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所長趕上去迎接領導。
“嚴局長,你好。”
來人是衛生局的副局長嚴毓清,嚴局長笑著跟朱老握手:“良春同志,你好啊。聽說你們診所治好了一個重癥病人,城里都傳遍了,所以我們趕過來看看。哦,這位是市醫院的副院長梁艷同志。”
幾人握手。
許已經把病人夫婦給帶進來了,他早就習慣地把接待領導這活兒給別人了。
嚴局長看向了把病人接走的許,他問:“那位就是許醫生?”
“啊,對。”朱老點點頭,扭頭喊許:“許,過來一下,嚴局長來了。”
許看一眼,說:“你接待吧,我也不會說話,我還是先給病人看一下病吧。”
朱老頓時一噎。
嚴局長大度地擺擺手,笑著道:“沒事,沒事,正好,我們可以現場觀學習一下許同志的治病經驗。”
朱老應了一聲之后,去搬了幾條凳子過來,幾人就坐在了許邊,朱老跟他們介紹。
許坐好了,觀察一下病人,說:“哎喲,胖了不啊,覺怎麼樣?”
病人現在已經自己能正常流了,說:“好多了,胖了十來斤呢,上也有力氣了,也能稍微干點活了。就是昨天中午,不知道為什麼里突然就長了好多瘡,還疼的很,頭也暈暈的。”
“嗯?”這句話一出,診所里的大夫都看過來了。
市醫院的副院長梁艷同志補充道:“發燒了。”
許扭頭看一下這個副院長,然后拿了溫計,給病人量上。
那漢子小心翼翼地問道:“許醫生,應該沒事吧?”
“我先檢查一下。”許診斷病。
嚴局長則是小聲問朱老:“良春同志,這個病人是不是就是我們平時說的上火了?”
朱老含糊道:“近期熱藥服用的比較多。”
朱老說的還是比較保守的,這大半個月來,這個病人每日服用的湯劑中都放了一兩附子啊,累計下來可用了一斤半了。《注:舊制16兩一斤》
他們也勸過許,讓其謹慎,但是許不聽,病人這一家更是除了許,他們誰都不信,所以診所大夫也沒轍。
嚴局長疑問:“熱藥?”
朱老解釋道:“主要是這個病人的病寒盛,需要用熱藥治療。”
嚴局長點點頭。
梁艷同志說:“是附子吧?”
“額……”朱老微微一滯,怎麼知道了?
嚴局長詢問:“梁艷同志了解過?”
梁艷說:“他們去我們醫院做過檢查,我看過許醫生的方子,他單方中開到了一兩的附子吧?”
“這個……”朱老看看涼而呢,他也沒想到這事兒居然一下子就在領導眼前被破,他還沒想好說辭呢。
而許那邊已經診斷結束了,他說:“沒事,你是寒重癥,用了這麼長時間的藥,現在終于正復回。別看你現在口舌生瘡,還有點發燒,但這是好事。”
“這還是好事?”嚴局長忍不住詢問。
許看他一眼,點頭道:“對,之前病人垂危的時候,可沒有力量發熱,都涼了半截了,手腳都不溫了。若非氣回歸,哪有力量發熱啊?”
梁艷同志也忍不住問道:“那你不管了嗎?”
許搖搖頭:“不用管。”
那漢子也擔心地問:“要不要吃點降火的草藥啊?”
許忙道:“千萬別,飲食作息習慣要跟之前保持一定,要寒涼,可千萬不能用降火的東西。不然一用下去,又要壞事了。”
“啊?”那漢子微微一驚。
許解釋道:“只是有一點浮火上游,不是真火,不用管它。停藥停兩天吧,它自己就會散掉的。等口舌生瘡好了,你們再過來,我再給你們看看。”
漢子問:“這次不用拿藥啊?”
許說:“不用,哦,那個末藥,你吃完了嗎?”
病人說:“吃完了,吃了13天了,每次吃完都覺兩邊這肋骨下面就像是有蟲子在爬一樣,有些時候還咕咕響,不過也不是特別難,我也就沒管了。”
“然后我們去醫院檢查了一下,發現肝脾腫大好多了。說是……脾大已經沒有了,肝到了肋邊沿,稍微能到一點。”
許對兩人點點頭:“行了,不用拿藥了,等口舌生瘡消了再來吧。之后還得再吃一段時間善后的藥。”
“好好好。”夫婦兩人忙答應著,他們現在對許可是信服的很。
等病人走了,嚴局長才詢問:“許醫生,能介紹一下你的治療方法嗎?”
許看向了朱老,詢問:“朱所長,你沒說嗎?”
朱老也不讓許他老師,許不敢平輩論,只能稱呼人家職稱了。
朱老道:“還沒來得及說。”
許跟他們介紹道:“主要是治和外治,病人是黃重癥,送來我們這里的時候,已經肝昏迷了,屬于垂危重癥,就剩下一線生機。”
“此刻,病人屬于寒重重圍困,寒穢濁充斥三焦,所以我治用了回救,破濁醒神的治療思路來進行組方。外治的話,主要是蠟紙筒灸黃法。”
嚴局長立馬說:“嗯,我對這個蠟紙筒灸黃法,非常興趣。許同志能詳細說說嗎?這是你從哪里學來的?”
