得外泄。”

商無煬看著地圖心中欽佩不已，說道:“你做過軍師嗎？這東西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婧兒又拿出兩張紙來，“這是機關的設計圖，你先看看，所有的機關使用過一次后都必須全部毀掉。還有，我需要一些巨石布陣。”

“巨石？多大？”

“一人抱細，一人高，如何布陣，我還需要再好好想想，你山前過于開闊，布此陣恐有難度，我也只是想嘗試一下。”

商無煬點頭道:“這個沒問題。”

婧兒問道:“你有多人馬？”

商無煬說道:“不算家丁，剛調過來的人馬，加原有的，現在山上共有三百多名護衛。”

婧兒思忖道:“三百人，你要分散到宅院、別院、前后山，這樣下來真正到了作戰時，你前后山的人手也不多。”

“肖寒答應怎麼幫你？”

商無煬頓了頓，回道:“他說有兩百人可供我調遣。”

“你必須跟他合作。”

“為何？”

“里應外合！”

見商無煬不語，婧兒說道:“他的人馬一直伏在你伏龍山下，這一點攻山之人未必知曉，肖寒的人馬或作為外合之用，也可出其不意地作為小云天的增援，肖寒乃是武將，善于用兵，他既愿意幫你，你又何樂而不為呢？”

商無煬默然點頭。

婧兒說道:“還有，請你沒事往我這跑，免得遭人口舌，多去陪陪夫人吧。子懷孕本多辛苦，子無辜。”

商無煬沉默，半晌，額首道:“好。”

……

商無煬返回宅院時已近深夜。高亮和耿宇已經在書房門外等候多時，見他回來，高亮抱拳道:

“主這是去了別院嗎？婧兒姑娘可有代？”

商無煬眸中閃出了一個始料未及的笑意，說道:

“那是自然，本主得了個寶貝，隨我進來。”

高亮與耿宇聽聞剎時面欣喜之，忙不迭跟著他進了書房。

……

躲在園子一角的賀蘭目呆滯，一顆心砰砰狂跳，雙沉重得幾乎抬不起來，失魂落魄一般回到了竹林苑，雙眸含著兩汪淚。

靈兒奔了進來，問道:“夫人去哪里了？”

見眸中噙淚，不免心慌，忙問:“怎麼又哭了呢？夫人這是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賀蘭轉過去，心緒煩道:“我想休息了，你回房吧。”

靈兒小心翼翼察言觀道:“夫人，要是不舒服靈兒就去告訴主，請他來看看，或者，請婧兒姑娘……

“我你回房去，你聽不見嗎？”賀蘭咬牙忍。

靈兒傻傻地看著纖瘦的后背，弱弱地應了聲“哦”，轉走了出去。

……

看著床榻上那一邊日日都空著的位置，賀蘭只覺得腔被一只無形的手生生掏空了一半，緩緩走到榻邊躺了下去，手指輕輕過那邊的被面，手冰涼，一如賀蘭此刻的心，挖空了，涼涼地，便是連一自以為是的溫暖也不再有。

這邊的枕頭用久了中間已經出現細碎的皺褶，而他那邊的枕頭卻依舊平整如新。多次夢醒后這張床上只有孤獨的影，每一日都仿佛在原地轉圈，轉來轉去還是回歸到了原點，沒有毫的改變。

賀蘭眼中的怨意越來越濃，豁然起，一把扯過他那嶄新的枕頭扔在了門后，還有那錦緞的被子也一團扔了出去，噙淚的雙眸中噴出兩道熊熊燃燒的怒火。

緩緩走到桌前，桌上還擺著今日跟婧兒沒下完的棋局，一把抓起棋盤上的黑白子，狠狠地攥在掌心，細的手背青筋暴凸，似乎想將它們一顆顆碾末，淚水順著面頰流下，墜落在棋盤上，砸出一個個碎裂的水花，揮手將棋盤掃落在地，任由棋子翻滾飛濺……

半晌，長長吐出一口氣，看著一地狼藉，踩踏著一地棋子，將門后的枕頭錦被一件件撿拾起來，小心翼翼拍打干凈，重新在床榻上擺放整齊，再蹲下去將滿地的黑白棋整理到各自的棋罐中，取了抹布來，將棋盤上斑斑點點的水痕拭干凈，放到它原來的位置。

臥室中，一切都恢復了原狀，仿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賀蘭的神漸漸變得自然而平靜，宛如從未曾起過一波瀾。

夜半，一個瘦小的黑影從竹林苑閃出，半個時辰后，黑影在林中快速移，在后山的一山坳，鉆進了一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