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子是來給鎮北王祝壽的，順帶在離開前見一見蕭定城。

蕭定城剛走出飛絮院，就看到九皇子披著狐裘大氅站在那里，雖略帶病態，卻笑容和煦。

蕭定城連忙上前兩步行禮:“殿下。”

九皇子手扶住他:“定城，你我之間不必客氣。”

扶起蕭定城，九皇子笑著說:“花燈節那日若不是遇到定城你出手相救，我恐怕已經不能站在這里……回去周太醫也說那次十分兇險，是救助得當才我勉強撿回一條命。”

蕭定城連道不敢:“是殿下福大命大。”

九皇子笑了笑:“話雖如此，可我還是要致謝的……那日意識不清，我卻知道定城邊還有一子，便是那子同定城救了我，我已經稟明父皇，父皇答應會重賞。”

蕭定城微怔，然后就聽到九皇子問:“不知那日同你在一起的是何人……定城可知，想要什麼封賞？”

九皇子話音落下，飛絮院門口忽然響起一道聲音。

“殿下無事就好，妾與世子那日能遇到殿下也是緣分，不敢居功。”

柳如棉從院門口走出來，噙著淡笑:“忽然想著九殿下都到了飛絮院外，妾若是不來請安，有失禮數。”

九皇子詫異問道:“原來那日是柳夫人你？”

蕭定城神微變，正要開口，柳如棉忽然按住小腹倒退幾步:“啊……世子，妾、妾腹痛……”

蕭定城下意識上前將人扶住，九皇子見狀不便再逗留，于是說:“封賞很快就到，定城你好好照顧夫人，本殿這就不打擾了。”

說完，九皇子便帶人轉離開……

蕭定城看著靠在他懷里的柳如棉，眼神一片幽深。

等回到屋子里，斥退左右，柳如棉走到蕭定城前，忽然屈膝跪了下去。

蕭定城原本正想質問，可看到忽然跪下，頓覺吃驚，立刻將人扶起:“你有孕在，這是作甚？”

柳如棉抬頭，已然流下眼淚:“妾求世子給我和腹中孩子一條出路。”

啜泣道:“那日救了九皇子的，是世子同盛妹妹，是嗎？”

蕭定城眸微冷:“所以，你剛剛在做什麼？”

柳如棉垂淚道:“世子，妾在王府的境，您今日想必也看到了……從老夫人到王爺王妃，沒有一個人待見妾，妾自己委屈不要，可是世子，妾腹中的，是我們的孩子，也是世子您第一個孩子。”

柳如棉不顧蕭定城的阻止堅持跪在他腳邊哀求:“世子，您忍心讓您第一個孩子一出生就是庶子嗎？因為是庶出，低人一等，到遭人冷艷，世子您真的忍心嗎？”

蕭定城皺眉:“你先起來說話。”

“妾不起來……”柳如棉笑容慘淡:“總歸妾現在在王府就是個誰都能踩一腳的。”

蕭定城神微僵:“你在說什麼，王府有人欺負你了？”

柳如棉笑了聲，眼淚卻滾滾落下:“妾去給老夫人請安，老夫人連見都不見妾，妾去將親手繡的帕送給王妃，一轉那帕就被賞給下人……王爺當眾喝罵妾的琴音是靡靡之音……”

柳如棉淚如雨下:“世子，妾不介意是來做妾，也不介意被踐踏嘲諷，可世子，就連您也不疼惜妾了嗎？”

蕭定城看著:“疼惜你就要把本該屬于盛暖的封賞給你？”

柳如棉眼神微閃，隨即哭道:“世子，妾并非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我們的孩子……說句不敬的話，臨安公主與世子離心，世子與臨安公主會有子嗣嗎？”

蕭定城一愣。

柳如棉又說:“我腹中是王爺第一個孫兒……卻是庶出。”

蕭定城猜到了柳如棉的打算:“所以呢？”

柳如棉拽住蕭定城的袖子:“世子，臨安公主不得盛寵，若是此次能讓陛下封賞賜臣妾做平妻，那我們的孩子出生便是嫡子……這也不是為了臣妾和孩子，也是為了王府啊世子！”

蕭定城坐到椅子上靜靜看著柳如棉，緩緩嘆了口氣:“綿綿，原來，本世子竟然從未認識過你。”

他以前好像從沒有看清這個枕邊人，如今才發現，竟有如此心機。

以前很多事也都有開始有跡可循，包括今夜借著腹痛將從棠暖苑到這里……利用腹中孩子，不顧一切為自己謀劃最大的利益。

至于所謂的不被老夫人和母妃待見……又何嘗不是因為自己。

蕭定城沉沉吁了口氣。

柳如棉也意識到了，這次算是撕破了一切偽裝讓蕭定城看到了的真面目，可是……沒關系，只要能達目的，只要能為平妻，不介意蕭定城還會不會繼續寵疼惜。

男人的心是最靠不住的東西，所能依仗的，只有真真切切的地位和權力。

只要能為和臨安公主地位相同的世子妃，誕下嫡子，那以后就再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

想到這里，柳如棉拽著蕭定城的，抿落淚道:“世子，我知世子待我已非昨日，可求世子看在腹中孩兒份上，看在王府要有嫡子的份上……允了妾，虧欠盛妹妹的，妾日后定會想方設法補償。”

蕭定城淡淡開口:“你會嗎？”

今日，他是親眼看著他一直以為婉怯弱的柳如棉是如何想要把盛暖拖下水，又是如何費盡心機替自己謀求利益的……

柳如棉抬頭笑容慘淡:“那就請世子告知九皇子真相，讓陛下置我母子二人！”

屋子里瞬間陷一片寂靜，半晌，蕭定城長長吸了口氣，語調歸于一片秉承:“這件事我答應你，只是，從今日起，我不會再踏飛絮院一步。”

柳如棉其實有些話說對了，他不可能與臨安公主有子嗣，可王府卻必定要有嫡子，況且……柳如棉已經在九皇子面前領功，若是他堅持要封賞盛暖，柳如棉會難以收場。

腹中，是他第一個孩子……

話音落下，蕭定城轉走出飛絮院。

后屋子里傳出柳如棉的哭聲，蕭定城卻發現，自己居然已經不再心疼……

蕭定城直接去了棠暖苑，然后卻發現盛暖不在，問了下人才知道去了臨安公主那里。

家里所有的人都喜歡盛暖，只有他如此遲鈍。

這是最后一次……蕭定城告訴自己，這是他最后一次對不起盛暖。

就在柳如棉和蕭定城因為封賞而割裂的時候，盛暖已經到了驚鸞院……剛進驚鸞院，就看到小太監阿貴戰戰兢兢站在院子里。

看到盛暖，阿貴眼睛頓時就亮了，了，卻不敢說什麼，只是殷勤迎上來:“盛小姐，您可算來了啊。”

這小太監已經再沒有半分當初對盛暖的輕視和鄙夷……

盛暖對小太監笑了笑，繼續往里走去:“公主人呢？”

蘇瀾眼圈微紅，低聲說:“公主在湯池……”

盛暖點點頭往里面走去。

在來之前，盛暖雖然心里擔心，卻又忍不住在想，臨安公主會不會是在裝病……

可剛走進湯池，就聽到一聲悶哼，幾步后，穿過朦朧水霧，就看到臨安公主清瘦的影伏在湯池里。

水霧蒸騰，那人的面卻是一片煞白，全抖著時不時從嚨溢出一聲悶哼，分明痛苦至極……