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末,小天子接到了劉修的泣上書。
得知父王失足墜崖的噩耗,劉修悲傷過度,大年夜遇襲的傷勢復發,臥牀不起,不能親到迎柩,特請天子恩準,由風雪及王孫淵扶靈柩回江陵封國安葬。鑑於楚王只有他這麼一個獨子能繼承楚王的爵位,而爲藩王不能帶兵及理政,劉修特請除辭去驃騎將軍之外,還自免所領的荊州刺史,專心打理先王留下的各項生意。
辭去驃騎將軍的職務,劉修就沒有理由再保持一萬人的親衛營,考慮到他爲國征戰多年,結下的仇家不,不久前還遭到了刺客的襲擊,因爲他特請陛下恩準保留超過規定數量的親衛營。在朝廷明詔之前,他將保留現有的親衛營,不作任何改。
作爲即將卸任的荊州刺史,劉修上了最後一封議政書,建議提高各縣的縣令、縣長的俸祿,解決一直以來縣令、縣長僅憑自己的俸祿無法面生活的問題,爲他們廉潔奉公創造一個可能的環境,爲那些因家貧而無法廉潔自守的士人打開方便之門。
最後,劉修作爲新政的始作俑者,誠懇的指出了新政實施至今取得績的同時,也逐漸滋生出的各種問題,並提出了一些預防和解決的方案,重中之重是重申契約神,請朝廷以作則,不要輕易的破壞新政得以實施的基礎。
劉修的奏摺送到小天子手中後,讓小天子既惱火又無奈。
劉修的奏摺是公文。按照現在不文的規定,這些公文經過司徒府的時候,會摘要留存。特別是這一類有關新政的奏疏,很可能會全文轉抄,發送到各州各郡以及在京的各個府寺。劉修說的只是荊州。然而其他推行新政和即將推行新政的各州能不跟風?給縣令長加俸,那太守們怎麼辦,其他的員怎麼樣,這可不是簡簡單單的一件事,涉及到幾乎全國的員。
可是小天子又不能說什麼,劉修領荊州刺史,他就有這個上疏議政的權利,雖然這麼多年來。他從來就沒有上疏議過政。
更讓小天子棘手的是,他連留中不發都不行,以前奏疏是直接宮,經六曹尚書之手,待天子做了決定之後再決定是不是留中,還是轉司徒府。盧植做了顧命大臣後,因爲朝沒有能和他抗衡的人。行政大權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回到了司徒府,換句話說,這封奏疏在到達天子之前,司徒府就知道了。
而小天子也需要就楚王劉元起的意外亡做一個待。他原本擔心劉修會不認可他的解釋,現在劉修認可這是意外。正是他需要的結果,他又怎麼能不承認,難道非要說劉元起是他推下山的?
問題在於接下來怎麼辦,既然是意外,那劉修的請求就順理章的無可辯駁,回江陵封國安葬,由風雪和劉淵扶靈,並將楚王府在的產業全部轉移到江陵,只留下一個象徵的留邸,那也就意味著劉修徹底離了控制,他將在江陵建立起屬於他的獨立王國。
小天子發現,他原本擔心劉修會不顧一切的來找他算帳本不是最壞的結果,現在這個結果纔是最壞的。劉修現在不發作,不代表他真的接了這個結果,相反,他現在所做的一切,都可以看作他發出凌厲的一擊前先收回自己的拳頭。
收回之後呢?劉修現在趕到來發飈,充其量只是一場小兵變,現在不來,不久的將來再發飈,那就是一場可能席捲全國的大風暴,甚至有可能劃江而治。一想到父子倆要對陣沙場,小天子就有些哭笑不得,有一要向劉修坦白一切的衝。
可是這樣的衝很快就被理智戰勝了,不管他怎麼真誠,劉修已經認定他殺了劉元起,如果坦白了,那更罪加一等,弒祖比殺功臣更嚴重,更不可原諒。
他們父子之間,已經沒有緩和的可能。
小天子拿著劉修的奏疏,來到他靜修的靖廬,這裡原本是宮裡供奉老子浮屠的地方,早就有方士出沒,小天子削減開支,簡人手之後,這裡便清靜了許多,多出了不空房。小天子在這裡安排了靖廬,時常來這裡坐坐,也沒有什麼人覺得意外。從孝桓帝設立這個祠開始,三代天子都有這個習慣,只是小天子最近來得更勤了些而已。
黑人雍氏就住在這裡。拜師之後,小天子已經知道這位高人是個子,年齡不小了,可是修道多年,道行高深,原本貌如,只是遭到了劉修的毒手才變眼下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師尊,除夕夜的刺客,就是師尊吧?”小天子規規矩矩的坐在雍氏的對面,雙手奉上那封奏疏。
雍氏沒有接奏疏,只是點了點頭:“是我,不過我不是刺客,我只是想討回我自己的東西。”看著小天子,出黑乎乎的手指將奏疏推了回來。“我只是傳道,我不參政。以後不要拿這些俗事來打擾我。你也是,不要在這些事上用太多的心思,想得太多了,會影響修行。”
小天子小心的將奏疏收了起來。雍氏因爲皮裂得非常嚴重,手上塗了不藥膏,剛纔已經沾上了一些,待會兒回去,他還得讓人重抄一份。
“師尊,我是天子,我不可能像師尊一樣潛心修道。”小天子苦笑著說道:“我雖然也希像師尊這樣不問俗務,可是那樣一來,這江山還是我的嗎?”
