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圈發送出去,那一刻陸知喬的心提了起來,懸吊在嗓子眼砰咚砰咚地跳著,把手機扣在鎖|骨前,深吸一口氣,凝眸著窗外的雪景。
北歐的冬晝短夜長,約莫九點以後才亮,即使亮了,也見不到的影子,多數時候是。到了下午兩三點,便黑下來,璀璨的星空,昏黃的路燈,寂靜的城,紛揚的白雪。雖然景致不錯,卻也是因為新鮮,多住些時日就會覺得沉鬱。
陸知喬初次來到這個地方,是當真覺得新鮮,住的酒店沿街,房間格局是床靠著落地窗,夜晚雪花在外麵下,在室好眠。
但此刻,的心無法平靜下來。
猜想祁言是否能看到發的朋友圈,若看到了,會怎樣想?這種隻發工作相關容的人,突然發了異國雪景,也算是與生活有關的日常,一定會讓祁言到驚訝吧?
驚訝,而後猜測,深挖,繼而發現隻有自己能看見?
陸知喬慌了,總覺得祁言那麽聰明,肯定能猜到,那便一下子暴了的刻意。
不行。
收回凝的視線,低頭,解鎖屏幕,手指抖著點了刪除,仿佛是毀滅了見證罪惡心思的證據,既慶幸,又鬆一口氣。
可很快,又覺得自己神經質。
為什麽要如此心翼翼,想些七八糟的,莫須有的,一張景照片而已,覺得好看,就發了。隻是列表裏上千人,同時看到發的生活日常會讓到不安,而祁言是信得過的人,便隻對祁言可見。
就當列表隻有祁言一人罷了。
思及此,陸知喬又重新編輯了一條,與刪掉的那條容相同,依然選擇僅祁言能看見,這回重重地了下屏幕,發得理直氣壯。
隨後,像被掉了骨頭似的,地往後仰躺下去,癱倒在床上。
手機突然震了幾下。
陸知喬猛一激靈,拿起來看,是祁言的消息。
【起床了?】
【照片拍得不錯,景很】
祁言看見了。
這麽快。
守在手機跟前等回複嗎?
陸知喬抿了,覺心底某個角落被了一下,的,的。深彎起眉眼,緩緩打字回複:
【剛起】
那邊秒回:【哦,所以發朋友圈,不理我】
控訴的語氣。
簡簡單單一句話,陸知喬忍不住笑,繃的心一點點舒展開來,又落回腔裏,平穩地跳著。終於,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仿佛一切都塵埃落定,到前所未有的心安。
但是還不夠,還是很迷茫,不知道自己這樣做的意義在哪裏。即使得到了答案,也永遠不會踏出那一步。
白耽誤人家,不是麽?
想到這裏,陸知喬又有些沮喪和煩躁,笑意逐漸退去,繼續打字:
【正好看到景不錯,就拍了,沒有不理你】
真的不擅長哄人,發出去的話看著一本正經,甚至有些嚴肅。祁言會多想嗎?會不會誤以為生氣了?
