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昭學過歷史,也學過政治經濟學,他很清楚,滿清之所以能傳承清近三百年,不是因爲他們治理國家的手段高超,而是因爲大量的新莊稼在這個時候進了中國,農作產量高了,死的人就,大家都能勉強活下去,這才造就了所謂的‘康乾盛世’。
至於大明朝——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悲劇,小冰河時代在這個時候來臨,北方乾旱雨,南方暴雨霜凍,偌大的大明國土上沒有一個地方是安寧的。
人一旦沒了飯吃,做出什麼樣的事來都不奇怪。
所以,雲昭在很久以前命駐村的時候,不能出現一個民,這是每一個駐村幹部第一工作任務,哪怕用自己的工資養活,也不能出現一個,只要有一個這樣的人出現,就是天大的事故!
很久以來,雲昭這樣的人對飢是沒有一個完整概念的,莫要說雲昭自己,就算是比雲昭年歲大很多的人,飢也只是兒時的一種記憶。
這裡是不一樣的!!!
雲昭每天一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面有菜的人。
菜不是一個形容詞,而是一個名詞!!
從春天開始,大地上開始有綠出現之後,野菜就是很多人家的主食,基本上豬能吃的東西,人也同時在吃。
野菜這東西吃多了之後,營養嚴重不足,整個人的臉就會泛黃,這就是菜!
雲昭在很久以前扶貧的目的是讓那些窮人富裕起來,絕對不是讓他們吃飽肚子這種最初級的工作,這項工作,他的很多前輩已經完了。
現在,雲昭又回到了一個更加惡劣的環境中——爲了吃飽肚子而努力鬥!!
至於母親說的考狀元,徐先生說的爲天地立心之類的事,等這裡的人都吃飽肚子之後大家再考慮!
福伯這樣的人都沒有聽說過玉米,土豆,紅薯這樣的東西,看,看來這些東西都在江南,或者嶺南。
“先生,您知道玉米,土豆,紅薯這些莊稼嗎?”
徐先生略一思忖就搖頭道:“沒聽說過,很重要嗎?”
雲昭信口開河道:“我聽說這幾樣東西畝產很高,尤其是土豆這東西,一畝地產一萬斤都不稀奇。”
徐先生笑道:“胡說八道!”
“真的啊!”
“沒有這樣的東西,要是有,早就有人種的滿世界都是了,除非是野豬從天上帶來的仙種!”
“真的有,據說是從紅國傳來的東西。”
徐先生搖搖頭道:“如果是從紅國傳來的東西,那就更加的不可能!”
先生說的斬釘截鐵。
“爲何?您很清楚紅國嗎?”
“我或許不清楚,但是,有一個人很清楚!”
“誰啊?”
“一個做‘保祿’的背宗棄祖之輩!”
“保羅?”雲昭第一次從一個古人口中得知一個標準的歐洲人名字,心裡面頓時就起了波瀾。
“嗯,你把這個名字念得比我更像一些。”
“是一個紅鬼?”
“不是,以前是一個漢人,後來信了什麼天主教,就做什麼狗屁‘保祿’了。”
雲昭心跳的厲害,繼續問道:“這人的漢名什麼?”
徐先生卻惱怒起來,一把將桌子上的書本全部拉到地上怒道:“問他做什麼?”
如果是平日,雲昭一定不會爲難先生,如今,事關土豆,玉米,紅薯這些高產作,雲昭顧不上禮儀了。
“先生,這個人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
徐先生是一個很會控制緒的人,見雲昭如此無禮的追問,以他對自己學生的認識,看樣子真的很重要。
“徐啓!以前是禮部侍郎,現在不知道還是不是在做,或許死了也說不定。”
“跟您有親?”
徐先生鼻子,端著茶碗的手不停地抖,導致茶碗嘩啦嘩啦響的厲害。
“以前是我兄長——他對農事以及雜學極爲喜歡,如果真的有你說的這三種作,還是從紅國傳來的,他不可能不知道!”