梁艷同志卻說:“我對這個外治法也很興趣,不過我對許大夫的治法也很好奇。”
“好奇?”許反倒被梁艷的話語吸引住了。
“對。”梁艷同志點點頭:“這個病人,之前是在我們醫院治療的,我們也做過一定了解。當時況是很嚴重的,所以我們給的建議是送到上海的大醫院去搶救。”
“可是送到你這邊來,據說當天很快就控制住了病。我們很好奇,你的治療方案里面,是哪個藥功效最大?是對黃疸有特殊效果嗎?”
許回答:“是共同奏效。”
梁艷頓時一噎:“是不方便說嗎?我們是為了貫徹主席的指示,要組織院里有能力的西醫,研究中醫,向中醫學習。正好有這個我們共同治過的病人,所以我們想做進一步研究。””
許點點頭:“這樣啊,我倒沒什麼不方便的,你們不是拿到方子了嗎?劑量也有,配伍也有,我也沒藏著掖著啊。”
梁艷同志又問:“那如果再來一個這樣的病人呢?你也是一樣這樣治嗎?可以推廣嗎?”
許回答:“看病吧,組方上肯定是有變化的,不過這個外治法,倒是可以繼續使用。”
“哎。”嚴局長滿意地點點頭,他就是奔著這個來的。
梁艷不解了:“是您的組方有效,還是里面的用藥有特殊?我看你的的方中用了一兩附子,是你們中醫常說的以毒攻毒嗎?”
“我們前面給病人做了詳細的檢查,吃了一斤多附子,但的數據也沒有呈現很惡劣的變化,這也是我們不解的地方。是這個藥,對黃疸有特殊效果嗎?”
朱老心一下子就懸起來了,這是要發難嗎?
嚴局長也饒有興趣地看著許。
診所眾人面面相覷,他們早說不能一直這樣開方子,許非不聽,看吧,出事了。
許已經面對過太多次這樣的場面了,他練的很,他甩手就是一句:“那你說,治好沒啊?”
“額……”梁艷頓時一噎。
一個下馬威之后,許才解釋道:“你不理解也正常,我跟你這樣說吧。你知道病人是怎麼一步步到這麼嚴重的地步的嗎?”
梁艷腦海中立刻蹦出了關于黃疸的醫學知識。
許抬手打斷了將要發言的梁艷,他說:“你不必說,你的觀點,我不聽,我只說中醫的觀點。第一,病人素來虛,產生更是百脈空虛,將養失宜,這是本。”
“這個時候,染了外邪,外邪從皮侵,這個時候邪尚在表。不嚴重,解表一用,就無大礙。但來的大夫,卻只注意到了病人產后百脈空虛的,用了補中益氣湯兩劑。”
“這樣一來,導致閉門留寇。外邪散不出去了,留在了作。隨即出現了黃疸癥狀,延久失治,一步步惡化到大半個月前的地步。”
梁艷旋即皺了眉:“這個說法……有些……”
想說不科學的,但是現在政策變了,這麼多年了,還是破天荒頭一次出現讓西醫學習中醫的政策。
許卻是看穿了對方的心思,他問:“你想說不科學?”
“額……”梁艷反倒被弄得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許道:“那麼我再跟你說一個例子吧,我的老師的弟弟,親弟弟,年的時候很虛,然后也染了風寒。醫生來了,見他面黃瘦,就給開了點補脾的藥。不多,就用了三劑,結果2個月都沒治好。寒邪逐漸侵五臟,后來就得了風心病。”
梁艷一愣。
嚴局長問:“不能吃補藥?”
許回答:“大部分況可以,但是有表證,除非里證要危及生命了,不然就一定要先解表。忽視了這一點,就會變生不測。”
許又看向梁艷同志,他說:“你們要相應政策號召,組織西醫研究中醫,研究中藥,也可以。但你首先要明白什麼是中醫。就拿這個病人來說,之前那個醫生開的補中益氣湯。”
“你們可以拿去化驗,拿去檢查,但絕對找不出任何可以導致黃疸的分。而且那個大夫開的藥,也有醫理為證‘產生百脈空虛,雖有他證,以末置之。’你看,他有依據的。”
“你甚至都不能說他錯,包括我老師的二弟,亦是如此。你研究中醫,可以。但是你得明白你用什麼思維去研究。若是你還在問我哪個藥材有效,哪個藥材有沒有超標。”
“你要是非用這種思維的話,我只能告訴你,我可以用簡簡單單的補藥,殺人于無形,而你卻沒辦法把我送進監獄。而你錙銖必較的毒藥,卻是我們治病救人,不可或缺的要藥。”
這番話一出,梁艷直接被聊懵了。
本來單純抱著問問蠟紙筒灸黃法能不能推廣的嚴局長,也是當場一呆,這個說法,他還是頭一次聽見。
朱老錯愕地看著許,這個年輕人上功夫好強啊。
診所里面的這些大夫也是紛紛驚呆,作為經常被去學習和考試解剖學病毒學,還要用科學理論解釋中醫的他們,什麼時候聊天這麼氣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