腦海裏閃過祁言心翼翼的樣子,陸知喬微微擰起眉,慌忙點開表欄,發了一個“可”的表,仍覺得不夠,指尖不停地摁了一排,發送。
六個臉蛋紅紅的“可”,瞧著有些憨,陸知喬自己看了都想笑,本來跟人聊從不發表的,莫名覺得發幾個也是很好玩的。
祁言沒有秒回,一直顯示正在輸。
很久,才發來一條歌曲分的鏈接,名字《孤單北半球》。很老的歌,們那個年代前後出生的人,時候或許聽過。
陸知喬看著鏈接愣了兩秒,點進去,前奏卻不是悉的旋律。原版是男歌手演唱,而祁言發的是歌手版本。
溫輕細的聲,多了幾分深,將思念之詮釋得淋漓盡致。
安靜聽著,心隨著輕緩的旋律浮浮沉沉,然後變一隻風箏,飄上了,飛越整座亞歐大陸,落到遠在另一端的東方。以前,風箏的線握在兒手裏,無論飛得多遠,在何,心中都有牽掛,而現在,多了一個人。
聽完歌,陸知喬閉了閉眼,角噙著一抹笑,低頭打字。
【《孤單東半球》好像更合適一點】
祁言秒回:【是時候展示我現場改編詞曲的本事了】
【你真的會?】
【不會[鬼臉]】
過了會兒,祁言又發一句:【那就用我的午安陪你吃早餐】
陸知喬笑了笑,回複一個好。
與此同時,祁言抱著手機蜷在沙發上,看著自己寫在備忘錄裏的一大段話,猶猶豫豫,最終選擇了刪掉。本來寫了很多,有想念,有告狀,還有七八糟的心。
那人是去工作的,不是旅遊,不打擾為好,有事可以回來再。
祁言給陸知喬發了一條“等你回來”,對方起床吃早餐了,回複好,退出聊框,點進了池念的界麵。
這會兒冷靜下來,覺得自己話語氣不好,朋友本想得到的祝福,也是好意,卻沒有考慮對方的,一腦兒自己的想法。但無論如何,的觀點不會變,現行的社會大環境下,丟掉工作回歸家庭的人,大多數就是很淒慘的。
怕池念將來後悔。
有時候腦真的很害人,可如果為這事兒損了兩人的友,未免就太不值當。
祁言歎了口氣,指尖摁住語音按鈕,語氣誠懇地道歉:“阿念,對不起,剛才我話太衝了,沒有考慮你的……”
了大約一分鍾,原想再勸勸,但事已定局,總不能強迫池念去打胎,畢竟是人家夫妻兩個的事。隻覺得無奈,這便是的局限所在,無法理解,同樣的,別人也無法理解。
繞開這個話題,還是可以做朋友的。
沒想到池念很快回複了。
【沒關係,我也有錯,就是這幾比較累和焦慮,有點著急,你別往心裏去。】
【你焦慮,是因為你沒底,其實你也很清楚,不是嗎?】
池念:【唉】
一個字,祁言就明白,這件事不清楚了,更不是該手的。
索發了個紅包過去。
【幹媽預定】
【不管將來遇到什麽事,隻要我能幫上忙,你盡管跟我,我也希你幸福,既然寶寶來了,就好好迎接他】
輸法記憶是“”,祁言打出來又刪掉,改“他”。
就如池念所願吧。
陸知喬不在的日子裏,時間過得很慢,祁言掰著指頭算日子,今才周三,而那人要明下午才回來。明下午沒課,約好去機場接陸知喬,時間在期待中流逝得更慢了。
立春不久,氣溫仍舊偏低,連日的雨過後,太總算了臉,午間高高地掛在湛藍空上,水洗過的雲團棉絮一樣飄著,暖洋洋的。
課間十分鍾,走廊和教學樓廣場滿了曬太的學生。
祁言上完課從二班出來,楊清跟在後麵,兩人站在門外聊了會兒聽課的容,走廊上曬太的孩子們有的規規矩矩站著,餘觀察倆什麽時候走,有的大大方方盯著們看,或好奇或探究。
靠窗戶的座位上,陸葳著脖子看了眼外麵,從屜裏拿出一本漫畫書,心翼翼地擋著看。
書是王哲毅的,他有個上高中的姐姐,家裏收藏了很多漫和言,第一次看就迷得不行,想自己買,又怕被媽媽發現會挨罵,隻能在手機上看。
但電子書遠遠不如紙質書看得舒服。
王哲毅就像個寶藏,每次帶來的書都不重樣,還都合胃口,真是喜歡死他了。
嘿嘿。
沒多會兒,預備鈴響了,祁言和楊清邁步往辦公室走,經過窗邊,下意識往裏看了一眼,就瞧見坐在窗邊位置上的“親兒”正往屜裏收書。
姑娘作很快,祁言眼前隻晃過去花花綠綠的封麵,一瞬就曉得了,又是言。