“啊——”
“既然如此,徐元壽一定不是先生的本名嘍?”
“自從‘保祿’出現之後,我只用字來面對世人,徐升這個名字再也沒有用過。”
見先生難過的不能自抑,雲昭彎腰深深一禮,然後就離開了房間,讓先生一個人待著。
每個人都有不爲所知的一面,都有自己的傷心事,先生能說出來,已經算是很好了。
一想到先生寧願裡叼著草暈在破殿裡,也不肯去找自己做大的哥哥,雲昭就對節這個東西有了新的認知。
“看來,我真的欠先生一座玉山書院啊……”
有了徐啓這條門路,土豆,玉米,紅薯,或者其餘的雲昭想要的作都應該會找到,徐啓或許已經見到了這些東西,只是名字不同,也不知曉這些作的厲害,這才白白的錯過了。
以東南海運的發達,紅鬼的戰艦,商船不可能不攜帶土豆,玉米出海,找到紅鬼的商船,戰艦,就一定能找到雲昭想要的東西。
“年紀還是太小了……”
雲昭長嘆一聲,他真的很想走一遭嶺南泉州,也很想去剛剛開埠的上海去看看。
全的力再一次被強盜叔叔榨乾之後,雲昭著鼻子回到了後宅。
“明明不了了,幹嘛還要堅持?把全部的心思放在讀書上不好麼?”
雲娘見兒子又哭著回來了,說不出的心疼。
“不行!我一定要文武雙全才!”
雲昭哭得很厲害,話語卻前所未有的堅定。
“好好好,隨你,隨你。”雲娘說著話就要兒子上沾滿塵土的褂子跟子。
“有人!”
雲昭避開了母親的魔爪。
“娘跟秦婆婆不也是人?”
雲娘對這個兒子一點辦法都沒有。
有十幾個人幫忙,雲昭的澡盆很快就安置好了,他小心的關上門,還對守在門前的雲春道:“看好門,不準們看。”
雲春回頭看看那些長脖子看雲昭的娃們,堅定的點點頭,把子橫在門前。
了衫的雲昭這才發現自己渾上下就沒有幾塊完好的皮。
尤其是大跟屁上更是青一塊紫一塊的,一下全都鑽心的疼。
鑽進熱水裡,雲昭把蜷起來,如同在母胎的嬰兒。
沒人理解他爲什麼要吃苦,哪怕是徐先生跟雲猛也對雲昭這種強迫自己進步的態度很不理解。
徐先生早就說過,文武兼資的態度不可取,雲昭如果將來想要出人頭地,只能專一門就好,如果兩者都想要,兩者都不可能達到頂峰。
福伯也是這個態度。
只有雲昭自己明白自己想要什麼,專一門或許是好的,卻沒有辦法應付即將到來的災難。
他不想爲純粹的武將,也不想爲純粹的文人,他只想給自己現在的弄一個可以支撐他無數想法的平臺。
這個平臺不用太高,因爲他的相信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的見識可以高過他,這個平臺也不用太廣,在這個世界裡,沒人比他的見識更加的廣博。
他知道九天之上是一個怎樣的場景,也知曉九幽之下是個什麼模樣。
他只要向北看,就彷彿看見北冰洋上漫步的白熊。
向南看,就能看見南極洲上搖搖晃晃走路的帝企鵝,將崽埋在腹下仰著脖子迎接將要到來的暴風雪。
向西看,遙遠的西方世界裡,正有無數的高利貸者巧舌如簧的給皇帝放高利貸……
向東看,皇太極的兵馬正在屠殺朝鮮國的軍隊,無數的日本‘神將’率領著小小的隊伍相互廝殺,而幕府大將軍德川秀忠則搖著小扇子欣的觀看……
雲昭小小的從澡盆裡猛地站起來,大口的著氣,水迷離的眼睛也從銳利逐漸變得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