“你的修行如果不夠,什麼都不是你的,現在是,將來也會被人搶走。”雍氏道:“劉修雖然被我擊傷,但是他邊有那個賤人幫忙,又通曉房中雙修之。最多五六個月就能復原。這幾個月,就是你的機會,你如果不抓時間打好機會。立下基,將來還怎麼和他爭鬥?”
“那師尊的意思是,我不用理他。就由他去?”小天子半是嘲諷半是請教的說道。
“所有的計謀,最後都不如實力重要。”雍氏依然平靜如一潭死水。“如果你現在能有我當初的實力,還管他什麼謀?直接去江陵砍下他的人頭,來回不過五天,天下即可太平。”
小天子沉默不語,眼中的不以爲然卻更重,他默默的看著雍氏。雍氏明白他的意思,輕輕的嘆了一口氣。鬆開了掐著訣的手:“我以前是不屑,現在是不能。你不知道我傷得有多重,能從神湖畔逃出生天,來到,已經是我最大的幸運。現在去江陵,我只是自投羅網,絕無功的可能。”
“那師尊就一直在這裡躲著?”
“當然不是。劉修要時間來恢復,我也要時間,而且我相信,我會比他恢復得更快。到了那時候,合我們師徒之力。擊殺他還不是小事一樁?”
小天子沒有再說什麼,行了禮,起離開。出了黑暗的房間,站在之下,他瞇起了眼睛,看著遠宮殿的檐角,角微微挑起。他現在有些明白了,雍氏與其說來教他道,不如說是想借他的力量暫時躲避劉修的追殺。只是一個人,重傷,而劉修卻是一羣人,他自己了傷,卻還有很多幫手,更有數不清的錢財,可以收買無數的人劍客遊俠甚至修道之人,殺不勝殺。眼下只有皇宮裡是安全的,因爲劉修一時半會還不會想到藏在宮裡,就算他耳目再廣,宮裡畢竟還是宮裡,不是那麼容易進來的。
不過沒關係,大家都是互相利用,你利用我,我也可以利用你。小天子笑了笑,目落在迎上來給他行禮的兩個宮上,打量了一下,在宮興的眼神剛剛展出來的時候又搖了搖頭。可惜,這兩個宮雖然都長得不錯,卻不符合雍氏所說的那種質,更沒有一點道基礎,生孩子也許不錯,用來修道就差得太遠了。
“陛下,太后請你去長樂宮。”
“朕知道了。”小天子坐上步輦,向長樂宮方向走去。他舉起袖子湊到鼻端嗅了嗅,那藥味似乎不是很濃,這才放了心,一邊走,一邊問那兩個宮道:“太后找朕,可有什麼事?”
其中一個宮紅著臉,用袖子掩著,眼波流轉,輕聲笑道:“太后聽人說陛下在宮中挑選宮,想請陛下過去,問問陛下的意思。”
小天子目一閃,輕笑了一聲,不再說話了。
來到長樂宮,上了殿,宋太后和風雪正坐著聊天,小雪兒伏在風雪的上,似乎有些困了,閉上了寶藍的眼睛,正在打盹,金黃的頭髮披散開來,像一匹金的蜀錦。見小天子進來,風雪向宋太后行禮,要暫避一下,宋太后擺擺手,示意不要走。風雪無奈,只得強坐在一旁,有些僵的向小天子行了禮。
看著風雪那冰冷的臉龐,小天子裡發苦,卻無法解釋,只好裝作沒看見。宋太后讓他坐下,開門見山的問起了他在宮裡挑選宮的事。小天子不敢說這是爲以後的雙修做準備,只說自己邊沒有適用的宮侍候,想挑兩個通曉文書的侍候筆墨。
“通曉文書,還有誰能比阿和和蔡琰強,就是曹蕤也是不差的,宮裡可找不出比們更合適的子。”宋太后道:“只是楚王初喪,阿和有孝在,不宜議婚,還是先把蔡琰和曹蕤先聘宮來吧。”
小天子有些詫異,宋太后鐘意蔡琰,他一直心裡有數,可是對於曹蕤,宋太后其實一直不怎麼看好,在劉和這樣一個親生兒在,宋太后並不擔心宋家在宮裡的勢力會到影響。現在突然提起曹蕤,似乎宋太后又有了新的考慮。
小天子略作思索,隨即答應了,跟著又掏出那封奏疏,雙手奉給宋太后。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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