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停了,沒了那一熱鬧勁兒的刺激,困倦便慢慢地襲來。
陸錦惜掩小心地打了個嗬欠,隻歪著頭,等著那一位顧大公子的“墨登場”。
眾人也沒有等上多久。
約莫隻過了半刻,外麵探看的下人便飛快地跑進來稟:“老爺,大公子就在外麵了!”
樓下頓時一片振,甚至有座次本就靠外的人,幹脆迎了出去,站在門外看。
樓上更是一片低低的驚呼之聲。
也不知道是誰先從外麵的窗上探出頭去,一下便驚喜地呼喊起來:“真的來了!你們快看!”
謝襄鈴本是個矜持自負的。
可架不住近日來,父母在婚事嫁娶之上,總談及顧覺非。也覺得,以自己的容貌與出,滿京城也就一個顧覺非能眼。
如今未來的夫婿,很可能就在下麵,豈能忍得住?
隻有片刻的猶豫,謝襄鈴便跟著坐在窗外,向著外麵看了出去:初時隻能瞧見那遠遠的長廊上,走來一道深青的影。
材氣場,昂藏裏藏著飄逸,飄逸裏又有幾分沉穩,竟比影竹樓周圍栽的這一片翠竹,還要拔。
還沒看見臉,謝襄鈴的心便已了一半,竟如小鹿一般撞起來,帶得臉頰一片飛紅。
可完全無法控製。
等到那人影走近,一張臉也慢慢出來的時候,謝襄鈴忽然便聽不任何聲音了……
樓下,久候的文人與僚,立時上前去寒暄問好,聽不見;
樓上,邊的其他家小姐們那藏著激的聲音,也聽不見。
隻有那擂鼓一般的心跳,還在膛裏撞擊……
正當中坐著的陸錦惜看不到下麵。
隻聽得靠窗那邊一陣抑著喜悅的驚呼,接著便是影竹樓門口一下熱鬧了起來,竟是剛才迫不及待出去的那一行人的寒暄。
“可算是又見大公子,別來可無恙?”
“勞李大人關心,覺非安然無恙。”
“六年不見,顧老弟神采更勝當年啊!”
“常先生風采亦不減當年。”
“讓先,哈哈,差點還以為你真的當了和尚去……”
“家有牽掛,萬萬不敢,六年來,也勞庭木兄記掛了。”
……
一聲連著一聲,一個比一個欣喜激。
聽著,竟像是工部尚書李文朗,杭州書院的院長常建之,甚至翰林院如今的掌院學士呂如梁……
而答複他們的聲音,則帶著幾分愧疚,幾分,似乎是為了這六年的音信全無,也似乎是為了朋友們這樣真摯的關切……
陸錦惜一聽,隻覺得這一道聲音,淡泊清雅,沉著冷靜,好似靜水深流,自人心間慢慢地淌過,將一切荒蕪的雜念都帶走了。
約間,是故人重逢,是人非……
甚而,歲月流變。
一時有些怔住。
下麵的寒暄聲,並未持續多久。
所有人也都知道,應該把道給讓開,讓這一位六年不曾歸家門的大公子,先進去拜拜已年邁的老父。
於是,陸錦惜終於也看見了。
那一道影。
寬肩窄腰,修長昂藏。
錦緞青袍在裏,玄青鶴氅在外。
銀的繡線在對襟和袖口領口邊,都留下了祥雲的繡紋,袍上的竹葉暗紋,在這一刻,竟是無比地契合了“影竹”二字。
人走進來,似朗朗拔的一支竹。
恍惚間,竟覺得眼前好似有竹影搖曳,割碎了天,灑落在他上。
緩步而行,他穿過了堂中留出來的夾道,到了默立的顧承謙麵前。
於是,那一張先前都沒看見的臉,便正正好,對著們這一麵。
長眉墨畫,鬢若刀裁。
鼻薄,偏偏角有一點輕微的弧度,不很明顯,卻立刻能讓人覺到一種平易,調和了他過於出的五帶來的冷清與鋒銳。
無比協調,趨於完!
他渾上下,每一個部分都好似天,沒有一個地方突兀。
不過是行,還是站,都有一渾然斂的溫潤。
一眼看過去,竟然也不會率先注意他的容貌,反而會他表現出的氣度所染,所征服。
他像是天生的仙神,可並不疏離。
旁人可以清晰地覺到與他之間的差距,知道他與尋常人完全不一樣,卻反而生出親近之心,不會不敢接近。
不多不,不蔓不枝。
一點誤差都沒有!
這個度,掐得實在是太準,也太妙了!
那一瞬間,陸錦惜隻覺得自己擱在茶盞邊沿的手指尖,好似被什麽東西過一樣,猛地一。
一種極難言喻的覺,順著指尖,爬上心頭。
。
這個覺,啊!
陸錦惜微微瞇了眼,眸在狹長的眼裏瀲灩,拉開的角上掛著一點約極了的笑意。
原以為是個天無,翩翩君子。
不曾想……
“千年的老妖,道行不淺,玩得一出好聊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