沒管,腳步已走到後門,挽著楊清徑直朝辦公室去。
辦公室裏大部分老師都去上課了,個別沒課的要麽坐在窗邊曬太,要麽坐在桌前改作業,愜意慵懶。祁言把東西放下,倒了杯水喝,今下午的課上完了,這會兒也閑得很。
楊清嫌辦公室裏的不夠充足,悄悄過來喊去場,祁言想著沒什麽事,回家也是無聊,便同意了。
場在教學樓另一頭,兩人穿過長長的走廊往那頭的樓梯走,經過二班教室時,祁言往裏看了眼,目準地落在“親兒”上,見正認真聽講,稍稍放下了心。
還有三個教室沒過,前麵忽而傳來一聲怒喝,厚的大嗓門在環形教學樓間回,格外清晰刺耳。
“好像是徐老師的聲音。”楊清嚇一跳,皺眉嘟囔,“他又在罵人了。”
實習才半個月,就曉得學校有位兇神惡煞般的數學老師,人到中年,長大高大魁梧,脾氣不好,不就罵學生,二班有個陸葳的生沒遭殃。
幸好,沒跟著那種人。
祁言也聽出來了,加快腳步,聲音越來越近,走到最後一間教室,七班,窗戶開著,側了側頭,就看到徐首逵像堵牆一樣站在靠窗這組邊,著試卷罵一個生。
生很瘦,個子的,厚厚的齊劉海幾乎遮住半張臉,站在座位上,頭埋得很低。
祁言腳下沒停,挽著楊清拐進樓梯間,匆忙下樓。
背後又傳來幾聲怒罵,很難聽,祁言聽得心驚跳,一想到他也是這樣罵“親兒”,就恨不得衝上去跟這人幹一架,二班的每節數學課,都提心吊膽。
“徐老師太可怕了,覺像我念書那時候的教導主任……”
楊清聲碎碎念著,祁言輕輕拍了拍胳膊,淡聲道:“不要議論同事的是非。雖然學校裏環境相對簡單,但有人的地方就有鬥爭,你也別太信任我了。”
“噢,我知道了。”
楊清認真地點點頭,卻沒把祁言最後一句話放在心上,覺得祁言好,那便是好,日常接總是能覺到的。
“對了,言言姐,明下午你沒課吧?”
“嗯,怎麽?”
下到一樓,兩人走出樓梯口,四麵教學樓環繞,仄仄的,中間兩棵禿禿的樹顯得孤寂淒涼。楊清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請了假,我媽讓我明下午去相親呢,你沒課就正好了,免得我趕不及。”
“相親?”祁言停下腳步,睜大了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你才大三,就相親?”
“我媽想我早點結婚,就應付應付,我還沒玩兒夠呢,哪會那麽早結婚。”
“……”
祁言莫名覺到窒息。
很不喜歡討論這個話題,什麽結婚,什麽生孩子,一就炸,炸便容易得罪人。但這樣令窒息的氛圍無不在。
老師們大多都已婚已育,平常在辦公室閑聊,三句話不離老公孩子,偶有個別未婚的,年輕的,張口閉口也是這份職業穩定能顧家,不愁找對象。
祁言時常覺得自己像個異類。
但隻要不參與,不幹涉,過的悠閑日子,誰都不影響誰,就也還能忍。所以,沒有關係特別好的同事,跟誰都隻維持普通流,不發生特別讓惡心的事,就一切安好。
目前,還沒有遇見能惡心到的事。
“嗯,也是,長輩的思維都……”
話未完,背後“砰”地一聲巨響,像是什麽重狠狠砸到了地上,祁言猛一激靈,心髒在口撞了一下,接著就見楊清的目越過,直勾勾地著背後,緩緩睜大了眼睛,臉上流出驚恐的表。
“啊——!”楊清失聲尖,猛地抓住祁言的胳膊,別開臉。
樓上傳來此起彼伏的驚呼聲,那瞬間,祁言心裏升起不好的預,仿佛猜到是什麽況,得筆直的脊背僵了僵,一點一點緩慢地轉過子,視線也隨之轉。
一個穿校服的孩子躺在地上,歪著頭,厚厚的劉海斜耷下來,出一雙瞪得溜圓的眼睛,子微微著,蔓延開大片猩紅的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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