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修連忙起相迎,對眼前這個相貌清秀、顯得有些單薄的年輕人拱了拱手,客氣的說道:“敢問足下是?”
“太原溫恢。”溫恢還了一禮,又對劉備拱了拱手,緩步進了門,一手背在後,一手在前,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意:“家父便是涿郡太守,在下隨家父客居涿縣,與翼德有幾面之緣,所以有幸接到了翼德的請柬。”
劉修和劉備恍然大悟,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的笑了。劉修倒沒太在意,劉備卻有些拘謹起來,再次拜了一拜:“原來是太守府的小郎君,久聞大名,幸會幸會。”
劉修鼻子,心道劉備敬他,究竟是因爲這小子有名,還是因爲他爹是太守?而且這個溫恢雖然年紀和劉備相仿,量也不如劉備那麼壯實,可是意態從容,倒是有幾分大家子弟的風度,並無前世那些當街拼爹的二代臉。
“接到翼德兄的消息,說府上來了一位盧君的親傳弟子,恢甚是好奇,特趕來拜見尊。未見君面,先聞君聲,能知錯便改,倒也是個磊落之人,難怪翼德願意與足下親近。”溫恢上下打量了劉修兩眼,角微微挑起:“不敢有瞞足下,我是不贊與胡人開戰的。”
劉修微微一笑,心道原來是一個反方辯手,不過這人倒也是坦得很,一上來就挑明瞭立場,一點也不藏著掖著。
“敢請教。”
溫恢眨了眨眼睛,片刻之間出了他這個年齡應有的稚氣,不過很快又恢復了那副小名士的派頭。他捻了捻手指頭:“敢問劉兄,要想戰勝胡人,需要哪些憑仗?”
劉修沒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很認真的想了想,劉備本想開口說話,可是一見劉修那慎重的模樣,他也沒敢吱聲。
劉修停了大概有十幾息的時間,才緩緩說道:“兵糧足,再加上良將。”
溫恢眉一挑,出一抹讚賞的笑容:“雖不中,亦不遠矣。劉兄,你看這涿郡備哪一個條件啊?”
劉備忍不住開了聲:“幽燕向來是出兵之所,怎麼能說一個條件也不備?”
溫恢轉過頭看了他一眼,笑了:“你看過淮侯傳?”
劉備慚愧的搖搖頭,又不服氣的說道:“這是世人皆知的道理,何必要看淮侯傳才知道。”
溫恢呵呵一笑:“不錯,的確不用看淮侯傳才知道這個道理,不過,如果是看過淮侯傳的,那自然也不會有這樣的看法了。”他頓了頓,轉過頭來問劉修道:“這個兄臺沒說錯,幽燕向來是出兵之所,當年武皇帝逐鹿天下,就是由漁突騎起家,可是,你知道漁突騎主要是什麼人嗎?”
劉修有些戲謔的反問道:“胡人?”
“正是。”溫恢角一挑,又追問道:“那你知道爲什麼胡人會願意爲武皇帝逐鹿中原的主力嗎?”
劉修笑了。他明白了溫恢的意思,幽燕出兵,主要是因爲有胡人爲主力的突騎,而胡人願意替漢人打仗,是因爲漢人給他們好,換句話說,那是招的作用。這正是劉虞等人力行招,而不願意主與胡人惡的原因,否則一旦胡人翻了臉,幽燕兵的主力漁突騎就了砍向幽燕自己的戰刀。
溫恢見劉修只是笑,卻不說話,也不在意,接著往下說道:“說完了兵,我們再說糧。幽州地邊疆,糧食產量不敷出,每年都要從青冀二州調運鉅億的糧賦才勉強支撐。大軍未,糧草先行,你知道需要多錢財才能支撐一場戰事?你知道爲什麼西羌會爲大漢的心病,你知道爲什麼朝堂之上屢起棄涼州之議?很簡單,因爲打不起。”
“那段太尉橫行東羌反倒是錯了?”劉備沉下了臉,非常不高興。
“段熲?”溫恢冷笑一聲:“他是立了功,可是羌平了嗎?西涼平了嗎?”
劉備啞口無言。
“段熲出兵兩年,花掉了大漢多年的積蓄,爲孝桓皇帝爭了個諡,可是大司農卻兩手空空了,這些年天災不斷,河水漫溢,山東水潦萬里,朝庭連賑濟的錢糧都拿不出來,這個時候就算是段熲恐怕也不敢再提開戰的事。因爲,他肯定打不贏。”
溫恢侃侃而談。
劉修皺眉不語,他覺得溫恢所說的話雖然有些刺耳,但是想必不會是憑空造,難道大漢已經窮得這樣了,連打個仗都打不起?
“就算你說得有道理,那段太尉也算是個名將了吧?”劉備強聲道。雖然他也覺得溫恢說的可能是實,但是他非常看不慣溫恢這副樣子,非要找一個理由來反駁他不可。就算現在確實不備與胡人開戰的條件,那段熲是名將你不能不承認吧?只要你承認這個,那你說一個條件也不備就是錯的。
溫恢有些啼笑皆非的斜睨了一眼劉備,對他這種強辭奪理頗有些不屑,從劉備的話裡聽得出來,劉備應該對段熲很崇拜,不過,溫恢對段熲卻著實沒什麼好印象,所以他不介意再說兩句,徹底擊敗劉備。
“段熲任過遼東屬國都尉,他除了以詐立功之外,還有什麼戰績?好,就算你說他橫行東羌,戰功赫赫吧,那你知道他打了敗仗被治罪的事嗎?”溫恢不屑的笑笑:“他不過是個摧鋒折銳的猛將罷了,名將嘛,恐怕談不上,更何況就連這樣的人,現在幽州也找不出來。你欣賞的這個段太尉,現在一心奉承閹豎,是不會再到幽州來披堅執銳的。”
他轉了個圈:“幽州現在有名將嗎?”
劉備徹底熄火,面對溫恢的這句質問,他無法回答。幽州現在的確沒有名將,就連他說的那位段熲也是涼州人,與幽州無關。說來也慚愧,幽州好象有好多年沒出過名將了。現在說到名將大部分都是關西人,關東出相,關西出將,就是與幽州沒什麼關係。
溫恢不再搭理垂頭喪氣的劉備,轉過頭好整以暇的看著沉默不語的劉修,角出矜持的微笑:“不知劉兄還有什麼高見,不妨說出來,也讓我長長見識。”
劉修看著溫恢,忽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